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回到家
吴兵看见村子，心里涌来亲热的感觉。村子没有太大变化，还是同几年前他走时差不多。只是村口有一条细细的流水小河，早已干涸。现在长出很茂密的青草。小河横贯村子，他家就在这小河边上。他推开门，看见床上躺着的妈妈，他控制不住感情，眼泪刷刷流出来。吴小娟没有在家，去邻居家借钱买药。这几天她妈妈的病情加重，夜间也在不断的咳嗽。虽然几个月前，监狱来人把她妈妈送到县医院住了几天，但旧病难治，何况她已经是晚期。
吴兵眼泪汪汪地问：“妈，你这病感觉怎么样？吃的这些药，管用吗？”
小娟妈笑了，回答儿子的问话：“这病我心里有数，你能回来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扶我起来。”
吴兵把妈妈扶起来，坐在床上，她又是一阵急剧的咳嗽，吴兵急忙上前给她捶背。过了一会儿，她停止咳嗽，望着儿子，说：“这几年，也苦了你，你爸去世早，我的身体又有病，你也是没有办法，才走上那条路的。这一切不怪你，怪我没有能力支撑这个家，妈有责任。”
吴兵没有说话，知道自己走错路。当初同他一块走出村子到城市去的伙伴叫诚诚，比他大几岁，现在是一家公司的部门经理。吴兵知道自己是小学文化，诚诚是高中文化，但，当时诚诚是同他在一个工地干活，工头嫌他瘦小，给予的工钱不多，他才不干了，离开工地，在社会闯荡。一个四十多男人教他学会做小偷……现在每当想起这件事，他就后悔。
“妈，咱不说这些，我这次回来，队长给了我三天假期，我给你做几样城里人喜欢吃的菜，你尝尝。”
小娟妈笑了笑，又剧烈咳嗽起来。吴兵急忙又给她捶背。小娟妈喘过气，吴兵给她倒上一杯水端来。小娟妈脸色苍白无力，喝了一口水说：“没事，你不用怕，你扶我躺下吧。”
吴兵把妈妈安慰了一番，出去找妹妹。他走出院门时，看见妹妹正朝家里走来，他站住。
吴小娟看见哥回来，非常高兴，她朝哥跑来：“哥，几时回来的？”
吴兵笑着：“刚进家门，看见你不在，我出来找你。”
兄妹俩进了院里。吴小娟的妈妈已经昏睡了。他俩悄悄从屋里出来，到另一间屋。这间屋是吴兵原来住过的屋，吴小娟一直在收拾这间屋子，等他回来住。现在屋子已经收拾的非常干净。吴兵在床上坐下来，望着妹妹说：“我看咱妈的病，严重了。”
吴小娟点点头说：“她一咳嗽就吐血，前几天还发生过几次昏迷，大夫说，这样不好。”
吴兵叹口气。
“哥，村委主任跟你一起回来的？”
“嗯……”
“我去他家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吴兵点头。
2、失去亲人
吴小娟从家里出来，来到村委会主任家。主任很热情，让吴小娟坐下后，说：“小娟，我说的话，可能你会不爱听，你妈的病，越来越严重，依我的经验，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你自己的事，你可要想清楚。”
“大叔，你是好意，我明白，可是那男人的岁数也太大了，现在我哥回来，我得和他商量一下，看看我哥是什么意见？”
“你想想，他能管你多少事？大叔说的都是实情。人家那边有话，给你半个月的时间答复，如果你迟迟不给答复，错过这次好时机，再也没有了。再说了，他也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我能让你吃亏？”
“我明白你是为我好。”
村委主任紧接着说：“这就对了，你大叔好歹也是村委主任。再说，咱这山村，又有什么好的，再改造，再努力，也是个山村，不会变成城市吧？实话告诉你，我也就是这么个岁数了，如果我二十多岁，这个村委主任，我才不干呢，我到城里去，那才叫生活！”
“大叔，不要说了，三天以后会告诉你。监狱领导让我哥回来住几天？”
“三天时间，多一分钟都不行。你大叔我这人就愿办好事，我等你的回信。监狱领导说了，让我监视你哥，让他准时回去。”
吴小娟点点头表示明白村主任说的话，她保证让哥哥准时回监狱，但她心里还是对哥哥有些不放心。她揣着犹豫不定的心事回到家，看见哥哥在给妈妈捶背。
吴小娟上前说：“哥，你去睡吧，我来照顾妈。”
吴兵问：“妹妹，妈平时也是咳嗽的这么厉害？”
“白天轻些，晚上就特别厉害。”
吴小娟上床给妈妈捶背。小娟妈有气无力地说：“你俩都睡吧，我没事。兵儿，你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去睡吧。”
兄妹俩没有离开。
吴兵问：“妹妹，村委会主任对你说什么了？”
吴小娟望了望妈妈，看见妈妈摇头，不让她说实情。
吴小娟回答：“也没有什么事，也就是把村里的事向我说说，村主任说，现在村里我是最年轻的。”
吴兵笑了，明白妹妹说的是实情，年轻人谁愿在这山沟沟呆下去？
吴小娟问：“哥，这几年你一直在外边，城里人对咱乡下人好吗？他们不会讨厌咱们吧？”
吴兵不满意妹妹这样问话，又一想，妹妹没有出过远门，城里的事，城里的人，对她是陌生的。他说：“城里人，乡下人都一样，妹妹，你没有去城市住过，如果你在城市住一段时间，再回咱村，就有感受了。城里好，交通方便，吃的，住的，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妹妹，妈病好了，我到时候出狱了，咱们到城里住，你说好吗？”
吴兵说完，看见妹妹眼里含着泪花，他仔细一想，怀疑妹妹有事在瞒着他。他看了看妈妈，妈妈又昏睡过去。
吴兵同吴小娟给妈妈盖好被子，俩人悄悄走出去，进了吴兵住的屋。
吴小娟坐下以后，迟疑地看了吴兵一眼。
“妹妹，有话你就直说吧，村委主任说过什么话？“
“没有。什么话他也没说。哥哥，你这次能回来，是我求村委主任，让他要求监狱领导让你回来的。”
吴兵点头，知道吴小娟有些事情不愿说，他也就不逼她说出来。
吴小娟又说：“哥，咱妈的病情，你知道吗？”
“我知道，得的是肺结核，还是晚期。”
“医生说过，妈活不了多长时间。”
“妹妹，万一妈妈去了，你要挺住啊。”
“哥，我会的。听妈说过，咱爸爸也是这种病死的。”
吴兵长长叹口气，他的眉宇扭成个“川”字，他望着吴小娟，心里难受，如果她一个人生活，该怎么办？
传来一阵小娟妈急促的咳嗽声，兄妹俩人急忙跑出去。他俩进屋，看见妈妈枕头边一滩血。吴小娟急忙上前：“妈，妈妈……”
吴兵急忙找出药，端着水走来：“吃药，妈，你吃药。”
小娟妈无力地睁开眼睛，望望吴小娟，望望吴兵，最后把目光落在吴小娟的脸上，她用极微弱的声音说：“吃药没有用了，小娟，你要听你哥的话，以后要照顾好你哥。我现在能看见你哥，我就满足了。”
小娟妈脸上浮现出笑容，这笑容很坦然，又让人觉出一种凄凉。吴兵俯身上前：“妈，你的心情我明白，妈，你要相信我，我以后保证不再犯错误。”
小娟妈脸上出现汗珠，吴小娟拿起毛巾给她擦着……
小娟妈轻轻地告诉吴小娟：“小娟，你哥不在你身边，以后处事要多加小心，妈对不起你们兄妹，把你们撒手不管……”
吴小娟泪流满面，大声地：“妈，妈……”
吴小娟怀抱着妈妈的遗体大哭起来。
吴兵“扑腾”跪在床前地下：“妈，妈，你就安心地去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兄妹俩人的哭声回荡在山村，吵醒熟睡的人们，有人已经敞开门朝这里走来。
3、牵挂
第二天早晨，乡亲们帮忙，把小娟妈埋葬在村的东山坡上。吴兵已经哭而无泪，默默跪在坟前，吴小娟却在痛哭着……
吴兵站起来：“妹妹，走吧。”
吴小娟仍然跪着：“哥，再呆一会吧？”
“走吧！”
吴兵拉起吴小娟的手，俩人走下山坡。吴兵现在最关心的是吴小娟，他回监狱后，家里剩下她孤零零的女孩子，今后的生活，她该怎么办？
回到家以后，吴兵望着还在擦眼泪的吴小娟，自己对她的今后生活，一时也难以说出个主意。他着急，不断的在屋里来回走。他想，吴小娟的今后生活也只有听天由命了，让老天爷来安排吧。
吴小娟看见吴兵那种着急的神态，她擦干眼泪说：“哥，我想嫁人。”
吴兵听这话愣住了，望着吴小娟，一时没有回答。
“哥，这是真的，我想嫁人。”
“你年龄还小，这不行。”
“也只有这样了，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吴兵想了一会儿，才问：“你是早有目标了？那就说给我听听，你要嫁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是城里的，很有钱，只是年令稍大一些，就这些，你明白了吗？”
吴兵摇摇头，说：“小妹，你太天真了，你连这个人的一些情况都不了解，就要嫁给他，你就不怕吃亏？这件事，谁告诉你的？”
“是，村委会主任。”
“我去找他问问那男的详细情况。”
“你不用去，他一会儿就来了。”
“你怎么知道村委会主任要来？”
“是他说的，他说这件事不能瞒你，要和你商量，征求你的意见。”
吴兵在思考这件事，同时也告诉吴小娟对婚姻的事要慎重，虽然都是本乡本土的乡邻，但也不能去百分之百的相信。这年月，世上的事复杂了，爹卖儿子，儿子杀爹，稀奇古怪的事太多了。
有人敲门，吴小娟知道是村委会主任来了，她急忙敞开门，村委会主任进了屋。他朝吴兵点下头，然后坐下，看了吴小娟一眼，暗示吴小娟，把这事告诉了吴兵，商量的结果如何？
吴小娟明白他的用意，说：“我哥有些不放心，那男的情况，咱又不摸底细。”
村委会主任说：“吴兵，我感觉这是件好事，我那远房侄子来过咱村，看见过吴小娟，是他对我说，让我提亲的。这人挺不错的，今年三十八岁了，没有结过婚。原因嘛，他告诉我，以前因为家里穷，没有钱娶老婆，现在有钱了，年龄也大了，我知道的，就这些情况。”
吴兵问：“他是干什么工作的？每月收入是多少？这事你老清楚吗？”
村委会主任回答：“他那里我没有去过，听他说，他在开一家商店，一个规模挺大的商店，反正是个很有钱的老板。”
吴兵笑了，明白他也对他这个远房亲戚不太了解，难以说的清楚。
村委会主任明白，吴兵这一笑是什么意思，他对吴小娟说：“小娟，你觉不放心，大叔和你一块去找他，看看实际情况，这样好吧？”
吴小娟望着吴兵，征求吴兵的意见。
吴兵说：“你说的我信，你说他是大商店的老板，那经济一定很强。”
村委会主任高兴，他笑着说：“不赖，我那侄子让人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样子，胖胖的，手里拿着那个叫什么玩艺，同电话不一样，可以放进口袋里装着。”
吴兵说：“那叫手机，城里人都喜欢这个东西，现在听你的，这事该怎么办？”
村委会主任说：“小娟现在年龄小，还不到登记年龄，我想，小娟先去他那里住下，结婚的事，以后再说。吴兵，你看这样行吗？”
吴兵望着村委会主任，他在想，村委会主任说的这主意，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他又想，这件事得尽快拿出主意，他在家里的时间是有限的。吴兵想来想去，只有亲自送吴小娟去那男人家里，这样他可以知道一些情况，以防吴小娟落入坏人的圈套。吴兵把这主意告诉了村委会主任。村委会主任同意他送吴小娟去那男人家里。村委会主任回家又取回他远房侄子寄来的信，让吴兵按信上的地址去找人。
说走就走，吴小娟简单收拾起东西，把屋门锁上，她和吴兵就上路了，直奔那个男人所在的城市。
4、兄妹之情
吴兵心急如焚，他算了一下路程，他回到监狱的时间可能要晚些，过了约定的时间，他不回去，他知道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吴兵和吴小娟坐着拖拉机颠颠簸簸，好容易走出山区小路，拖拉机回去了，把他俩撂在一条公路上。吴兵伸手截拦公路上来回跑的出租车，拦了半小时，没有一辆是空车。
吴小娟也着急，她说：“哥，咱们拦货车吧。”
吴兵摇摇头：“等吧，再等等。”
时间又过去半小时，他看了看手表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县城去坐那班车，那么吴兵只好让吴小娟自己去找那个男人了，自己要回监狱去。
这时候驶来一辆大货车，货车减速在吴兵面前停下，司机从驾驶室伸出头，嘻笑着说：“小油子，上车吧。”
吴兵仔细端详，他认出这个人：“啊呀，老哥，是你呀，现在开上这玩艺了。”
司机说：“上车吧，车上谈。”
吴兵满怀高兴，他真感谢他，在他关键时刻他出现了。吴兵和吴小娟进了驾驶室。
汽车开动，吴兵望着司机笑着说：“大哥，现在你神气了。”
司机说：“听说你进去了，现在又出来了？你去哪里？”
“去县城，大哥，我是请假出来的，还得回监狱。”
司机笑笑。他和吴兵一样，曾经在省城干过偷窃，他俩是同伙，只是这位司机比吴兵提前“金盆洗手”不干了。
吴兵接着说：“老哥，现在开上车，那手艺活就不干了？“
司机笑了笑：“有机会也干点，没有机会咱就开车，这叫两头不误。哪像你太专业了，专业做那玩艺，早晚会出事，会吃亏，你说对吧？”
吴兵点头：“有那么点道理。”
司机看了吴兵一眼：“我看机会难得，你就不要回去了，找个地方躲一躲也就没事了，中国这么大，找个地方躲藏，那不是太简单了，你回去遭那罪干吗？”
吴兵被司机这么一说，心里又有了想法。他看了一眼吴小娟，他想，把吴小娟送到那个男人家里安顿下之后，他要仔细考虑司机刚才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