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见太子（二）
天牢。
秦疏颜站在天牢外，仰头看了一眼牢门上的狴犴浮雕，心中冷笑。
狴犴，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然而，任凭你再怎么正义，任凭世人如何崇拜你，终究不过是成王败寇。
“主子？”辰落落见秦疏颜站着不动，便轻声叫了秦疏颜一声。
“嗯，走吧。”秦疏颜淡淡应道。此次替太后来看慕容轩，太后本想遣迎春相随的，只是被秦疏颜婉拒了。
来看慕容轩，秦疏颜动机不纯，自然不能让其他人跟着，所以带了辰落落便来了。
走到守门的狱卒面前，辰落落出示了太后的懿旨。狱卒拿过细细辨认后，只道了句：“随我来吧。”便带了秦疏颜和辰落落进了天牢。
秦疏颜第一次进天牢，发现天牢并不如自己想象那样不堪，地板还算干净，关押的犯人也不多。被关押的那些人都安安静静的，有的在睡觉，有的在看着自己。秦疏颜还发现，天牢也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本想着如果无法从太后手中拿到通行条，便夜探天牢。如今从天牢的守卫和设计来看，夜探天牢只怕很难全身而退。
来到最尽头的一间囚室，秦疏颜看到了慕容轩。身穿囚衣，头发有些凌乱，脸庞上有些许胡渣。虽然没了以往的贵气，却多了一分淡然，仿佛经此一役，释然了不少。
秦疏颜在看慕容轩的时候，慕容轩也在看她。
“慕容轩。”秦疏颜淡淡地开口。
“秦疏颜。”慕容轩也淡淡地开口，随后又失声笑道，“没想到还会有人来给我送行。更没想到会是你来给我送行。”
“我替太后来看你的。”对于慕容轩能认出自己，秦疏颜完全不惊讶，从那一场舞蹈之后，秦疏颜自信，很多人都能认出自己。对于没人来看过慕容轩，秦疏颜也一点都不惊讶。慕容轩入狱，罪名是谋逆。谋逆可不是一般的罪名，众人为了避嫌，自是不敢前来见他。
“替我谢过皇祖母。”慕容轩眼眸有些黯然。
“我会带到的。”看着慕容轩略带黯然的眼眸，秦疏颜微微一笑道。
慕容轩垂首不语。秦疏颜不以为意，吩咐辰落落道：“到外边守着。”
辰落落将手中的食盒递给秦疏颜，依言退到牢房门外。
秦疏颜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将食盒中的几碟小菜、一壶酒、一碗饭、一个杯子和一双筷子一一摆在牢房中的那张破旧的案上。
“这饭菜是太后亲手做的，酒也是太后挑的，千金一壶的君醉。”秦疏颜将东西摆好，缓缓地道。
慕容轩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的饭菜看，依然没有说话。
“太子可甘心？”秦疏颜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谁？你是谁的人？”慕容轩见问，猛然抬头道。若是普通的替太后来看他，便不会这样问他。
“太子何须这般紧张，只要太子回答我的几个问题，我自然告知太子我是谁的人。”秦疏颜微笑地盯着慕容轩道。
“无所谓甘心与不甘心，不管成败，百年之后，都不过是一抔黄土。”慕容轩别过脸，毫无感情地道。
“我本也以为太子已经释然了，但是太子还有放不下的东西，不是么？”秦疏颜轻笑一声道，“太后便是其中之一吧。”
“放得下放不下总是要放下的。秦姑娘的来意，不妨直说。”慕容影重新将目光放在秦疏颜身上道。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相信太子亦然。我想和太子谈一笔交易。”秦疏颜低声道。
“想不到我一个将死之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还能得秦姑娘的青睐。秦姑娘觉得你能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慕容轩自嘲道。
“太子何须过谦。此次事情事发仓促，想必太子有诸多部署都没用上，又怎么会一无所有呢？”秦疏颜淡笑地顿了顿，接着道，“况且，如果此次交易谈成，那么太子就不会是将死之人了。
听了秦疏颜的话，慕容轩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子，是的，这次事发仓促，终究有些部署没有用上。他在江湖上的实力、民间的财力也没有全部用上。
待听到秦疏颜说不会是将死之人时，慕容轩不由得心跳加速，这些天，他极力平静自己的心，极力安慰自己，无论成败，大家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一抔黄土。后来，连自己都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放开了。可是听到有机会活着的时候，心中还是不由得燃起渴望。这二十多年，他太过专注于权力，甚至连陇越最普遍的牡丹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他内心中渴望着上天能多给他一次机会，给一个让他认识牡丹花的机会。
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慕容轩盯着秦疏颜道：“姑娘……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可以将你救出去，给你自由。而你将你如今手中的势力、财力全部给我。如何？”秦疏颜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慕容轩低头沉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秦疏颜。
“你无须马上给我答复。”秦疏颜低声说着，却拿起了酒壶，倒了一杯酒。
“太子殿下，臣女在这里敬你一杯酒，你一路走好。”秦疏颜声音回复了正常的音量。
慕容轩一愣，却见秦疏颜已经将酒杯递到面前，并不多想，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秦疏颜将酒杯递给慕容轩的同时，不留痕迹地将一颗药丸塞进了慕容轩的手心。
“太子若是答应，明天巳时三刻就服下此药丸吧。”秦疏颜低声叮嘱道，赐死一般也在午时三刻行刑，这种药发挥药效需要一个时辰，巳时三刻用药，端着毒酒之时产生药效，时间刚刚好，“这种药会让你假死七天。”
慕容轩一愣，没想到秦疏颜竟然是打算先救自己出去。他方才还以为秦疏颜会先要他将他的势力和财力交出来。回过神后，慕容轩将杯中的就一饮而尽。
“小女子最后还想问太子一个问题，希望太子能解惑。”秦疏颜淡淡地道。
“你问。”慕容轩心情有些复杂，天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他的手下想救他也无从下手，而朝中大臣为了避嫌，都不敢来看他，他以为自己定会如此默默地死去，没想到出现了这样一个女子，她说她能救他。
“以太子的才智，自然是知道慕容轼联合大臣参奏殿下不过是为了将殿下逼反，将殿下逼入万劫不复之地罢了。太子自然也该知道事情还不到非反不可的地步，为何太子却是反了呢？”
“我反了，并不是因为慕容轼，而是因为一张还没发出来的圣旨。……废储的圣旨。”慕容轩沉默良久，才低声道。
“废储的圣旨？”秦疏颜若有所思地道，“你如何得到的？”
“宫中有我的人，她无意中看到的。还临了一份给我。”
秦疏颜沉默良久，最后并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了一句：“太子殿下保重，希望我们很快能再见。”
说着，秦疏颜准备一步离开。却被慕容轩拉住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以后自会知道。”秦疏颜一笑，不再理会慕容轩，带着辰落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