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迷梦
这一晚谢亦晟睡得并不踏实,他一直在反反复复做梦,眉头时而皱紧时而松开,心中的紧张担忧难以克制,好不容易在快天亮的时候他才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时,阳光已经洒满整个房间,他揉着酸涩的双眼,探头向楼下看,一片寂静,看来秦朗一大早已经出去了。洗漱完毕,谢亦晟换好衣服一边打领带一边往客厅走,经过餐桌时,他顿住脚步,桌上摆着一杯牛奶和一盘面包,牛奶下还压着一张字条。
他好奇的拿起字条,正是秦朗的笔迹,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先去医院,车钥匙和医院地址都在门口。
谢亦晟一笑,不禁对秦朗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秦朗还挺会安排,只是字丑了点。他端起牛奶一饮而尽,嘴里叼着块面包走到门口,玄关上正放着另一张字条和昨天秦朗开的车的钥匙,应该就是秦朗说的地址和钥匙,他看也没看啊,随手揣进口袋里便出门了。
谢亦晟昨晚就决定今天不去上班了,今天是岑静全面检查的日子,他想陪在她身边。谢亦晟已经电话通知过公司的司机不必接送上下班,在等电梯的时候,谢亦晟摸出口袋里的纸条看起来。
霞飞路327号。
谢亦晟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看了景逸山庄够神秘的。他不禁有些发愁,这路到底该怎么走,昨晚是秦朗开的车带的路,事实上他并不清楚景逸山庄到底在哪里,即使有地址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正当他准备打电话给秦朗问清楚的时候,手无意间将纸条翻转过来,原来背后还有一行小字:车内导航已设定。
谢亦晟气结,这个秦朗,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走出酒店大门,门口停着的大车正是昨晚秦朗开的那辆,打开车门坐进去,发现秦朗果然已经设定了导航目的地,谢亦晟发动车子离开酒店。
顺着导航的指引,谢亦晟一路顺利地驶向景逸山庄,当那扇熟悉的大铜门出现在眼前时,谢亦晟放缓车速,他正在考虑该怎么进去的时候,铜门缓缓打开,出现在铜门后的正是等候多时的陈院长。
白天的医院像个普通的医院一样人头涌动,热闹非凡,到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和穿着病号服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的患者,对着这样的景象,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个神秘的所在。
陈院长一路引着谢亦晟走向岑静的病房,推开房门,谢亦晟被满室的器材设备机械晃的花了眼,这些仪器的按键都是英文的,陈彦的助手正在为岑静做身体检查,在她的太阳穴贴上胶布,而陈彦一边指挥着设备的组装,一边手不停地仪器上进行调试。
秦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满脸兴奋地东看看西摸摸,嘴里不停地称赞着:“小陈医生真是厉害,柯如也是医生,我打赌连她都不会摆弄这些设备。”
陈彦听到秦朗说的话,他停下手头的工作,转头笑着说:“术业有专攻,柯如小姐的医术我也是十分佩服的,只是我的专业是脑科,和柯如小姐不一样。这些设备都是用来检测脑意识形态的。”
谢亦晟皱眉,他问道:“脑意识形态?陈医生,为什么要做这方面的检查?”
陈彦正色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怀疑岑小姐的昏迷不仅仅是撞击引起的脑内淤血。我昨晚研究过她的病情,岑小姐体质十分特殊,她有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在收到撞击的瞬间,她的保护意识自动启动,创造了另一个世界来维护自己的安全。”
“这是什么意思啊?”秦朗听得有些头晕。
陈彦简短地回答:“迷梦。”
“迷梦?”这对于谢亦晟和秦朗来说都是一个新名词,秦朗很好奇地问道:“什么是迷梦?”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应急防御机制。岑小姐的自我意识为她编制了另一个空间来维护自我安全,这种情况比较罕见,我从前并未接触过这样的患者,不过理论上这样的机制是可以打破的。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进行意识的对接,去强行打破他的防御机制。
谢亦晟隐约有些明白了陈彦的意思,他问道:“就是说你要进入岑静的世界,去唤醒她?”
陈彦点点头:“没错。”
“那强行打破岑静的防御机制,会不会引起什么后果?”
陈彦沉吟了,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过,我从没有做过类似的治疗,具体会有什么后果我也无法预计。”
谢亦晟一把揪起陈彦的衣领,逼近他的脸庞,眼中冒出愤怒的火花,他一字一顿道:“你在拿她的生命开玩笑?”
秦朗和陈院长都惊呼起来,急忙抢上前想架开谢亦晟,陈彦平静得伸手止住秦朗和陈院长的动作,他看向谢亦晟,“如果不冒险,那她死路一条。”
“难道她的防御机制不会自动瓦解?”谢亦晟并不相信,他不想拿岑静做小白鼠。
“会,只是什么时候瓦解,没人知道,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一年后。”陈彦沉默一会儿,反问道:“这难道不是赌吗?”
听到这儿,谢亦晟眼中的火光一点点熄灭,最终归于死寂,他的手一点点松开,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秦朗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可不希望谢亦晟跟景逸山庄起冲突,在谢亦晟动手的同事他就暗下决心,若是谢亦晟不听劝,那只能强行带他离开了,索性谢亦晟并没有冲动。
陈彦毫不在意谢亦晟刚才的所作所为,他也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岑静的病床轻声说道:“与其赌她能撑几天,不如赌她能不能撑过这一关。”
谢亦晟轻笑出声:“死马当成活马医?”
“对。”陈彦并不否认。
“好吧,交给你了。”谢亦晟终于松了口,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也只能赌一把了。
陈彦了然地拍拍谢亦晟的肩膀,起身离开沙发,继续投入复杂的调试中。
岑静的两侧太阳穴都被贴上了电线,线一直连接到一台仪器上,这个就是陈彦口中的“意识对接仪”,谢亦晟心疼地看着,他生怕就这么失去她,在感情上,他几乎就要忍不住开口叫停,只是理智控制着他死死忍住,谢亦晟到窗台边,手紧紧抓住窗沿,握得骨节发白。
又经过一番忙碌,陈彦才擦着额头的汗水直起身来,他轻舒一口气,转头吩咐自己的助手:“莎拉,再去推张病床过来。”
被称为莎拉的女子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一张病床便移到了岑静的身边,陈彦做了几个深呼吸,翻身仰面躺在病床上,示意助手也为自己的太阳穴贴上同样的电线,房间里变得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仪器发出的“滴滴”声。陈彦暗暗握了握拳头,为自己鼓了鼓劲,闭上眼睛,向守候在仪器边的莎拉点了点头。
“这是在做什么?”秦朗心中好奇,他悄悄挪近陈院长身边,捂着嘴凑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
陈院长看来也很紧张,他一直在不停地搓着手,秦朗问了两遍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轻声解释道:“现在就要进行两个人的意识对接了,看到对接仪显示屏上的两根绿线了吗?这代表了两人的脑电波,左边一根跳跃的比较频繁的是岑小姐的脑电波,右边一根和缓的是陈彦的,当两根线连接成一根时,说明陈彦的意识已经进入了岑小姐的意识。”
助手一直在盯着陈彦的动作,见陈彦点头,便按下仪器操作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所有人都有些紧张,大家都摒住了呼吸,房间里变得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仪器发出的“滴滴”声。电流闪过,陈彦只微微颤抖了一下便歪着头失去了意识,而显示屏上的两根原本毫无交集的绿线却不知何时连接成了一根。
助手看着屏幕欣喜地说到:“成功了!”所有人这才呼出一口气,放下高悬的心,秦朗大口大口地喘气。连声说:“差点没憋死我。”
只有陈院长依然紧握着双手,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秦朗好奇地拿手在陈院长的眼前晃动,“陈院长,你怎么还是这么紧张啊?意识不是已经对接成功了吗?”
“唉,你不懂,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凶险。岑静的世界完全由她自己构建,在那里陈彦毫无反抗能力,如果不能顺利打破她的防御机制,反而很有可能被反困在她的世界里,那么两个人都会有危险。”
谢亦晟眼神一冷,大步跨到陈院长身边,抓住他的手腕,“什么意思?”
陈院长早已见识过谢亦晟的凶狠,他急忙安抚道:“你别担心,陈彦既然这么做,一定是有把握的。”秦朗也围上来帮着说话,好说歹说,谢亦晟才放过陈院长。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岑静和陈彦都没有丝毫反应,在谢亦晟几乎快要失去耐心,想一拳把陈彦打醒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陈彦痛吟一声,悠悠的醒转过来,他抬起身子,捂着头露出痛苦的神色。所有人都围上前,陈院长挤在最前面,他担忧的看着儿子,“你没事吧?”
陈彦疲惫地摇了摇头,看向陈院长身后的谢亦晟,陈院长会意,把谢亦晟拉到陈彦的床前。陈彦闭上眼睛缓了下神,缓缓说道:“我见到岑静的意识了,她很健康。”
“那她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她现在完全陷在回忆中,我没办法唤醒她。”
谢亦晟强忍怒气,拳头捏得紧紧的,“什么回忆?”
陈彦抬起头看向谢亦晟,平静的回答道:“你们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