第二十七节 虔诚者
大祭司卑微地匍匐在荒凉的草原上，用苍老而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是玛雅的第一任大祭司，我的名字叫伊特桑纳！我的一生都是在这座神庙里度过的。”
“我是一个孤儿，在我年幼的时候，我经常躲在神庙中主神卡门普斯大人的神像之后，偷看那些祭司们举行祭礼，我觉得那些祭礼是那样的神秘而庄严，总是能让我们玛雅一族的人们充满希望和力量，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那时，在我的心里，我就一直向着伟大的主神祷告，希望他保佑我长大以后能够成为一名高尚的祭司，我愿意在在众神面前奉献自己的虔诚和自己卑微的生命，甚至我的一切！”
“然而，当我长大之后，祭司们却告诉我，因为我卑微的出生，我并不能够成为一名祭司，哪怕是祭司学徒也不行！在众神面前供奉的祭司都是那些出生高贵，拥有尊贵身份的贵族，就算是学徒也必须是身世清白，出生名门的子弟，因为只有这些尊贵而高尚的人，才能拥有向神祭祀的权力！”
“而像我这样一个孤儿，我既没有学过祭祀的礼仪，也不懂得如何和神交流，更不具有尊贵的身份！祭司们告诉我，我卑微的血统只会玷污祭祀的高尚和纯洁！即使是众神也会因我的卑微而蒙尘的！”
荒原上的疾风好像渐渐变缓了，李晋也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听到疾风匆忙的呼啸声……
“那些祭司们嘲笑我，赶我走，然而，我的虔诚却从未改变过！”仿佛回忆到了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李晋甚至可以感觉到，在大祭司黄金面具下那张苍老而虚弱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无论他们赶走我多少次，我总是回到神庙中，匍匐在主神卡门普斯的面前，我向那些伟大的主神和那些高贵的祭司们乞求，乞求他们无论如何让我留在神庙之中！”
“祭司们开始还只是命人把我扔出去，后来，他们厌烦我了，就让卫兵把我打伤，然后再把我丢得远远的，这样，受伤的我就无法再回去烦他们了！”
“但是，无论受了怎么样的伤，我都一次又一次地爬回到神庙面前，我不住地乞求主神和那些祭司们收容我！”说到这里，大祭司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然而，或许是为了不让我卑微的血脉玷污神庙这块圣地，终于祭司们都实在无法再忍受我了，他们让卫兵打断了我的双腿，然后主祭亲自带着卫兵，把我丢到玛雅最偏远荒凉的地方！”
“那时我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主祭在离开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我知道你对神是虔诚的，但是，你能代表哪一系贵族的利益呢？你能在神的面前为哪一家争得荣誉和利益呢？不！你什么都不能！所以，你只会成为这个偏僻角落里冰冷的尸体！’”
“我挣扎着爬起来，抓住主祭的裤腿，第一次平等而毫不退让地望着主祭的眼睛说道：‘玷污神的不是我卑微的血脉，而是你们肮脏的利益！我终于明白了，你们是畏惧我的虔诚！因为我的虔诚只会让你们的卑劣无所遁形！你们假借着神的名义蒙蔽玛雅的族人！你们终将受到神的责罚！’”
“主祭猛地踢开我满是血污的手，似乎是不想让我的血玷污他的祭司长袍，又似乎是畏惧我的目光，他狞笑着对我说道：‘或许我们终将被神所责罚，但是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他猛地拔出腰间用于祭祀的长剑刺透了我的胸膛，随后抽出长剑扬长而去！”
“大约是因为第一次亲手杀人，主祭根本没有检查我的伤势，只是仓皇地逃跑了！一定是诸神护佑着那么虔诚的信徒，那个凶手并没有发现，他的长剑略微偏离了我的心脏！”说到这里，大祭司再一次匍匐在地，向着看不见的诸神奉礼。
愤怒的火焰在李晋的心中燃烧起来，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老者并不像初见时那么衰老而虚弱了。
“在那个晚上，诸神仁慈的大雨让我从血泊中醒来！尽管我的双腿已经断了，然而我对诸神的虔诚还在，我再次拖着自己的断腿，用双手一步一步地爬行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再次回到了神庙之前！”
“在这一段时间中，每一天都不停地下着大雨，因此，我并没有渴死，也并没有被山间的野兽吃掉；每当我爬过一个玛雅村庄，当那些善良的玛雅村民们得知我是要去神庙朝觐时，他们都给了我很多很多的食物，甚至希望能抬着我上路！”
说到这里，大祭司黄金面具下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了更加温暖的笑意，他继续说道：“然而，我知道，这是诸神对我的考验！我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回到伟大的诸神的面前！所以，我接受了村民们的食物，这样才能让我不会饿死，然而，我却坚持要自己回到诸神的面前！”
“不知道花开花落了多少次之后，那时正是盛夏，当我再次出现在神庙门口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祭司们全都惊呆了！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我还能活着回来！根本没有想过诸神还会展露神迹！站在高高神坛上的主祭看到我的时候，疯狂和恐惧占据了他的内心，他猛地拔剑想要把我剁成碎片，然而，无论多么虚伪，祭司们却不能眼看着一个疯子在诸神面前犯下杀人的罪行！”
“卫兵们抬走了疯狂的主祭，他因为渎神的罪名而被永远的关闭了起来！新的主祭走到我的面前低声对我说：‘也许真的是神让你回到了这里，但是你要知道，这不是神迹！因为神不会护佑卑微的贱民，而高贵的贵族和卑微的贱民之间的阶梯也并不会因此有一丝地改变！’”
“随后，他抬起头大声对着围观的人们和祭司们说道：‘因为对神的虔诚，因为对所有人的慈悲，作为主祭，我愿意牺牲自己的一部分荣光，收容这个血脉卑微的人！允许他以卑贱的身份，成为神庙的一个杂役！’说完，他命人将我拖进了神庙！”
“尽管只是作为一个双腿残疾、最最卑微的杂役，然而，我终于能够真正地匍匐在自己所虔诚信奉的诸神的面前，命运的英雄，或许连您都不知道，在那一刻，我是多么多么的快乐和幸福！”
李晋低头看着玛雅大祭司，伸手抚摸着他脸上的黄金面具，轻轻地说道：“即使现在，我依然感受得到你心底的幸福和温暖！”
与此同时，李晋胸口的龙晶越来越温暖……
“在神庙做杂役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可以亲手为诸神拭去他们身上的尘埃，每当我小心翼翼地爬到高大的神像上的时候，我总是虔诚地和诸神交流，我甚至能听到他们对我的赞许和期待！”
“我每天都要点亮神庙里的每一盏神灯，在我的眼中和心中，光明永远笼罩在那个神庙上！”
“我每天都能幸福地清扫神庙的每一个角落，我不能让心中的圣地染上尘埃和不洁！”
“我每天幸福地生活在神庙中，哪怕我只能吃到祭司们所剩下的食物，哪怕我只能睡在神庙中最阴暗的角落，然而，对于我来说，神庙的每一处都是天堂！”
“最开始的时候，主祭还会经常亲自过来监视我，很多次，我都看到他将腰间的长剑拔出了一半有猛地不甘地插了回去！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想，或许他非常地恨我，恨到想要杀死我！但是，他不敢，他不敢在诸神面前行凶，尤其是前任主祭还被关在神庙的囚牢中！”
说到这里，玛雅大祭司再次叹了一口气，似乎带着怜悯地说道：“我想他们都是不幸的人，他们被太多的锁链锁住了自己的一生，锁住了他们的身体，甚至锁住了他们的信仰！在神的祭坛上，他们却怀着太多的仇恨、恐惧、迷茫和欲望……”
“我想，诸神一定会看到真正的慈悲的！”李晋轻轻在大祭司的面前俯身说道：“高贵而伟大的玛雅大祭司！”
“谢谢您，伟大的命运的英雄！信仰唯有虔诚，没有高贵！”黄金面具下的玛雅大祭司似乎微笑地看着眼前的李晋，虔诚地说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主祭来看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我终于被所有人遗忘在了那个角落里，然而，那却是我最幸福和平静的时光！”
“然而，这样的幸福和平静终于也有终结的时候！有一天，神庙里的所有人突然发现，主神卡门普斯大人的神像上竟然滴下泪来！就在此刻，所有正在祭祀的祭司们突然一起陷入了疯狂，他们疯狂地大喊着‘末日来临了！’、‘主神战败了！’、‘玛雅就要灭亡了！’这样亵渎而不敬的魇语，随后，这些祭司们仓皇而慌乱地逃窜出了神庙的大门！”
“卫兵们惊恐地望着这些突然发疯的祭司们，茫然不知所措，然而，因为主神卡门普斯大人早就对我展示过玛雅的未来，我知道，玛雅命运中的阴影终于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