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马贼突袭
山风骤然变得喧嚣起来，一阵阵刮在老者坑洼不平的脸上，令他面目更显狰狞。
火焰摇动，光芒流转，周遭静谧无声。
老者的目光在姜河身上停留了片刻，嘴唇止不住的颤抖，而后深吸一口气，强作镇静的道：“没什么。你已成功感应到天地灵气了，接下来便需将灵气纳入己身，巩固身体，进而生出气质。”
姜河的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掩映中，显得又黑又亮，两道剑眉，微微皱起。
他对老者刚才那没头没脑的怪异举动，心中颇感疑惑。
然则，他并未出声发问。
那滴水，清凉透心，落入心间周身，仿佛洗去了姜河全身内外的污秽。
那种舒心畅快的感觉，令他回味无穷、难以忘怀。
像是清晨的第一滴露珠，凉意沁人；又似是初冬的第一片落雪，透骨冰心。
老者转过身去，背向姜河，抬起头来，面色阴寒如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漆黑的苍穹。夜空黑似锅底，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徐徐说道：“你照着我传授与你的口诀，勤奋修习。不日便可生出气质，踏入炼气一境了。”
“这么简单？”
姜河心中一凛，举目望向老者的背影，眼珠一转，有些试探的问道。
老者闻听此言，不禁哑然失笑，面部表情极为丰富，仿佛是听到了天下一等一的大笑话。
他负手而立，略一迟疑的道：“对你来说，不算太难。但你可知道世间有多少修者，都是倒在这一关口上，而无法成为炼气士么？”
姜河凝神聆听着这话，登时心中一动。
原来并非任何人都能感应到天地灵气的。
“今天怎么没有月亮……”老者略带诧异的声音，随着秋风送至姜河耳中。
“你好生修炼。如果想休息睡觉，就去山崖上的那座凉亭。”
老者面上露出极深的疲惫之色，一副意兴索然的模样，说罢此话，就迈步向着山林深处走去。不一会儿便人影渺然，无声无息了。
空寂安静的潭边，惟有姜河对水而坐。
风声呼啸而过，火堆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散射出一圈圈温柔的红光。
树叶簌簌作响，连绵起伏，整个山林宛若变幻成了一片波涛汹涌的黑色海洋。
此刻的姜河岂非也正如那飘浮在汪洋大海上的孤舟一般？
身如浮萍，心似流波。
对未来充满迷茫，对前路充斥着怀疑。
晚风疾驰，夜空幽暗的似一块巨大的黑布，把姜河覆盖在下，遮挡的密不透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簇火焰，映入姜河的双眸里，令他在凉意似水的秋夜，遍体生出几丝温暖之意。
火光跳跃，枯枝落叶被焚烧成一抹抹土灰，而火焰却随着枯叶的燃烧，绽放出更加粗壮夺目的光芒。
人的一生岂非也正该如此？
燃烧生命，放射出璀璨动人的光华，令世人仰望膜拜；然后照亮前方，让自己前行的路途，也变得坦荡无碍。
姜河深深的吸了一口山间的雾气，将所有的迷惑怅惘抛之脑后，脸色随即变得毅然坚定起来，目中也顿时激射出比火焰更加耀眼的亮光。
姜河站起身来，嘴角微微上翘，面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刚才那自怨自艾的样子，还真够丢人的。这老乞丐既是想利用我，那谅他在先前传授的法门中也不会做手脚。但我此时的境遇，真是如踩刀山啊，步步荆棘。前有姜少寒与马贼的同流合污……后有这入墓地一事。”
“不过！又有何惧？火，像火一样勇闯向前的灿烂一生。那样，才不枉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姜河立定目标，拨开云雾，精神为之一振。
他默默的回忆着老者适才所传的奥妙法门。
对炼气之法他过去是一窍不通，所以刚才体内所发生的诸般诡秘变化，才令他激动万分。
姜河这时沉下心来，才察觉到在肚脐之处，有一点似有若无冰凉在蠢蠢欲动。
是那滴水？
姜河站在潭边的火堆旁，用手来回轻轻抚摸着肚子，默然沉思。
风，风继续吹着。
风，风吹了一夜。
夜间的雾气被晨阳流落到大地的的第一道金芒刺破，消散在天地之间。
天亮了。
朝阳透过高矮不一的林木，照在梦溪潭上，潭中泛起波光潋滟的七彩流光。
姜河微微眯了眯眼，面色健康，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眠的倦意，倒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模样。
他伸了个懒腰，青草上湿漉漉的露珠让他的青衫青上加青，颜色深沉。
衣衫的颜色纵是再青十倍，也青不过老者那一张脸。
阳光初照，他伴着晨光来到此地，眼神里弥漫着极深的惊诧之意。
他审视着姜河，好像一副从未见过姜河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却稍显嘶哑：“你感觉如何？”
姜河神色讶然，道：“我照你所教的法门，练了整整一夜。只觉腹中的那股凉气，上下乱窜，一直像是要冲进全身的筋脉中。”
“你说，那股气在冲撞着你的筋脉？”老者闻言色变，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急声道。
“是的。”姜河点点头，道，“有何不对吗？”
“仅仅一夜……老朽我活了七十三年，还从未听说有谁能一夜生出气质的。你让那个在帝国里名动已久的天才该如何处之啊！一年生出气质的是天才，那你这一夜的岂不是……是个妖…怪。”老者羡慕至极的瞪着姜河，啧啧说道。
姜河一脸意外，他照实说出整夜修炼的感受。不曾料想，老者却是这般讶异的反应。
他思虑良久，有些好奇的问道：“我现在是锻体第九层的修为了？何时我才能成为炼气士呢？还有那钓鲨功的内……”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只听一连串的紧促钟声，从姜水城的方向轰然传来。
铛铛！
铛铛铛！
铛铛——铛裆裆！
这钟声震天动地，仿佛催命鬼符一般，震耳欲聋，直达人心。
“警钟！不好！”
老者神色急变，脱口喝道：“这警钟是姜氏宗族在遇到突发状况，危急重要之事的时候。用来通讯召集族中弟子的大钟，重逾万斤，悬挂在山上的宗祠门口。听来钟声急促，族中定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老者火急火燎，神色不定，表现出对姜族安危的一片热忱之心。
姜河心中有数，面色淡然，这是马贼袭击姜家了。
然而他对老者的紧张举动，心内却是微微有些惊奇，暗自忖道，这老者不是与姜如望势如水火吗？
警钟长鸣！
声如惊雷，兀自不休。
“快去，你速速回府！”老者望向姜河，面色焦急，毫不犹豫的道。
整个玉翎山中都是阵阵钟鸣。
姜河不动声色，心如止水。在养父故去之后，他对姜家也算是仁至义尽。并且昨日在得知了姜少寒的阴谋后，第一时间也通知了姜卫亭，让他早做应对。
姜河脸不红心不跳的淡淡答道：“族长罚我在此反省。如无命令，不得返回姜家。”
“哦？我倒是忘了，你是族中养子。怪不得……”
老者甩了甩衣袖，摇头叹息道，面上不再似先前那般急躁，转而换上了一副大为可惜的神态。
姜河稍微踌躇了下，斟酌片刻，含笑解释道：“养父待我极好，非是我忘恩负义，只是想这钟声传警，必是大事。族中自有众人应敌，我受命在此思过，纵然回到府中，恐是也帮不上什么忙。”
遇事处人，不能全凭一腔热血，不管不顾。
姜河看的透彻，要先让自身立于安全之地，才好再做打算。如果此时冒然回府，保不齐会遇到什么祸事，受到伤害。
他肯定要回去，但绝不是现在。
“姜少寒！”
姜河默默念出这个名字，眼中升起丝丝冷意。
老者已是慢慢习惯了姜河这副冷淡镇定的姿态。
他没有多做思考，直言不讳的道：“你此刻有锻体第九层的实力了。这般年纪，即便与宗家弟子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你不愿回府帮助家族，也实属情有可原。但是……你现在一定要回去！”
“为何？”
“浑水摸鱼！”
老者眼中的兴奋之色忽然腾起，看着姜河凝声说道：“我本意是传你功法，以便让你能够正大光明的在族中脱颖而出，最终得到进入宗祠墓地的资格。此时既然天降良机，我也只好丢下妇人之仁。你潜行回府，进入宗祠，在大殿中悬挂着一幅‘孝’字，掀开画幅，其下是一扇门。轻敲三下，暗门便会打开！”
“孝？”姜河神色不变。
他昨日进入宗祠大殿时，正中央那个孝字，的确是令他记忆犹新、印象深刻。
“对。”
老者一脸苦笑，沉声道：“至于进门后的情景，我一概不知，因为我也没进去过。我让你找寻的那匹马，就在其中。不过它有一个重要标志，极其好认。那两只马耳是绿色的！”
钟声骤停，朝阳初升，万道金光灿若明霞，流淌在苍穹之下。
姜河的心中也缓缓流过一丝惊愕。
听完此话，他暗暗想道：“长着一双绿色耳朵的马？他也没进入过那墓地？还有昨日王启年所说的要从姜家掳获财宝，难道也是在打这墓地的主意？”
脑海中接连闪过这些疑问的念头，姜河的脸色也逐渐阴暗下来，有些狐疑的问道：“你没进去过，怎么知道里边没有危险？”
危险源于盲目未知。
二人站在潭边，突然山林里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二人面面相觑，回目望去。但见一个肥胖的身影，迈着极大的步伐，快速穿过高树草从，向着梦溪潭急驰奔来。
她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冲着姜河喊道：“你快走——马贼突袭，他们指名要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