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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霎那欢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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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灵堂外,飞携着给弟弟从伴天居里带回的包裹缓缓走近,午后的艳阳虽然明媚,却拂不去弥漫此地的浓郁悲凉。

香烟缭绕的灵堂内,猛正盘膝而坐,呆呆看着义父和两位兄长的灵位,自从这座屋子成为灵堂后,他几乎整日都守在此处,悼念着已经永远离他而去的亲人,用一束束清香和默默的低语留恋着这份心底最珍贵的亲情。

飞轻叹着走到弟弟身边,解下包裹递了过去,温言道:“小七,坐了很久吧?来,先歇歇,你看!六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六哥,”猛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匆匆忙忙爬起,一接过包裹就急着问道:“四哥呢?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有没有受伤?”这几日里,他与将一直在挂念着两位兄弟,此刻见飞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们都没事,四哥去见明凰姐了,他一会儿就过来。”飞取过几束香,先恭恭敬敬的给义父和兄长上香行礼,见弟弟脸上犹有淡淡泪痕,知道猛思念义父亡兄而心中凄苦,为让猛稍解愁怀,飞轻拍包裹道:“小七,你这包裹里到底装了什么宝贝,给六哥看看,为了给你拿回这包裹,我还挨了四哥一顿训呢。”

“这包裹里装的是我小时候二哥给我做的玩物,”猛珍而重之的打开包裹,把里面的小玩意儿一件件的取出来,“这是陀螺,这是弹弓,小竹马和蝈蝈筒,还有这堆小木人,是三国故事里的五虎上将,都是二哥亲手做给我玩的。”

把玩着亡兄为自己做的东西,想着十几年来相濡以沫的手足之情,猛的声音带出了哭腔,他呆呆握着一个小木人道:“我小时候最淘气,也最喜欢缠着二哥让他给我做好玩的东西,想到什么就要什么,二哥最宠我,只要我一开口,什么东西都会做给我玩,六哥你看,这是五虎上将里的赵云,是我三岁的时候二哥给我做的,那天晚上是中秋节,我趴在二哥身边看他给我做木头人,其实二哥这天晚上已经很累了,可他仍是忍着哈欠给我雕刻,反是我躺在二哥怀里睡着了,等我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持枪披甲的赵云已经刻好放在我手里,而整整累了一个晚上的二哥一直撑着不肯睡,我问二哥为什么不睡觉,二哥说他在等着看我醒来见到小木人时的笑脸,因为我高兴的时候也就是他最高兴的时候,只要能见到我开心的笑脸,他就不会觉得累┉”

猛紧紧握着手中的小人,仿佛光阴已然随着思念辗转倒退,回到了他三岁之时,当他与错笑脸相视,那一刻的手足之情,哥哥的灿烂笑颜,正回映着此刻幼弟泪水模糊的笑容。

“这包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宝贝!”弟弟的泪水滴在哥哥亲手做的玩物上,“二哥,你给我这些宝贝就是为了让我高兴,你放心,小七会开开心心的┉”

飞长长一叹,猛的话早勾起了他对二哥的思念,但飞不忍在弟弟面前流露伤怀,只得强按住心头感伤,怜惜的望着弟弟,为了不让弟弟沉沦哀伤,飞想了想后走到灵堂外吹了声呼哨,他的爱鹰飞羽正停在房檐上,听到主人呼唤,忙振翅飞落到主人肩上。

飞带着爱鹰走回灵堂,“小七,看,我这次把飞羽也带回来了,你以前最喜欢捉弄它,来,要玩吗?”

猛见飞羽回来,咧嘴一笑,天性顽皮的他最爱玩弄哥哥们养的鸟兽,呵呵笑着就去抓飞羽。可飞羽见到猛却是吃了一惊,它早就被猛欺负惯了,每次落到猛手里不是被他拔掉几十根羽毛就是被拎着脚爪转圈,此刻见这双魔掌又伸了过来,正想扑棱着翅膀飞走,已被牢牢抓住,只得可怜兮兮的望着主人,谁知主人已赶紧转过了头。

猛的脸上绽出淘气的笑容,捏着飞羽的尖啄道:“看你往哪逃!小心我再拔你的毛,没用的东西,只长毛不长个,什么时候能让我骑着你飞一圈?”飞连连苦笑,却也由得爱弟折腾。

见猛心绪渐渐好转,飞又问道:“小七,五哥呢?他去军营了吗?”

“五哥去看五嫂了,他马上就回来。”猛老实不客气的拔下两根鹰羽来,得意的放在嘴边一吹,又倒拎着飞羽道:“五嫂好象生病了,总是捂着肚子干呕,还一个劲想吃酸的,连酸酸的青梅果子都能一口气吃好几个,眉头都不皱一下!这几日里我们到处找酸的给五嫂吃,六哥,什么吃的最酸?我把隔夜的馊饭给五嫂端一锅去行吗?”

飞被吓了一跳,忙挥手道:“你别乱来!吃坏了怎么办?为什么你们不去找个郎中来?”

猛随手抛开不停凄声悲唳的飞羽,“五嫂不肯,她说自己没事,多歇息几日就好。”

两人正说话间,将已从门外走进,见飞回来,将大为欣喜,拉着飞问长问短,飞当下把此行上京之事都说给了两兄弟听,当说起遇见三哥无一事,兄弟三人想到兄长孤身一人在危机四伏的上京城内,都是一阵唏嘘,又想到无最擅长隐匿刺杀之术,虽然独自潜伏敌城却可心无挂碍,他们三人才稍觉安心。

说完上京一事,飞便向将问道:“五哥,五嫂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会一个劲的干呕?”

“我也不知道。”将一摊手道:“我问了紫柔好几遍,可她就是不说,不过我已经让小妹去请城里最好的郎中来给她看病了。”

猛忽然插口道:“五哥,这里没外人,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兜着五嫂肚子擂了她一拳,不然她怎么会老捂着肚子干呕?”

将差点一蹦三尺高,“好好的我干吗打人?还不打别人偏打紫柔?”

“新鲜!你打人还要挑时辰?”猛象审犯人似的瞪着五哥道:“五嫂一定是有苦说不出,又想替你遮掩,所以才不敢去找郎中看病,生怕被人知道你背地里有爱揍女人的癖好,六哥,你说是吧?”

飞听了虽是不信,却也有些疑惑闵紫柔的举动,压低嗓子问:“五哥,该不是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失手横过去一拳,碰巧打在五嫂肚子上吧?”

“哪能啊?我又不是小七,连睡着了都拳打脚踢的不肯安生!”将先是拼命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一阵惨白,失声道:“不好!我前晚上梦见拓拔战那张臭脸,当时好象扑上去捅了他两枪,难道┉紫柔那晚上就睡在我旁边┉”

“糟糕!”飞与猛二人几乎是一齐跳了起来,猛揪着将的衣襟叫道:“五哥!你有种!白天给婆娘洗衣裳,晚上就关起门来揍婆娘,连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难怪外头的人都这么怕你!”

将被弟弟说得张口结舌,一句话都答不出,他心里虽隐约觉得自己应该不是这种禽兽不如的人,可想到自己在梦中咬牙切齿的凶狠,又岂敢再存一丝侥幸之心。

飞见这对活宝兀自纠缠不休,忙上前分开二人道:“你们就别闹了!快!先去找五嫂!”他又担心的向将问道:“五哥,你晚上该不会是搂着狼扑蛇咬枪一起睡吧?”

“没有!真的没有!”将满头大汗的连连摇头,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我还没糊涂到这一步!快,先去我房里!”心慌意乱的三兄弟急火火的冲了出去,刚跑到过道上就和正要进灵堂的智撞了个满怀,智见这三个弟弟火烧眉毛的样子,以为出了大事,忙问道:“怎么回事?五弟,你的脸怎么白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不等将接口,猛已抢道:“四哥,五哥闯大祸了!他把五嫂当成了拓拔战,连捅了她好几枪!”

“什么?”智听了弟弟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五弟,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将捶胸顿足的喊着撞天屈:“这都是我梦里的事,我哪管得着啊?”

“做梦?”智怔住了:“你睡着了?难道你和闵姑娘已经同房了?”

将倒也顾不得尴尬,只是一个劲的凄然点头,猛不由分说的拉过几个哥哥,大喝道:“别海阔天高的瞎聊了,睡一块儿和挨揍有啥关系?快去五哥房里,人命关天啊!”

智平日虽是处变不惊,只可惜关心则乱,到了这光景也被弟弟们给吓得不敢怠慢,忙跟着他们跑了出去。

将的屋子离灵堂只有一院之隔,心急火燎的四兄弟冲到将屋外忽然又都停了下来,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智顾虑的是闵紫柔若真的受了伤,自己闯进屋去是否于礼不合,毕竟闵紫柔是位妙龄少女,将害怕的是进屋后该怎么面对被自己在梦中饱以老拳的心上人,飞担心的是五嫂的伤势究竟有多重,是否该先去找点上好的伤药来,猛操心的则是万一这两口子吵起来自己是该站在一边看热闹起哄还是逃得远远的,以免殃及他这条池鱼。

几兄弟在门外楞了半天,将才战战兢兢的向智问道:“四哥,你给我出条妙计,我进屋后该说什么?”

惯于危言耸听,又偏偏不知道自己在惹是生非的猛又插口道:“都到这时候了还能有什么妙计?五哥,你干脆豁出去一次,四脚朝地的冲进去大哭一场,让五嫂瞧瞧你的可怜样,说不定她心一软就饶了你这一遭,大不了你俩日后睡远点!”他又转头问智道:“四哥,为什么五嫂被揍了之后不吃药反要吃酸,是不是她想化开堵在心口的淤血?要不要我去搬坛醋来?”

“哪有这种事!想吃酸的?”智此刻也有些手足无措,自己的宝贝弟弟做个梦还能伤人,而且伤的又是同床共枕之人,连他也从未想过会碰上这等奇事,只得皱着眉头道:“六弟,你先去把小妹找来,让她陪着五弟进房,我们在屋外等。”

“不要!”猛不乐意的嚷道:“我也要进去,我要看五哥丢人的德行!”

将苦叹道:“小七,你当我这次还不够丢人吗?兄弟们,这事可千万别传出去,不然我就┉咦?门怎么开了?”

房门已被推开,萧怜儿带着一名五十余岁,背着药箱的郎中轻声谈论着从屋中走出,见几个兄弟都神色古怪的站在门口,她微笑道:“你们是来看五嫂吗?先别进去,五嫂已经睡下了,这位王大夫说了,五嫂要好生调养,千万不能累着┉”

“完了,变内伤了!”萧怜儿话还没说完,猛已经顿足叫道:“你们看,这郎中背着这么大一个药箱都不够用,还得靠五嫂自己调养,六哥,你快去找点最好的伤药来!”他的话说得几兄弟大惊失色,一起看向了这位大夫背负的药箱。

萧怜儿奇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六哥,你急慌慌的要去哪儿?难不成你还真要去找伤药,伤药有什么用┉”

“不好!”猛再次叫道:“连药都不中用了!这可怎么办?”手足情深的他又赶紧拉着已被他唬得手足冰凉的将安慰道:“五哥别怕!我听说用狗血当头喷一下能治内伤,我去给你牵几条肥肥的狗来!六哥,你的日丽剑借我使使,我去宰狗,据说这喷人的狗血一定要新鲜!”

飞刚要摸剑,仔细一想又深觉不妥,“奇怪,我好象听说这狗血淋头是驱邪的?小七,你就别添乱子了!五嫂被你用狗血当头一喷不气死也要熏死!五哥,我跑得快,我再去给你找几个郎中来!”

“有什么招都用出来吧!”将急得冷汗直冒:“六弟,你去找郎中!小七,你去杀狗!小妹,你去屋里照应紫柔!四哥,我该怎么办?”

“你们先别折腾!”智越听越糊涂,可又无法拦住乱成一锅粥似的弟弟们,想来想去也只能向楞在一旁的萧怜儿问道:“小妹,闵姑娘伤得重不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怜儿被问得一头雾水:“怎么回事?我都被你们搅迷糊了,好好的干什么要去找狗血请郎中,我还没向五哥道喜呢?”

猛唉声叹气的嚷道:“道什么喜啊?你才添乱呢!弟兄堆里钻了个曹操出来,睡着了都能杀人,这也算喜事?五哥,你别楞着,帮我去端个盆子来盛狗血,我这就去逮狗,糟糕!我忘了是该用母狗血还是公狗血了!六哥,你记得吗?”

“公的还是母的?”飞哪知道这事,楞怔怔的走出几步,又停下继续发楞,“为什么我越想越觉得用狗血治伤这事有点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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