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南唐中主

李煜在庆奴和薜九两个宫女的精心服待下，喝了碗醒酒汤，熨得肚子暖暖地，胸口没有那么闷了。对这个朝代的衣服，李煜只有一个感觉，那真是一个繁字了得啊，里里外外加起来怕不止三四层，此时已是初秋，还可以明显地感到骄阳丝丝逼人的热气，穿这么多，也不怕中暑？李煜有点恶意的想。

穿衣繁些也就罢了，还要扎头发，李煜看着四乳四兽锍金铜镜里略带苍白的清秀面容，两条剑眉斜插入鬓，双目有若朗星，左目略带重影，这就是重瞳吧，帝王之像？嗯，虽然原本这一世没真的当上人间帝王，倒是混了个词帝之名。李煜心中自嘲一笑，撇了撇嘴，向正为他挽着发髻的庆奴问道：“庆奴，如今什么年号了，一时记不清了。”

庆奴笑道：“皇子真是醉糊涂了吧，昨儿才行了冠礼，如今正是大保十二年呢。唉呀，呸！呸！庆奴该死。”后面一句却是向李煜请罪。

李煜轻轻摇摇头，说：“无妨，原来是大保十二年了。”心中却纳闷，冠礼不是在二十岁举行的吗？自己如今应该只有十八岁啊，暗暗回忆了一下，自己如今正是十八岁，也正是这年大婚，迎娶和自己爱痛纠缠的大周后，周娥皇。莫不是加了天地各一岁凑够二十岁，要不然未行冠礼，如何娶妻呢。

恰好此时庆奴把李煜的头发梳理好了，还给他戴上了一顶皂白方冠，笑道：“六皇子，再过两月便是你大婚之期了，到时候不知道多热闹呢。”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脸颊红了红，悄悄低下了头。

李煜站起身，颇有些自恋地照了照铜镜，伸了伸腰，说道：“好了，我这便去向父皇母后请安。”

在去乾清宫的路上，两个宫女前边引路，两个太监跟在后边，把李煜围得严严实实地，李煜看着周围暗红色的高高围墙，心想：这就是个坟墓啊。于是暗暗盘算，如今应该是后周时期，想必那后汉大将郭威覆灭后汉自立周朝，如今已病死，由他的养子柴荣继位。柴荣不足虑，但是再有五年，北宋开国帝王宋太祖赵匡胤便会横空出世，这可是个曹操式的人物啊，不过命也不长，最最可恨的便是赵光义这个宋太宗，可说是有夺妻之恨，杀身之仇，若想今生不重蹈覆辙，时不待我啊，得赶紧找个机会出宫，才能建立自己的势力，才有资本和这个混乱年代一战高下。

想着想着，李煜不由加快了脚步，一定要说服父皇，让自己出宫。

弯来绕去好不容易来到乾清宫，李煜的两条腿都觉得有点发酸，没事把这宫殿造这么大干嘛，想想前世自己的蚁居、蜗居，那可老方便了，从床上到厕所一个跨步就到了，多节约时间啊，浪费时间那就是浪费生命。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走进了乾清宫。小太监早已通报了，南唐中主李璟正坐在黄花梨木的宽大书桌后边，拿着御笔正在写写画画，桌上还摆着一堆奏折。

李煜刚要下拜叩首，李璟已开口：“皇儿免礼，快先坐下，待父皇批阅完奏折再与你叙话。”声音宏亮，带着一丝威严。

李煜应了声：“谢父皇。”坐到了左手边的金丝楠木太师椅子上，摸着椅子把手的丝丝顺滑，心想：要是换成在现代，这张椅子也够吃一辈子了吧。端起茶几上洁白的瓷杯轻啜了一口茶水，转头打量了李璟一眼，来到这个年代，思绪万千还没时间平复下来。原来李煜的记忆中自然也是有父皇的印象的，但是李立也就是在那天梦境打了个照面，还看不清楚面容。现在有这个近距离的机会，倒要仔细看看南唐二主词之一的词主。

李璟可以说是南唐三主中比较有作为的一个皇帝，比之前主李昇的保守，后主李煜的懦弱而言，他是有胆略，有野心，有进取精神的。他在位前期经常对外用兵，打下了楚和闽两国，成就了南唐的最大版图。但他同时也继承了李昇奢靡的生活作风，政治腐败，不事生产，治理内政的能力很差，满足于开疆拓土的丰功伟绩，国力却因此衰退，所以两年之后，被后周长驱直入占领了大片土地，削去帝号，也从此一蹶不振，间接导致了南唐的灭亡。

但李璟的艺术修养却是很高，词风清丽，讲究率性而不求工整，表达出真挚情感，可说是开了词风先河。若不是李煜青出于蓝，五代十国怕是他首屈一指了，不过也正如此，李煜遭的罪可比他多多了。

闲话不提，李煜看着李璟，确实长得有帝王之像，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毛粗重，双目有神，下颔有几缕髭须，脸型略方，显得颇有威严，而唇间那两撇胡须却又透着一股灵秀之气。如今的李璟大概四十岁左右，正是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时候。

正打量间，李璟已批完那个奏折，抬起头来对李煜说：“皇儿，昨夜可曾歇息好？”

李煜听了微微吃惊，心想：莫非李璟已经知道自己喝醉酒的事了，或者是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自己的精神虽然与李煜相互融合一体，也全盘接受了他的记忆，可不敢保证至亲之人不会发现什么破绽。

口中却答道：“歇息得好，席间不知不觉就饮过了，回去就睡下了，劳父皇挂心。”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带过，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出宫为好。

李璟哈哈一笑，道：“朕倒是料错了，还以为皇儿睡不着呢？今日前来可是想入朝参政了？”李璟在自己几个儿子里面唯独对这个儿子最是满意，首先是像他，有帝王之相。其次是文采好，也接他，写出来的词连左相冯廷巳也赞叹不已。要是到朝中历炼一番，日后未免不可承袭大统。

李煜可不知道他的父皇是怎么想的，在宫里一方面太子虎视眈眈，另一方面展不开手脚，纵有千万个想法也实施不了，所以现在只想着要出去。闻言急忙说：“父皇，若是能为父皇分忧，皇儿自是万死不辞，只是如今皇儿阅历尚浅，恐难当大任。恳请父皇容皇儿出宫游历，增长见识，日后方能更好地为父皇分忧！”

李璟伸手摸了摸胡须，倒是微笑不语。听到李煜说完了，点了点头，说：“皇儿莫急，待大婚之后再议不迟，朕欲将城南别苑赠与皇儿作皇府之用，如何？”李璟倒是个开明君主，连封给皇子的皇府都还征求意见。

还不急，人家都快打到家门口了，可是不能说啊。李煜精神一振，外放还不行，在外面住也比现在好很多了，随即道：“多谢父皇恩赐，皇儿想亲自布置新府，望父皇恩准！”

李璟又是哈哈一笑，道：“来人，传朕旨意，封六皇子李从嘉为郑王，赐王府一座，金万斛。”接着又对李煜说：“既然皇儿要亲自布置王府，所有开支便从国库支取吧，也算朕送你的新婚之礼罢。”

李煜赶忙拜谢，聊了会便退出了乾清殿。出到外边，李煜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心胸似乎开阔了许多，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刺眼的太阳，心中暗暗说了声：“南唐，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