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叫一声妈妈,不说再见
黑夜,想要永无止尽,似要持久霸占黎明还有白昼。
黑夜,肆无忌惮吞噬,吞噬天际,天际中还有一个未睡,丝毫未有睡意的女人,目光穿透,将要穿透黑夜中的某一个地方。
可是,在黑夜中,她视力无能,能力有限,不能穿透,也无法啊。
半许,经过一年之计的交替,唇开了一条缝隙,她说,“红姐,妈妈在殡仪馆即将化成灰,我竟然流不出一滴泪,竟然还能笑。”
“你说我心已死,”她说,“你说错了,我的心是溃烂,而且还发臭了。”
“面对害我家破人亡的人,我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潇洒自如。”
“看着他道貌岸然对我干涉,”扭头,看着那双无忧眸子,眸子中全部是她夏如雪,“我还得不能太过的反抗。”
“还得怀着他的三个孩子,”吴红眼光望向窗外,匕首‘唰’一声,而后便是‘砰’一声,“我还得依靠他啊,我爸爸还没死啊。”
“呵呵!”笑声在匕首穿透玻璃声的余音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么渺小卑微,“你知道我有多恶心、讨厌自己吗?”
“恨不得拿一把刀,把自己捅死,先从他三个孩子开始。”
玻璃碎渣遍地,在灯光中闪出破碎光芒。一声震动,关闭的门被一脚踹开,脚步声如石头滚地。
“红姐!”
“出去!”
“是!”
几十个黑衣男士,转瞬即逝地速度到达,看向沙发上的人,扫视四周,确定无疑,领命离去。
蛩然脚步声,顷刻间在休息室内消失。风,从玻璃破洞中冷漠无情吹进,吹在夏如雪脸颊上,吹在吴红双眼中。
“你的故事很哀伤,”吴红说,“可惜我不是救世主。”
起身,脚步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嚓嚓声响,响声干脆果断,没有半点起伏。打开柜子,一瓶红酒取出,转而又踩上玻璃碎渣,声音依旧。
旋转红酒塞,红液如血缓缓倒入空杯,眨眼满满一杯,回到原位夏如雪身旁,高举,似有对酒当歌之意。
小抿一口,说,“1992年份皇家鹰鸣赤霞珠,售出500000美元。”
“全世界最贵的红酒,被我吴红得到。”
“代价是杀一高官。”
话音刚落,空旷静寂的黑夜中,惨叫从玻璃破洞窜进,那声吞噬黑夜,在黑夜中凑起撕裂的痛苦声。夏如雪望向吴红,高脚杯慢慢摇晃,液体来回动荡。
“这男人,很不听话,”她说,“得给他点教训。”
“挑了手筋脚筋。”
“这样玩,才会有趣,直接杀人,多没意思。”
“带着残废过一生,如同废物般,对世界产生绝望,对人生绝望。”
“呵呵!”
杯壁碰触染红如血的嘴角,“我嗜好美的红酒,嗜好如命。”
“可,不喜欢在流血时候喝,倒胃口。”
‘哗啦’一声,刚完,碎裂声,声声入耳。红酒入地,溅洒地面。高脚杯落地生花。
夏如雪豁然起身,一个眩晕,又倒在沙发上,而后又起身,踩着刺痛鞋底的玻璃渣,丝毫不做犹豫离去。
“夏如雪!”吴红慢悠悠喊着,“你会回来的,而且很快。”
哀乐在殡仪馆奏起,那么凄凉,就如单片飞雪,独自飘来,独自落地,独自忍受不同脚步践踩,独自承受寒冬冷风中的冬阳摧毁、摧毁它无能为力的能力。
其实,它要得不多,一刻凌静。在凌静中,凝视‘享受’时光,在流逝地时光中,用留不住的视觉看着,看着那个即将在今天,下个时刻彻彻底底如同飞雪融化在光照下的妈妈。
那双冰凉的手铐,在她妈妈眼前,在妈妈的无声中,在妈妈的一刻凌静中,戴在她手上。手铐锁住声,还有转身离开的脚步声,她用余光在最后一刻的‘凌静’中,看向那个沉睡不醒的妈妈。
“妈妈!”再坚强的心,在那个睡沉不醒的女人面前,终究抵不过一声妈妈的呐喊。
“雪,妈妈好爱你。”上一刻,妈妈在她耳边说,说她好爱她。
那声音好轻,轻的让她怀疑,她的妈妈是否真的离开过?是否真的有对她说过话。她说,“雪,妈妈舍不得离开你,可命运弄人。”
眼泪,倾洒而出。溅落在地面,踩在了脚下。
余光在穿着制服的‘簇拥’下,让她的目光与躺睡下的妈妈,此生距离背道而驰,亘古不变。她穿过送丧人目光,还有站立在妈妈身边,代替她的南川影。
那个言语彼多,从来形象上等的花蝴蝶美男子。在今日,衣着朴素,一身黑衣,是那么的哀伤悲痛,如同他的眼神,那么绝望的瞟向她。
手铐下的冰凉,好冷,冷的令她缩紧身子,缩回脚步。身后手掌,一个推力,差一点就让她横扑在地。这段路,是那么漫长,那么永无止尽。殡仪馆大门,永远是敞开,敞开来人对死者敬畏,敞开来人对死者生前交集中,做最后终结。
好大排场,好大阵势,引来媒体、还有记者。
黑色豪车,车轮滑过寒冬积雪,在雪地上深留它的印迹,映照着它的价值。又一辆黄色豪华跑车,在暗沉沉寒冬,犹如初升寒阳,光线十足,照亮腊月、腊月中纷纷下坠的飞雪。
镁光灯像快门相机,一声又一声迅速响起,车门被打开,三只脚,一只高跟鞋,一只皮鞋,还有一只亮的如镜面,可以照下一个人影。
随着三双脚缓缓落地,镁光灯就像什么?像一束灼热眼球的光,集中一点,照在一男一女身上。照在亮如镜面的皮鞋主人上。
警车,就在前方。她挪动脚步,她不知道她在不舍什么?也不知道她在留恋什么?她只要一刻凌静,向她闭眼不醒的妈妈,说声‘再见’!脚步停下,回身,空洞无神的双眼,看向敞开的殡仪馆大堂大门。
她只想回去,叫一声‘妈妈!’,不说‘再见’。
“夏小姐,你最好识相点。”
什么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告诉她,她是谁?
“雪,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谁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天要这么残忍?
残忍的要这么凌迟她仅剩不多的仁慈?
镁光灯调转方向,对准分散开的其中一个焦点。没有记者问,却有记者跟随,没有记者追踪,却有记者形影不离。
为什么?
仰望苍天,可老天是不会说话的。
缓缓垂下头,双眼中的人,嘴角带笑,语言带着同情,在众人在记者面前,深表痛觉。视线穿透,穿在在又一个焦点上。那个男人,即便化成灰烬,她也认得。即便她这刻死去,喝到奈何桥上的孟婆汤,来世她依旧记得那个人-苏子皓。
站在雪地,双手没有抱胸。用着那双俯视脚下一切的眸子,看着脚下的一切。脚步一步步而来,而又在几步中止住,伫立在雪地中。
雪,倏忽间下的好大。纷纷而落,落在那人发丝上,脸颊上,肩上,还有西装上。她静静看着,静静看着静默中的男人,那个男人在静默无语中也静静看着她。
她的视线可惜穿不透,飞雪溅洒在她视线范围内,她看不清,模糊一片,以至于她不想在看。目光抽离,望向最后一个焦点。
黄色跑车旁的男人,一副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那副眼镜金边抵不上身边那辆价值连城的兰博基尼。
雪,如雨那般大。大的她没有彻底看不清,因为她没有半丝力量去看清什么。她只想找个地方躺下,睡在一个床板上,把失去的所有力量全部收回,然后加倍送出。
鸣笛声,‘惊醒’拍照记者。齐齐调头,看向下车来人。她看不清来人有多少,但看清了清一色黑色服装,还看清楚了黑色服装中,一个彼为高的女人,走在两道黑衣人的中间。步步向她。
她听到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说,“夏如雪,马上这天下就是我们欧阳家的。”
“你和你爸爸等着下地狱吧!”
还有一个声音说,“夏如雪,看清楚,看清楚这里的来人。”
“一个都不要错过。”
她在茫然中,看清楚了。
一个叫她下地狱,身世庞大的女人,叫欧阳兰兰。
一个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叫苏子皓。
一个把她妈妈推向死亡边缘的男人,谭青林。
迈步时刻,耳边飘来一个声音,说,“夏如雪!苏子皓是我的,是我欧阳兰兰的。”
她漠然行走,走向那辆扣押罪犯的警车上,警报声响天动地,响彻苍穹,就是换不回她妈妈的一次睁眼。
脚步停下,车门打开,艰难弯下身子,推进警车关犯人的后座中。车门,关闭,警车发动。眼前是闪的耀眼的铁栏杆,身后鹅毛大雪下的殡仪馆。
距离越来越远,远的令她忘记今天是什么时候?
可,她深刻记得今天是什么时候,还记得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