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猎杀
费尔干纳山山脉深山里到处怪石嶙峋。杂草丛生。莫说人迹。就是鸟兽也鲜会到此觅食。然而。一场追与逃。猎杀与亡命此刻正在山里上演。
“铛。”一支弩箭擦着巴霍的耳边而过。钉在他身后的岩石缝里。嗡嗡摇晃的箭尾如同他惊慌狂乱的心跳。吓出他一身冷汗。耳朵辣辣发热。
巴霍与两名同伴躲在一块岩石之后。神秘而可怕的敌人在他们百步开外。无须观看。巴霍都能感觉到冰冷的箭头在指着他。只要身体稍稍离开岩石的保护范围。强劲的弩箭就会带着死神的冷漠无情射來。相对于三人來说。容纳他们的藏身之所太过狭小。刚刚他被同伴挤了挤。结果引來了弩箭。差点让他送命。
说起两名同伴。巴霍相当气愤。问候他们祖宗十八代的冲动数次憋到嘴边却又吞回肚子里。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内讧。否则同伴只要有意无心地推他一把。敌人的弩箭将毫不留情地穿透他的身体。
巴霍自诩运气一向不错。一年前他还是一名山民。游猎于金山山脉里。依靠着猎物生存。葛逻禄人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以丰厚的财物将他诱惑到异域。跟随突骑施苏禄汗进攻宁远城。在一场九死一生的大败仗中。巴霍不可思议地逃脱了宁远铁骑的致命一击。而他的许多同伴或战死或被俘为奴。回到突骑施人的碎叶大牙。与所有幸存的葛逻禄人回纥人一样。为了每日的两顿而成了突骑施人。反正他只求温饱。至于成为哪个部族的人他根本不介意。
因为擅长爬山。他被斥候将军卡瑟相中。数天前。他被命令穿过费尔干纳山山脉搜集有关宁远铁骑的情况并回报。
费尔干纳山山脉中段有许多险峻的山路连接着宁远城地界与药杀水流域。对于突骑施人來说。欲查探宁远城的底细。这些人迹罕至甚至不为人知的小径成了必经之路。可是所有的主要通道已被山砦隘口封堵。宁远守军据险而守。斥候骑兵无法通行。
和巴霍一起抛弃战马进入崇山之间的还有两名山民。他们同样善于在山间悬崖峭壁之间游走。
沿袭一贯不错的运气。巴霍三人磕磕碰碰穿过了山脉。三人分成两组小心翼翼四处搜寻线索。单独一人的巴霍人品大爆发。居然发现了宁远铁骑位于费尔干纳山山脉南侧的军营。此军营堵在费尔干纳山山脉中段南北之间的唯一通道上。挡住了突骑施人的斥候南下之路。
躲在破碎岩石之间。军营的全貌落入了巴霍的眼里。细心的巴霍因此而发现了敌人的破绽。带着狂喜。他迫不及待地想折回。将可以给他带來无数牛羊财富的消息带去他的将军。事实上。他差点做到了。军营的守军根本沒有发现他的踪迹。让他悄悄地溜走。是他的两名同伴把霉运带到他的身边。若非这俩倒霉蛋。恐怕他已安全越过崎岖的山区。
巴霍不知道他的同伴为何会惹上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据他俩所说。他们发现了煤矿。还沒察看清楚就被猎狗发现。然后此人一路紧紧跟随追杀。看样子似乎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巴霍三人本想打对手一个伏击的。却不料差点送命。对手的强悍让他放弃了反击的念想。抛弃所有多余的物品。专心逃亡。
追逃双方停止在一小片开阔地上。所谓的开阔地是两座山峰之间的谷地。散落的石块布满一地。因为大部份都是小石块。无法为逃跑者提供掩护。巴霍三人不得不在唯一的救命岩石后停下。躲避从身后射來的致命弩箭。
躲避只是延长死亡的时间而已。就算熬到期盼中的黑夜消除追兵的威胁。但是如果不生火的话他们照样逃不过另外一个致命的敌人、寒冷的山风。为了加快速度。他们昨夜已抛弃了取暖的被褥。
“我们交替掩护后撤。”巴霍咬咬牙。狠心作出决定。其余两人惊恐地对望一眼。犹豫中点了点头。他们沒有更好的选择。欲避免被弩箭穿心。唯有依靠团结合作。
“我先跑。你们掩护。”巴霍开始了以生命为赌注的赌局。他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同伴手中的弓箭下。
“一。二。放箭。”两名同伴一左一右从岩石后闪出引发手中的羽箭。他们之前是山里的猎人。箭术不错。不过箭术弥补不了装备的差距。追杀他们的是李忠心与秦舞阳。两人装备有一副臂张弩。秦舞阳选择趴着射击。逃敌的反击对他几无威胁。
反击的羽箭落点差强人意。撞在了秦舞阳数步前的石头上。
嘿嘿。秦舞阳心里鄙视而笑。敌人现身的一刻。他已扣发强弩的扳机。他看到了弩箭准确地刺入一名敌人的大腿里。
“干得好。”李忠心向秦舞阳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自信道:“掩护我过去。他们要逃了。”
李忠心装备的是角弓。与弩箭不同。弓箭不可能随时处于满弦状态。等他手中角弓如满月。敌人早已躲入岩石后。故而他沒有猎杀到目标。不过。他看见了有一名敌人趁机逃跑。他很快判断出这是敌人的交互撤退。
秦舞阳也看见了巴霍亡命的背影。可他沒办法。弩箭上弦需要时间。弩箭发射的间隔成了巴霍逃命的机会。他疯狂地前奔。甚至手中的弓箭都被他扔掉了。
“混蛋。”两名留下狙击掩护的同伴发觉被“集结号”了。巴霍沒有履行诺言在前面数十步外停下为他们提供掩护。而是不顾一切地逃跑。将他俩当成了傻瓜抛弃在岩石下。
葛罗禄人望了眼回纥人。沒有任何的犹豫。胡乱向身后发射一箭。在负伤的回纥人惊恐的目光中扔掉弓箭撒腿狂奔。
兔子再快始终是猎物。无论它多么努力总逃不过强劲的弩箭。尽管葛罗禄人抛出了十数步。秦舞阳手中的弩箭照样准确地穿透他的背心。惯性将他带飞。钉在地上。
剩下的回纥人拔出弯刀。背靠岩石。绝望地盯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李忠心。因为腿上的创伤。他无法移动。
回纥人看见了一把刚劲飘逸的战刀斜劈过來。他本能地举起弯刀抵挡。随着断刃声传來。他还來不及惊讶。还來不及感觉新的痛楚。意识迅速消亡……
“为何不留活口。”秦舞阳追上來诘问李忠心。
李忠心瞥了眼回纥人大腿上贯穿着的弩箭努努嘴。秦舞阳哂笑。被弩箭如此重创还有生存的希望么。
“还有一个。”李忠心与秦舞阳相视会意一笑。远处。巴霍的身影离开了谷地。出现在山腰上。
“追。”……
黑夜悄然而至。李忠心与秦舞阳无所顾忌。他们的装备良好。背包里有食物。也有皮制睡套。可以让他们安然渡过寒冷的夜间。可让他们难堪的是。对手的逃亡的意志、本事和耐力不在他们之下。让他们感到特伤自尊。他们是经过艰苦和非人的训练的。却愣是无法追上这名逃敌。双方始终保持着数百步的距离。
终于追至一处悬崖前。李忠心穿着粗气四处张望。对手的踪影突然消失了。
直到悬崖之下传來落石的声音。他才惊觉对手竟然是不可思议地顺着几近直立的峭壁爬下去。看不见目标。弩箭肯定无法发挥作用。李忠心与秦舞阳笑着各捡起了两块碎石。漫不经心地扔下去。夜间的狂风掩盖了所有的声音。依稀中。李忠心与秦舞阳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石头砸碰声……
与此同时。托鲁关以东。热海湖南麓。三万余突骑施大军正在集结。
一直潜伏在西键城的突厥商人比那尔数天前给苏禄汗带來了重要的消息。宁远铁骑大军西征。敌巢空虚。
闻此消息。骨啜向苏禄汗请战:“儿愿为先锋一举荡平贼人老窝。请父汗成全。”
都摩支同样的咬牙切齿欲出兵:“大汗。贼首轻狂。无视我们的存在。竟然倾巢西去。简直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我们此时攻击必能得手。而且还可以给石国人解围。”
若论与李怀唐的仇恨。苏禄汗承认第二。无人敢抢第一。他的瘸腿还是拜李怀唐所赐。但是。数次惨败让他学会了隐忍。他需要一击必杀的时机。据比那尔的回报。李怀唐不但带走了数万主力。还大摇大摆地携带女眷出征。似乎不是去打仗而是去轻松狩猎。李怀唐的轻狂很合他的意思。只要李怀唐陷入旷日持久的攻城大战。无暇东顾之时。他的机会就來了。
“传令。沒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出击。”
“传令莫贺达干西移石国希姆城。准备支援伊捺。”
给石国人解围对苏禄汗來说无足轻重。他沒想过莫贺达干会救援石国人。他需要的是其做出驰援的姿态。将李怀唐吸引在石国就成。最好伊捺与李怀唐拼个你死我活。好让他轻易获取渔翁之利。对于伊捺步军据城而守的能力。苏禄汗还是相当有信心的。等伊捺拼掉李怀唐一半的主力。他的汗帐大牙或许就可以搬进宁远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