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触动
王二麻子是金陵城郊余枣村的一个破落户。
他的茅屋就落在余枣村西头的一个旮旯里边，四周围长满了杂草，不时有些小动物在草丛里蟀蟀嗖嗖地拱来拱去，前面有一条羊肠小道从村里蜿蜿蜒蜒地经过这里，远望他的茅屋，就像是耸在一堆杂草里的大草堆，走近一看，也就是几根朽木竹蔑胡乱编成的草棚。
王二麻子晚上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种了茶树的弯龙山山顶上突然掉下了个金元宝，这金元宝在空中渐渐变大，渐渐变大，这也太大了，要是落到山顶，那山顶非要被压塌下不可。只见那金元宝慢慢降落下来，到了山顶突然裂开，一大堆小元宝从里面滚落下来，把整座弯龙山都盖了起来，金光闪闪。王二麻子猛扑上去，捡起几个金元宝，亲了又亲，笑得啊，那嘴都咧到耳朵根边上。
“哈哈！咳！咳！”王二麻子睁开眼，只见那草棚上方的大豁口处还有几颗稀稀疏疏的小星星，东边的天空已经微微有些泛白了。
“唉！”王二麻子擦了擦嘴角，紧了紧身上盖的破草席，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是真的该多好啊，也不要多，有那么两锭，不，一锭就行。若是有了一锭元宝，自己就可以买头牛犊，还可再买十几亩薄田，也像大哥那样，耕田卖米，赚了钱做个屋娶个媳妇。
虽说兄嫂胖了些，不过胖好啊，搂起来舒服。都说饱暖思淫欲，可是王二麻子盖着床破草席，肚子里只有昨晚灌的两碗凉水，倒也在那想入非非起来。
“嚓、嚓、嚓”一阵脚步声从远处往这边走来，好象走得颇急，伴着呼呼地喘气声。
王二麻子心想：哪个这么早就上山啊。转头往外瞧了眼，透过几根参差不齐的细柴捆成的门栅，只见一个胖呼呼的穿着绣花衣裳的女人正向他的草棚走来。
咦，真是想什么有什么，这不正是兄嫂吗？我不是又在做梦吧，分家三年，兄嫂还没来过这草棚呢。
“二兄弟，二兄弟。”那声音叫得是一个亲昵。
这是叫我？平时不是见着就叫“死麻子”的吗？
“二兄弟，还没起呢？太阳快晒屁股了。”那女人走到门栅前，圆圆的脸堆着笑道。
还从没见过如此慈祥的兄嫂啊！王二麻子有些不适应，将草席掀开，爬了起来，也不用找衣服穿了，能穿的都在身上穿着。
“兄嫂，你叫我啊！”王二麻子走过去将门栅扯到一旁，看着那兄嫂的眼神满是痴迷。
“不叫你叫谁，傻了？呵呵，叫的就是我二兄弟。”那兄嫂看着王二麻子那幅猥琐的样子，双目一睁似要发火，转瞬又换上了笑脸。
“里面坐吧，这个……”王二麻子回头看了看，草棚里面只有一个老树兜，这还是在溪边捡回来的，准备哪天天冷了烧了取暖。
那兄嫂此时也不嫌弃，挤进门来就坐在那树兜上，对王二麻子说：“二兄弟呀，这两年苦了你了，等你大哥要有了钱，就给你说门亲去，也省得里里外外没有个人侍弄。”
王二麻子心中那个温暖啊，蹲在地上看着兄嫂那张圆脸，似乎有一层圣洁的光辉。想着那句给你说门亲去，却是忘了那句等你大哥要有了钱的前提。
兄嫂接着道：“不过啊，你也不要整天游手好闲。这样吧，咱家那头牛犊和五亩旱地就归你了，弯龙山那座茶园反正你也荒着，就给你大兄弟去打理。”
王二麻子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呆呆地说了声：“啥。”那头牛怕都有十几年历史了吧，还牛犊。
那兄嫂急啊，昨晚去二姑家串门，得了个消息说金陵城里大肆收购茶叶，不论品质好坏都收，只是好的收五十文，差的三十、二十文不等。她盘算了一下，按最低的价钱，他们家那座茶山就得值四、五十贯钱。而此时一头好牛也不过十几贯钱，何况她家那头只会吃草不能干活的老牛。
都怪那死鬼分家产的时候，硬是贪图那几亩水田旱地，还说这一山的茶树都是赔钱货，现在好了吧，那茶市也不知怎地就抽了风似地涨起来，还有多少收多少。
“就这样说定了啊，我这就去把那牛犊、地契拿来。”那兄嫂也不待王二麻子答应，转身又急急忙忙走了。
王二麻子盯着兄嫂那扭动着的肥硕屁股，张口结舌，久久才又吐出一字：“啥？”
脑子虽然一片空白，王二麻子还是缓缓向村里边走去，一路上见许多村民都带着家什，连说什么“采茶去”。采茶？茶有什么好采的，那么低的价钱。
刚到村边老榕树下，又见一群人围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王二麻子挤进身去，只见那村保长拿了张布告贴在树上，说：“碧春辅收购茶叶，按品论价，二十到五十文不等，欲售从速。”
王二麻子一楞，前段时间不是才五文到十五文不等吗？这才几天功夫，涨得这么快。
转过头，看到兄嫂打着牛过来，碘着个脸问道：“二兄弟，换不？”
王二麻子用鼻子哼了声：“啥！”转过头，快速向自己的茅棚跑去，脑子里只有欲售从速这几个字。回到茅棚马上捞起竹框向山上跑去，看着满山茶树，王二麻子挂着汗珠的脸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这就是座金山啊！
金陵城碧春辅子门前此时早已经排满了等待出售茶叶的茶农。
“掌柜的，可以开门了吧？”辅子里的一个小伙子高声向聂十一问道。
“不着急，再等会，你去看看张木匠他们来了没有。”聂十一这个老头背着手，在辅子里来回晃荡。
自昨日中午在郑王殿下那个古怪的议事厅里回来后，聂十一立即向自己的东家汇报了情况，所议的事也都准了，不过自己辅子里的库存量也不多，所以想着趁着正是收秋茶的时机大肆收购一批茶叶。
与郑王殿下签下的那协议里边也写了各种品质茶叶的价钱底限，各个茶叶辅就算都一样大肆收购，那价钱高也高不到哪去，太高了郑王殿下不接收可怎么办，太低了也收不到新茶。
现在难办的是人手不足啊，收茶叶用不了几个人，但是还要把茶叶烘干、压制成茶砖，这都要人手，现在城里有点手艺的人都被各大辅子争相召了去，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几个，却到现在还没来，真是着急。
正急着，那张木匠带着十几个徒弟到了，聂十一赶忙迎进来。
“快，快，把那灶火点上，大铁锅子装上。”
“掌柜的，这柴可能不够。”
“那就去买。”
“掌柜的，大铁锅还差三个！”
“那就去买。”
“掌柜的……”
“那就去买。”
“不是，小人是说你踩着我的脚了……”
聂十一今天可忙坏了。
绣红娘也很忙，她也在收棉花，招人手，买织机。
只有李煜那个闲啊，他和肖眉古锋站在大殿外边已经候着一个多时辰了，皇上还没召见，眼看着那太阳就要晒到三杆上了，殿中才传来长长的一声：“宣大辽国舅肖眉古锋、郑王李从嘉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