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近邻不近(二)
她今天穿着一身丁香紫的府绸衣裤。七分长的袖口,露出半截嫩藕般的玉臂。散腿长裤剪裁合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主人纤巧圆润的腰身。衣服的前襟、袖口、领口和裤脚相呼应,绣着一朵朵靛色的兰花。将她衬托得清新、淡雅,似一滴晨露,晶莹剔透。青缎子似的秀发又柔又亮,松松地扎成两条辫子,一前一后搭在香肩上。
青儿倒水的时候,两人身体离得很近,嘉贵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端着茶壶的手纤细而白皙,让嘉贵有一种要握住她们的冲动,心如撞鹿,好看的小说:。
斟过茶后,青儿转身回到柜台里,与嘉贵面对面坐下来聊天。
“生意挺忙吧?”嘉贵一面寻找着话题,一面端详着心上人。离上次见面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一个多月,他每日都沉浸在无尽的思念中。
“还行,这要到夏天了,做换季衣服的多些。我大爷大妈都好?”
“嗯,挺好的。这布料真全啊!颜色也鲜亮。让我挑的话,还真就挑花眼了。”
“来做衣服的女客多,所以,都按她们的喜好进的。女人嘛,都爱打扮的,你以后娶了嫂子就知道了。”
这才叫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嘉贵的脸泛红了。他慌忙避开青儿的目光,转过头问闻天城:“叔,你整天这么绣活,眼睛受得了吗?歇一会儿吧。”
“还行吧!一晃都二十多年了,习惯了。趁着现在眼还没花,多做两天吧。”闻天城抬头答应着,话锋一转:“听说你二哥进城学徒去了?”
“嗯,在茶庄里,还一年就出师了。”
“不错,出来自己开个茶庄。一年少说也能置十几亩地。你干啥呢?念书?”闻天城的话,让嘉贵感到隐隐的压力。
“让叔您笑话了,我不是念书的料。听见之乎者也,我就犯困。只念了两年私塾,现在跟我爹种地。”嘉贵不好意思地话。
闻天城“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低头继续忙手里的活。
嘉贵喝了口茶,眼睛**辣地盯着青儿。把写好的字条压到杯底,悄悄推给她,远看像是要添茶。女孩儿家的心思细密,看着光景,青儿已经明白了几分。脸儿不禁泛起红晕,将纸条不动声色地收起。嘉贵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久留,站起身向闻家父女告辞:
“哟,都快晌午了。叔,内什么您先忙,我不打扰了,改天再来看您。”
闻天城礼节性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青儿起身,送到门口。“四哥我不送你了,赶集路过,就进来喝水啊。”
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儿,嘉贵使劲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出闻家小店。
重新站到街上,人已经渐渐稀疏,嘉贵心不在焉地溜达着,猛然想起那个挂摊还压了他钱。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和那爷们儿唠唠去。
那个蓄鼠须的摊主还算有信誉,坐在树荫下,正焦急地张望呢。见嘉贵走近了,才不耐烦地埋怨道:“哎呦,你可回来了,让我在大太阳底下晒半天。”
嘉贵拍拍他肩膀,笑着说:“爷们儿,你今年都不会生虫了。不错,挺讲信誉。”
“那当然,就是讲究人嘛。你是抽签,还是测字,还是批八字?”
“批八字吧。”嘉贵想了想说。
“好!”他把手伸给嘉贵。“拿两块钱来,我把俩大子儿找给你。”
“这么贵啊!你不会坐地抬价吧?”
“哪儿的事?一直就这价,你自个儿瞧。”伸手一指身后挂着的招牌。上面列着收费名目:卜卦壹块钱,测字壹块钱,神批八字翻番。
“你这价太黑了,两块大洋。能买头肥猪了。把钱还我,不算了。”嘉贵赌气伸手要钱。
眼看局面要僵,算卦人捻着胡子,面带微笑,端详着眼前这个后生,好看的小说:。觉得这毛头小伙儿虽有些鲁莽,倒不像是专占便宜的混混儿。人也生得蚕眉凤目,鼻直口方,仪表堂堂的。暗忖反正也没生意,闲了半天了,不如送个人情吧。就慢条斯理地说:
“这样吧!佛渡有缘人。既然我们打上交道了,就是有缘。我今天交你个朋友,分文不取,给你批批八字。你看怎样?”
“先生客气了,这分文不收未免让我过意不去。我兜里就一块钱,要不加那俩大子儿,一块儿都给你,算给我个让利。”
“说不收就不收了。小伙子仪表不俗,日后定当有所建树,我就以卜会友了。报上生辰八字来吧。”
“那我这儿先谢过了。算完挂,我请老兄喝杯酒。”
说完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算卦人掐指推算,口中念念有词:
“戊土日主生于甲子月为临胎,天寒地冻不得令,六岁零三个月零十天起运。话说戊生子月坐正财,日坐辰戍最为奇,支虚更值财神位,运怕东来又怕西。你不是家中老大,家中弟兄不少于三四个。”
“嗯,这条说得对。”其实嘉贵只听懂了这一句。
“天干比劫成势扛杀,地支一片水,财党生七杀透时干克身。所喜自坐偏印,然孤火难敌众水冲克,自身都难保,生命住之力就更小了。更怕岁运财再来,财多坏印,恐妻室高堂之安危堪忧。生身独印被克破,则天干比劫无根,地支水满溃堤。整盘命局形成天地征战之势,那可就有点不妙了。”
算卦人摇头晃脑一番论断,在一旁的朱嘉贵听来,就是孙猴子翻跟斗——腾云驾雾一般,不明所以。
“你这命局是身旺财更旺,一辈子不愁没钱花,就看你拿得动拿不动。”
“那怎么叫拿得动,怎么叫拿不动呢?”
“拿得动得有人生你,或者有人助你。喜走火土旺运,火为生你的印星,土为帮你的比肩劫财,也就是兄弟朋友。如若岁运相助,印、比喜用神到位,你可发横财。但恕我直言,你的财不像是种地来的,也不是做生意来的。”算卦人解释道。
“那从哪儿来?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小弟人笨,还望先生点的再透一些。”嘉贵也是聪明人,开始听出点门道儿来了。
“这个你自个儿琢磨吧。你为人豪爽仗义,得朋友之助得财。气量宽宏,胆子大。和母亲关系好,得母慈恤;年干劫财克父,父子关系不睦。妻室容貌俊美,人亦贤良,虽有助你之心,然因坐下夫妻宫受冲克,助你之力甚小。且从象上看你要与人争妻,夫妻恩爱却难免小摩擦。三十二岁乙酉流年,天干形成官杀混杂,太岁是伤官见官,是你命中一个大坎儿。古语讲‘伤官见官,为祸百端。若非坐牢,也当伤残。'务要小心为妙。”
“可有什么解法去灾?”嘉贵往深一步问道。
“因时日尚远,平日应检点修为,积德行善,或可灾轻。你若信我的话,可于该年立春后即来找我,我给你详细推推,再谈解灾之法。”
算卦人一番解析,朱嘉贵虽未全懂,也是明白了七、八分,自感受益不浅。便起身施礼:“有劳先生了,我叫朱嘉贵,是高粱洼的。还没问您尊姓大名?”
“姓陈,单字一个全。柳林人。”
“哦,离得不远。有劳陈大哥,小弟这儿谢过了!能否给小弟个面子,请大哥一块儿喝杯酒?”
陈全还是笑眯眯的,摸着鼠须道:“罢了,今日家中还有事。如若有缘,来日方长。小老弟,记着我说的话啊。”说着拍拍嘉贵的肩膀,收起招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