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死而同穴
红妆阁。
泛韵将秦疏颜送来的信摊开在桌面上，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次我前去丰城，必定回一趟焚云教，你可与我同去。另外，如果你愿意，便把柳姨迁至焚云殿与父亲合葬，我想，这是父亲所愿。”
泛韵再次将信上的这一句话看了一遍，随后将信焚毁。
枚统，娘亲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与他合葬，娘亲必定是愿意的吧。只是，焚云殿路途遥远，他日祭拜，恐怕不易。
或许这件事，可以问问娘亲的意见，泛韵心里想着，换了衣裳。朝门外唤了一声翠云。
“姑娘，你叫我？”翠云从门外探头进来问道。
“我要出城。”泛韵朝翠云吩咐道。
“好的。”翠云答应着退了出去，马上去找了李妈妈。
泛韵吩咐完，正要出门，却发现从窗户闪进来一个人影。
泛韵定眼一看，发现来者正是夜倾城，不由得微微诧异：“夜丞相。”
“我……我来看看你。”夜倾城有些不自然地道。
“哦。”泛韵点点头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你要出门？”夜倾城看到泛韵的打扮，开口问道。
“嗯。”泛韵点点头，
“我送你吧。”
“不……”泛韵一句话还没说话完。腰间便被夜倾城一搂，身子便随着夜倾城飞出了窗外，片刻后边落在了街上。
“你……”泛韵想说些什么，却见事已至此，便也没有多说。
“请吧。”夜倾城朝着一旁的马车比了个请的手势，朝泛韵道。
泛韵也不多说，上了马车，找了个位置坐下。夜倾城也跟着上了马车。
“寒明山。”泛韵对着夜倾城吐出了这三个字，便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了。
夜倾城点点头，朝着车夫吩咐了一声。随后坐下，静静地看着闭目养神的泛韵，微微一笑。
……
红妆阁中，翠云知会了李妈妈，备好了马车，回到泛韵的房间。
“姑娘，马车备好了。”翠云唤了一声，没见有人回答。
“姑娘……姑娘……”翠云将泛韵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却发现依然没有泛韵的身影。
“李妈妈，我家姑娘不见啦……”翠云大呼小叫的声音，惊动了整个红妆阁。
“什么？你说什么？”李妈妈拎着翠云问道。
“姑娘……泛韵姑娘……不见了。”翠云短短续续地道。
“什么？”李妈妈放开翠云，跑到泛韵的房间里找了一遍，最终瘫坐在地面上，喃喃地道：“前些天逐舞走了，难道泛韵也要走了么？偏生她们俩的卖身契都不在红妆阁，难道是天要亡我红妆阁？”
……
泛韵和夜倾城并不知道红妆阁里的事。出城前，泛韵还让马车停了下来，自己下车去买了一些香烛。
当马车来到寒明山下，太阳已经西斜了。泛韵提着香烛从马车上下来，一声不吭，沿着一条小路走去。夜倾城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着泛韵身后。
山青木秀野花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泛韵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夜倾城定眼一看，那里竟然有个坟墓，一个没有墓碑的墓。
泛韵在墓前站了许久，一动不动，没有说一句话。
“这是？”夜倾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周围依然安静，回答夜倾城的也只是习习的晚风。直到夜倾城以为泛韵不会回答了，她才开口吐出了三个字。
“我母亲。”
“今日是……”夜倾城想问，今日是你母亲的忌日么？最终想了想，还是噤口了。
“不是。”泛韵知道夜倾城想问什么，于是便开口回答了。
说着，泛韵便蹲下来，开始将香烛点燃。将香烛插好后，泛韵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叩首，十分郑重。夜倾城见状，也弯腰拜了拜。
“我母亲一个人将我养大，吃了不少苦。她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男人，我的父亲。本来我不知道我父亲在哪，如今却有人告诉我，我父亲已经死了，让我将我母亲迁去与我父亲合葬。你说，我母亲会愿意么？”泛韵叩首完之后，并没有起来，而是跪着仿佛自语地开口道。由于许久都没有说过这么长的一句话了，泛韵话说得有些混乱。
夜倾城第一次听到泛韵说这么多话，不由得微微一笑。最后听泛韵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想了想，开口道：“我想，每个人都愿意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不离不弃的。”
泛韵站起来，点点头，拿出了一个铜板，往高处一抛。
铜板掉在地上，泛韵却一脚将它踩进土里，并不去看它是哪一面朝上，口中道：“我知道了。”
其实，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一阵荒凉冷漠扑面而来，泛韵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她不想母亲孤单地在这里待着。她在铜板的其中一面上做了记号，本想让上天来决定的，如今却也用不着了。
“走吧。”泛韵移开脚，却没有去看那一枚硬币，转身离开了。
夜倾城看了一眼离去的秦疏颜，弯腰捡起那一枚铜板，微微一笑，用手帕抱住，放进了怀中。随后才快步跟上泛韵。
“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想和你辞行的。”夜倾城与秦疏颜并肩走着，忽然开口说了这一句话。
“嗯。”泛韵淡淡地应了一句，一脸兴趣缺缺的模样。
“我明日之后，便要陪三皇子准备礼物，还要陪三皇子出使晋安，也许需要离开两三个月。回来的时候，也许就过年了。”夜倾城并不在意泛韵的表情，径自解释道。
“嗯。”泛韵依然一脸淡淡地道。
夜倾城转头看了泛韵一眼，不再说话。两人上了马车回城。
……
泛韵回到红妆阁后，翠云很是激动。
“姑娘，你回来了？翠云还以为你要走了呢？翠云以为你要离开红妆阁了呢？”
“这次，你还真猜对了。”泛韵淡淡的一句，翠云兴奋的脸马上僵了下来。
“姑娘……你……你什么意思？”翠云十分惊讶，以至于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
“我要离开红妆阁一段时间。”泛韵开口回答道。
“姑娘……”翠云正想说什么，却被泛韵打断了：“别说话，去请李妈妈来。”
“哦。”翠云委委屈屈地答应，然而，她还没出门，李妈妈早已扑了过来。
“泛韵，你回来了，那小妮子还说你走了呢，吓死我了。”李妈妈听到泛韵回来，一脸红光满面，高兴地过来了。
然而，接下来泛韵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李妈妈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是的，李妈妈，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也许会回来，也许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