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炼狱蝰蛇
浮现眼前的是高达四米,宽可容纳三人并排而过的石刻棺棺柩。段臻细细打量后为难的说道:“来者不善啊,夜蝶你也说说自己的想法。”
夜蝶摇摇头,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回敬对方一个无辜的眼神。三人中只有斑鲛最为平静,露出两排雪白的大槽牙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既然天上掉下一口棺材,毁了就好,想那么多做什么。”
段臻瞪了他一眼:“大哥,你安静点行么?一点建设性意见都没有,就知道添乱。”
被斥责了一通后斑鲛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好围绕着棺材四周来回打量,夜蝶见段臻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终于出声询问道:“主人在担心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段臻正愁无人倾诉,夜蝶此时征求自己的意见,他也不再保留将所想所虑和盘托出:“传闻中都说蝰蛇是盛名一时的远古妖兽,它能够穿梭于时空罅隙,隐匿于深山大泽。不仅如此更是创造了一处庞大到超乎想象的法阵世界,而且大哥也说蝰蛇的空间之术巅绝后世,我在想也许此刻所属的地域正是它精心创造出来的,原本我的打算是让大哥以蛮力从内而外打碎结界,让蝰蛇现形。不过这天降而来的巨大棺椁究竟有什么具体意义我到现在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夜蝶对他的猜想也抱有肯定的态度,不过对于他的疑惑她却没有从正面回答,只是轻笑道:“如果真如你所想,那么这个棺材必定是机关一般的存在,而我们欠缺的正是一把打开它的钥匙。”
段臻沉默不语,有了锁,却找不到钥匙,确实挺让人伤脑筋的。两人只好无奈的继续交流着出路,这种费脑子的事情斑鲛是不愿意参与的,不是不想,只是就他那满脑浆糊能提出什么好意见。
就在两人轻声交谈之际,斑鲛再一次大呼小叫起来:“喂喂,快来看这些雕刻,动了,动了。”
什么动了动了的,段臻没好气的喊道:“大哥,见鬼了吗?”说归说,两人还是走到斑鲛身旁,原来斑鲛所处的棺椁后方。因为事出突然段臻与夜蝶都没有仔细的端详这棺椁的本身,而段臻急于联系之前的判断,方才一直与夜蝶讨论的话题都脱不开阵法相关,反而对这棺椁的本身所言甚少。斑鲛这个闲人意兴阑珊,只好围着棺椁上上下下的瞎转悠,这一转悠还真让他看出了一丝异样。
原来棺椁之所以降落在树林,正是为了让树木本身的色泽掩盖住棺椁本身所镂刻的隐秘图腾,而斑鲛是闲不下来的家伙,他又特容易显摆自己刚学会的技能,免不了上蹿下跳一番。就这一通折腾,反而从一个不易觉察的角落看到大家都忽略的细部。段臻不会飞,只好让夜蝶载着他到了斑鲛原先所处的大树上方,这一看让段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一道道怨毒的目光紧钉深凿,全身说不出的冰冷,好看的小说:。夜蝶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在颤抖,不由出声询问到:“主人发现了什么?”
段臻好不容易压制住蔓延而来的恶心感觉,他晃晃脑袋道:“你看那棺椁边缘镂刻的蛇身,难道不觉得他们的眼神都是活的,就在监视着我们么?我总觉得自己从进入古塔开始就没有脱离开别人的目光,之前是你,现在又是谁?”
“蝰蛇?”夜蝶脱口而出。
“若是真这样,那就好了。只怕……”段臻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显有所顾忌,眉宇间的忧色缱绻不散。
“主人担心的是什么,不能告诉我吗?”夜蝶空灵悦耳的声音传到段臻耳畔,他却用力摇了摇头。
段臻迟疑的态度自然有难言之隐,夜蝶活了大把年纪这一点常识岂能没有,如果他不愿意说自然是因为投鼠忌器,虽然夜蝶冰雪聪明,心中却也有一处禁区是不容涉足的,比如——灭世神。
而段臻最为顾忌的刚好关乎灭世神的真实意图,如果自己从萌生冒险的打算到踏入古塔都是按照那位只能仰望的神明的指引,那么他对自己的束缚自然无处不在,何况夜蝶还是他的属下。自己不过是一介凡人,有何德何能收到灭世神的眷顾,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天赋异禀?就算对方亲口告诉他,他都只可能半信半疑,神通广大的灭世神能够预料到数万年后自己的轨迹,又如何不会想到蝰蛇对他的态度?
这些疑惑充斥在他的脑海,段臻觉得自己要被接踵而来的无解难题折磨得行将崩溃。最终,他沉声问道:“夜蝶,我会死吗?”
“主人说什么话?神指引你来到古塔就是为了赐予你无尽的力量,怎么会让你无辜死去。”夜蝶的声音四平八稳,却始终无法打消他心头笼罩的阴霾。
段臻不再纠结这些问题,他转头看向斑鲛道:“大哥,你能把这座石椁打碎么?”
斑鲛面露难色道:“这么大的石块,我看够悬,我试一试吧。”
得到斑鲛的首肯后,段臻心中长舒一口气。既然无法猜测,就只好经过一些冒险的方式去探求事实真相了。虽然眼前的石头棺椁绝非善类,不过与其迷迷糊糊的踏进鬼门关,还不如放手一搏。
斑鲛重重的落到石棺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选了一个较为宽敞的方位摆好了架势。段臻大声问道:“可以打碎吗?”
斑鲛笑了笑,左手掌覆盖在右壁,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动作让他放心,不过还是示意两人离得远一些,免得被飞溅开来的碎石所伤。
等到两人避开后,斑鲛先是铆足全力重重的砸在棺椁本身,无奈的是棺椁岿然不动。石棺不仅没有受到丝毫损害,斑鲛还被反弹回来的力道震开半米,身侧高大树木被余震与气浪震荡的瑟瑟发抖,这一切自然也逃不出段臻的眼里。段臻大喊道:“大哥,成功了么?”
斑鲛一击无果,右臂酸胀难忍,他暗暗吃惊石棺的坚硬程度。此刻听到段臻的问话,也没好气的回答道:“你们等会再过来,看来有些棘手。”
这一切似乎在段臻的预料之内,夜蝶想出声询问什么,却被段臻挥手打住,只好沉默的凝视他。在夜蝶看来,自己是活了上千年的妖怪,本应该对年仅十二岁的段臻心思能洞若观火,偏偏段臻却宛若一泓深潭,根本无法穷究他的内心想法。也许神选择的人都有其过人之处吧,夜蝶淡淡轻笑后抿嘴不再多想。
斑鲛揉了揉酸胀的右臂,慢慢退后十米,这已经是能够到达的极限了。有余地形所限,树木生长全无规律,他本想借助速度的冲击力加大拳头的力量,却苦于没有足够的跑道,虽然能够用开山破石的怪力将树木击折,但之后搬运等等事情更是麻烦,他只好在这局促的条件下尽力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斑鲛屏住呼吸,双眼锐利如钩睥睨着前方不远的石棺,他前脚掌像是榫子一般钉入地下四五厘米,脚跟则微微离开地面,这完全是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其他书友正在看:。可以想象他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身体呈现出强弓一般的姿态,一经释放后便能够爆发出最快的速度。
果然,在电光火石间斑鲛犹如脱缰的猎豹,以双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奔向目标,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只觉得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划过。接着便是硬物相撞后刺耳的爆炸声,接踵而来的是音源中心蜕变成一股飓风,巨大而恐怖的力量甚至将周遭的巨大树木卷入其中,落叶纷纷扬扬的落下,而直径半米的树木竟然在风暴中心摇摇欲坠。这是何等耸人听闻的力量!
等到风浪渐渐平息后,两人早就忍耐不住双双赶到石棺处,映入眼中的却是满目狼藉,以及完好无损的石棺与瘫倒在一旁的斑鲛。段臻紧缩的眉头竟然渐渐舒展开来,第一步计划得到实施后,他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段臻走到斑鲛身旁,拍了拍他宽大的肩膀问道:“黑子哥,你还好吧。”
斑鲛脸一歪,满脸不忿的道:“你说呢?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我身子都快震裂了可它连一点事都没有,你还是找你仆人去吧,我可拿它没办法。”
既然斑鲛还有心开玩笑,自然没有大碍,恐怕是因为用尽全力后他无力支撑身体才倒在一旁,段臻憨笑道:“大哥,要出去就得受点委屈,你就忍一忍吧,大不了出去以后我请你吃顿好的。”
一听到有吃的,斑鲛的心情立刻好了大半。他连忙正色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非得痛宰你一顿不可。”
“行,不过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会,等会恐怕还有更大的阵势等着我们呢。”段臻拍着胸脯道,安抚完斑鲛,自然是要进行下一步计划,他唤来夜蝶用只属于两人间的交流方式下达了一系列指令,夜蝶神情平淡,其实胸中早就涌起如潮波涛,她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对自己的小主人肃然起敬,段臻的头脑缜密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就在方才的试验中,他已经明白这座棺柩不过之时让他误入歧途的物件,而真正的锁还隐藏在暗处,所谓的钥匙更是无迹可寻。听起来天方夜谭,不过眼前的处境确实不容乐观。
两人将斑鲛小心的移出树林,他让夜蝶小心照顾好虚弱的斑鲛,自己则只身潜入水潭中央。既然表面无法看出端倪,自然要深入所有可以找到的缝隙了。段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生来就不怕水,在鬼域污浊不堪的河流中依旧如在平地,这可能也是他所具备独有能力吧。他潜入水中,随着下潜深度越来越大,伴随而来耳畔的轰鸣愈发清晰。好在他身负至尊刻印,能够护住身体心脉,水下漆黑一片,目不能视。段臻只能凭借直觉一直下潜,全神贯注下不敢有丝毫松懈,自然也就忘了与岸上的夜蝶交流。
夜蝶一边运用术式为斑鲛恢复体力,不时观望水面的动静,她也是焦心不已。原本这件事情理所当然应该交给夜蝶做,但段臻口气强硬,他有自己的道理,毕竟前途未卜,而自己又身背灭世神的庇荫,寻找蝰蛇自是当仁不让。何况时间紧迫,斑鲛又一时没有行动能力,能够帮助他的只有夜蝶。夜蝶唯段臻的命令俯首帖耳,自然也不消争辩,反倒是斑鲛不舍的嘱咐一声:“兄弟,小心。”
段臻避开他担心的眼神,胸有成竹的憨笑道:“大哥放心好了,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也不知道段臻潜入多久,却始终无法触及实地,与外界隔阂之后他还是有些害怕的,人总是会对黑暗的地方产生畏惧,这完全处于本能,与勇气无关。段臻已经遗忘了时间的概念,他隐隐觉得有一股微弱的吸引经由潭水传递到自己身上。不用多想,他也明白自己就快到达中心,而这吸引力正是深潭中的水眼漩涡所散发出的。他此时停留在原地,双手双脚兀自划水做着艰难的抉择,这是关乎自己性命,更是关乎一行三人何去何从的最终决定。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漩涡中心一定会有所转机,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的推论之上,并无其他旁证。而水眼的吸力何其迅猛,若是一不小心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时候别说至尊刻印,就是夜蝶都救不了自己,若真有人能够拯救自己,恐怕只能是灭世神。不过他会出手么?段臻一时间主意不定,而先前夜蝶的话语猝不及防的闯入脑中——“主人说什么话?神指引你来到古塔就是为了赐予你无尽的力量,怎么会让你无辜死去”,开弓岂能有回头箭?拼了,其他书友正在看:!段臻一咬牙朝着更深处游去。
果然不出他的意料,段臻越往前,阻力越大,而身体越发不受控制,若不是他咬牙支撑此刻早就被拖入漩涡内。饶是如此,身体的痛楚却愈演愈烈,漩涡的力量如何强大,自己血肉之躯被它全力拉扯,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四分五裂。
就在段臻与这股暗流较劲之时,他渐渐难以控制刻印,在剧痛之下竟一个不小心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耳鸣,以及潭水灌入肺部的煎熬。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段臻不甘心啊,漩涡带着山呼海啸的力量毫不留情的将他卷入中心,段臻终于难以抵挡,陷入半昏迷状态。暗流巨大,足有百米长,规模更是见所未见。短短的几秒钟内,段臻已经被吸入最中心,瞬间与其交融被带入最底层。
夜蝶此刻正在焦急等待着段臻的回音,却觉得胸口剧痛难忍,险些一口血喷出。见她行为反常,斑鲛连声询问。夜蝶美丽的瞳孔散发出惊恐的神色,竟不顾风度大喊道:“糟了,主人遇到危险!”
就在夜蝶行将跳入水中,方圆数百米的深潭猛然间像是野兽咆哮一般震荡起愤怒的波浪,竟将已经到了岸边的夜蝶冲击得踉跄而退。这一切出乎两人的意料,旋即是整座庙宇坍塌的巨响,头顶上是巨石砸落,两旁是巨树因地壳剧烈震动而被连根带起倒下的轰鸣,夜蝶却愣在当场。斑鲛经过夜蝶的照料好了大半,他一个箭步将夜蝶夹起,向侧边躲闪。没过几秒钟,一棵高达数十米的巨树便重重砸在夜蝶原本站立之处。
形势万分紧急,夜蝶也是心乱如麻,她全身心都放在了段臻的安危之上,如何顾得上自己深陷险境?斑鲛顾不得其他,对着夜蝶大吼:“师父,现在怎么办?”
夜蝶恍惚间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双眼只望着汹涌的潮水。斑鲛明白这样下去两人都要完蛋,但他此刻方寸大乱,只好把心一横,抱着夜蝶纵身一跃跳入水中。也不知道两人在水中多久,耳畔的声响渐渐消弭,但不时有大石落入水中,在他们身旁砸落。斑鲛不善水性,全仗着一腔血气。随着时间推移,斑鲛身体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他只觉得胸腔快要被灌入的水流憋炸了。被冷水一冲,夜蝶渐渐回复理智,他回头看了看斑鲛也明白形势紧急,于是运用灵力制造出直径两米左右的球形泡沫阵将两人身侧包裹起来。
夜蝶的眼影在暗无天日的水下竟散发出暗黄色的光芒,斑鲛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机会,他吐出积存在口中的潭水,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夜蝶歉意的对斑鲛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算了,段臻一定会没事的。”在斑鲛鼓励的话语中,夜蝶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他继续说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一切应该与他的行动有关,现在我们只能先找到他再说。”
段臻在弥留之际后背的刻印却绽放出凛冽的寒芒,它似乎受到什么东西感召,随着段臻跌落底端,后背重重的撞在坚硬的岩石之上。说来也奇怪,刻印耀眼的光芒却被巨石遮盖得严丝合缝,水下重新沉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之中。刻印的光芒被掩盖,巨石却颤抖起来,渐渐分崩离析,漩涡也好像受到影响渐渐减弱,地面却凭空显现出巨大的空洞,将这看似无穷无尽的潭水全盘吸纳。段臻虽然昏迷,却好似与背后的石头嵌在一起,任凭那倒灌的巨大力量他始终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刻印竟似拥有了自主意识,在段臻身旁包裹一圈紫色光芒,将外围的水阻挡开来。新鲜的空气也源源不绝的涌入光圈内,段臻重重的咳嗽一声,呛在喉咙的积水也被吐出。只是他依旧昏迷,对于周遭的变化毫无察觉。
天地陷入一片仓皇,夜蝶运足全力总算保护了斑鲛与自己的安全,也不知过了多久,潭水终于消失不见,而两人也落到段臻所在的地面。她一眼便看见昏迷不醒的段臻,急忙赶到他身旁,在确认段臻还活着之时,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不过祸不单行从来都是至理名言。
众人还没有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摆脱,便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个苍凉浑厚的声调:“你们终于来了。”他语气桀骜,还隐约掺杂一丝轻蔑,夜蝶心脏一沉——蝰蛇,你最终还是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