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何家良接请柬的时候显然有点犹豫，那表情甚至可以用不知所措来形容。童颜轻轻点头，用目光示意他打开。他低头看了片刻，才将请柬合上递还给她。“是后天。”这时候他的表情很平静，仿佛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你怎么想？”童颜忍不住问他。他微微一愣，旋即笑了，伸手舀汤：“我没想法。这与我没什么关系，新娘的名字填的又不是许悠。”“有关系。”童颜鼓足勇气，对上他略显惊讶的眼神：“我想请你陪我出席婚礼。”
何家良低下头继续喝汤，一时没做声。童颜忍不住深感佩服：如果是她听到有人让她陪自己去出席情敌的婚礼，而那人还是新人的前任，估计她至少要把自己给呛住。“为什么？”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童颜这时候也不愿再躲了，她来之前把所有的事情反反复复想了一遍，还是觉得想这么做。而现在很明显如果她的理由不能说服何家良，那么她就白来一趟，要谈的事也至少是失败一半了。
“我跟他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说真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快结婚，当初看他的样子，”她看了一眼何家良，“好像跟你一样，像是打算等许悠一辈子似的。忽然这么快结婚，我多少有些不解。而且，我跟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我回了老家，他竟然还将请柬寄了过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是必须要去的。我希望你能陪我去。”她顿了顿，“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何家良，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上的餐巾。
何家良看了她一眼：“快吃饭吧，菜都凉了。这事儿吃完饭再说。”童颜听罢心微微往下一沉，只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也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只得胡乱吃了一些饭菜。到了饭后水果上来的时候，他用牙签挑了芒果递给童颜，看着她吃完才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好，我答应你。”童颜没出声，过了一会儿说了声谢谢。
“许悠她……”童颜有一点犹豫地看了看对面的男人。“怎么了？”果不其然，何家良立马目光一紧。“你和她还有联系吗？”童颜想了想，先问了这么一句。何家良微微苦笑了一下：“她怎么会联系我？”话一出口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悠悠她联系你了？”童颜忽然觉得有一点心虚：“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觉得……”何家良一摆手止住了她：“不用跟我解释。她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他这么一说，童颜反而更觉得心虚，不由自主有点结结巴巴道：“她走之前留给我一封信，说让我不用担心，有时间给我写信……之后我收到过三封电子邮件，第二封说她在清溪城郊的玫瑰园工作……但她在第三封信里又说她要离开那里，之后我就再没收到过她的邮件了。我发邮件也没有回复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抬头看了何家良一眼，见他的眉头越锁越紧，显然是对她的表述相当不满，不由将剩下的担心话语统统吞回肚里。
“你跟我来。”童颜不明所以，但何家良的口气毋庸置疑，他已经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童颜只好紧跟上来。他大步走向前台，跟接待说了几句，年轻的接待生彬彬有礼地带着他们去了无线网络区。“登录邮箱。”何家良示意童颜坐下来，口气从容平淡，不比沈立那般咄咄逼人，却同样不容拒绝。
童颜也就什么都没说，依他的话做了。然后站起身来，默默站在一边。何家良在椅子上坐下来，打开邮件，专心致志地看起来。三封邮件都不长，每封都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话，他却聚精会神地看了许久，童颜最后忍不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好不容易看他看完后又将这几封邮件转发到同样的一个邮箱，想必应该是他自己的邮箱，这才终于退出登录。童颜一看表，此时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
童颜等着他站起来，他却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额，闭上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没打算起身了。童颜叹了口气，想起先前的心虚紧张和顺从，好像又了解这个男人多一点。较之于沈立，他显然更加谦和甚至是温柔，但在让别人顺从自己的意志时，他的强硬处丝毫不逊色于沈立，只不过与沈立不同的是，他似乎更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她起身去付账，然后径直走出了洪玉阁的大门。
何家良起身的时候才发现童颜不见了。他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她，才看到她的短信，大意是叫他不要灰心，早点回酒店休息。她已经买单了。明早她会给他打电话，请他陪她去挑选结婚贺礼。何家良看完短信，一丝笑意忍不住浮上嘴角。
他想了想，也没有回晴园，打的去了酒店。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气晴好。何家良走出酒店的时候，童颜已经在等他了。“早。”他冲她点点头。她笑笑：“今天你的任务可没那么简单，我要你做参谋的。”何家良也笑笑：“他的喜好品位想必应该是你了解得更清楚吧。”童颜跟上他并排往前走：“女人对男人的了解是有限的，何况在他看来，我从来都不是最了解他的那个。我倒是觉得，令你们念念不忘的人既然是同一个，证明你们眼光相同，”她又微微一笑，“你觉得好的，他应该也喜欢。”何家良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却没有出声。
两个人在各大珠宝店和商场流连了大半日，始终也没找到合心意的礼物。何家良原本提议送对戒，但在进了第十四家珠宝店看完童颜仍表示不满意后，何家良半倚着柜台：“款式基本上也都看完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童颜：“这大概不是戒指的问题吧。”童颜脸上一热，看了他一眼，倔强地将头一偏：“反正我就是觉得不好看。”何家良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要是一个女人不打算跟你讲道理的时候，真理永远站在她的那一边。“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童颜终于站定之后，好半天眼睛才适应了这屋子里的光线。何家良七弯八拐地领着她来了这么个地方，她也不由得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四周了。从老旧的房梁和布局来看，这屋子只怕是有些年头了，客人进来之后落脚的地方都很局促，四面的架子、柜子和地上的各样物事将这屋子塞了个满满当当。她认得些如意、紫砂壶之类的物件，更多的全是她叫不上名来的古董宝贝。她一转头，看到个矮矮胖胖的老头坐在旮旯的椅子里拿着个放大镜在看什么东西，身上穿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唐装，胸前有一大块颜色深重的污渍，抬起来的那只袖口已经被磨破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她在看他，那老头忽然抬起头来眯缝着眼冲她一笑，露出一口七零八落被烟熏黑了的牙齿。那笑容让童颜浑身不自在起来，很勉强地挤出个笑容，急忙转开了视线去看何家良。他总不会指望在这种地方买到好东西吧。
何家良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正仔细地挨个儿从上到下看那些蒙尘的古董。童颜本来想喊他的，见他这么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想了想，忍住了。既然他说来，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她便耐着性子也沿着架子看起来。靠西的架子上放了一溜儿的碗，有裂纹的，有青瓷的，她也看不甚明白，对于古董一窍不通的她也只能凭好不好看来判断了。墙角架子最高处的一对瓶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上面蒙了厚重的一层灰尘，有一线阳光照在上面，灰尘下也还能显出一点很润泽的通透，花纹是隐隐绰绰的。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叫老板拿下来看看。一转头，才见何家良也正抬头看那对瓶，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也侧过头来，点点头，目光里有一丝嘉许之意，童颜也就笑了：可算没有白跑一趟。
绿茵茵的草地，鲜花拱门，洁白的婚纱……想到即将要面对这一切，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走到门口的这一刻，童颜仍然忍不住想退缩。何家良见她停下，也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犹疑和慌乱。他看了看她，抬起手，一贯坚定的眼神中透出鼓励。童颜伸手搭上他的臂弯，忍不住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何家良接过她递过来的请柬，交给入口处的保安：“谢谢。”穿着制服的年轻小伙子摆出职业性笑容，彬彬有礼地伸手指引：“两位这边请。”
童颜深吸了口气，挽着何家良走过了长廊。长廊的光线昏暗，不管是地毯还是墙壁，都是低调典雅的风格。头顶上两行明珠似的小小圆灯沿着长廊一溜儿向前，灯色明亮，光却只一点儿柔和的微亮。廊上错落摆了十来盆近半人高的鲜花，每盆都是单一种颜色单一棵花，叫不出来花名，看花型却也普通，这也没什么出奇的，不过花却不多，每株都不过四五朵花。墙壁上打了不同颜色的淡淡灯光，那花在灯光下一衬，红的更加殷红欲滴，白的只觉清丽脱俗，紫的更是高贵奢华……这样一来，每株花都似佳人各领风骚，由不得人不细细看了，再加上位置得当，配上整条长廊的风格，倒是不落俗套。童颜心下暗暗诧异：这并不怎么像沈立的风格。不过倒也暗暗叹服，这长廊里透不出半分喜庆热闹的味道，却足够让进来的人慢下脚步屏气凝神了，更不提墙壁两边的挂画和装饰了。
但她心情复杂，就算是觉得好看，也并没有将脚步放慢。长廊也并不很长，因此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门边。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延伸向远方一道月洞门，路边有不少木牌，他们前面也没有宾客，童颜不免有些疑惑。何家良也没停下来，继续往前走，童颜便也只好随他往前走。只不过她今天穿了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手上又提了礼物，走这样的石子路，难免走得小心翼翼。何家良见状，伸手拿过了她手中的礼物，放慢了脚步，手上也加了力道，半搀扶着她往前走。
她这才看清木牌上是什么，每张木牌上都贴一张照片配文字说明，右边第一张是一个小娃娃在澡盆里笑得正开心，漆黑的瞳，粉嫩的唇，下面配的是粗粗的黑体字：百日照；第二张是在童车里学步的照片；第三张是穿黑色小西装戴深红领结的小男孩神气活现地举起根拐杖……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童颜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见何家良看着她，也没打算收回手：“你还好吧？”她这一回过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她接过纸巾：“不好意思。”有些慌乱地转过脸，擦掉脸上的眼泪。此时童颜正对着沈立成人礼的照片：他戴着黑色的博士帽，在阳光下笑得眼睛微微眯起来，整个人有一种清澈的耀眼的气息。那是她还没来得及遇见他的时候，她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许悠那个晚上向她讲起的那个沈立：那个时候她就多么想亲眼见见许悠口中的那个沈立。今天她终于也算见到了：怎么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就还是迟了呢？那个他，这个他，怎么就都不是她的呢？“你要是改变主意了，我们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何家良的声音适时地从身后传过来。她摇摇头：“我们进去吧。”何家良接请柬的时候显然有点犹豫，那表情甚至可以用不知所措来形容。童颜轻轻点头，用目光示意他打开。他低头看了片刻，才将请柬合上递还给她。“是后天。”这时候他的表情很平静，仿佛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你怎么想？”童颜忍不住问他。他微微一愣，旋即笑了，伸手舀汤：“我没想法。这与我没什么关系，新娘的名字填的又不是许悠。”“有关系。”童颜鼓足勇气，对上他略显惊讶的眼神：“我想请你陪我出席婚礼。”
何家良低下头继续喝汤，一时没做声。童颜忍不住深感佩服：如果是她听到有人让她陪自己去出席情敌的婚礼，而那人还是新人的前任，估计她至少要把自己给呛住。“为什么？”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童颜这时候也不愿再躲了，她来之前把所有的事情反反复复想了一遍，还是觉得想这么做。而现在很明显如果她的理由不能说服何家良，那么她就白来一趟，要谈的事也至少是失败一半了。
“我跟他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说真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快结婚，当初看他的样子，”她看了一眼何家良，“好像跟你一样，像是打算等许悠一辈子似的。忽然这么快结婚，我多少有些不解。而且，我跟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我回了老家，他竟然还将请柬寄了过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是必须要去的。我希望你能陪我去。”她顿了顿，“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何家良，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上的餐巾。
何家良看了她一眼：“快吃饭吧，菜都凉了。这事儿吃完饭再说。”童颜听罢心微微往下一沉，只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也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只得胡乱吃了一些饭菜。到了饭后水果上来的时候，他用牙签挑了芒果递给童颜，看着她吃完才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好，我答应你。”童颜没出声，过了一会儿说了声谢谢。
“许悠她……”童颜有一点犹豫地看了看对面的男人。“怎么了？”果不其然，何家良立马目光一紧。“你和她还有联系吗？”童颜想了想，先问了这么一句。何家良微微苦笑了一下：“她怎么会联系我？”话一出口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悠悠她联系你了？”童颜忽然觉得有一点心虚：“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觉得……”何家良一摆手止住了她：“不用跟我解释。她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他这么一说，童颜反而更觉得心虚，不由自主有点结结巴巴道：“她走之前留给我一封信，说让我不用担心，有时间给我写信……之后我收到过三封电子邮件，第二封说她在清溪城郊的玫瑰园工作……但她在第三封信里又说她要离开那里，之后我就再没收到过她的邮件了。我发邮件也没有回复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抬头看了何家良一眼，见他的眉头越锁越紧，显然是对她的表述相当不满，不由将剩下的担心话语统统吞回肚里。
“你跟我来。”童颜不明所以，但何家良的口气毋庸置疑，他已经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童颜只好紧跟上来。他大步走向前台，跟接待说了几句，年轻的接待生彬彬有礼地带着他们去了无线网络区。“登录邮箱。”何家良示意童颜坐下来，口气从容平淡，不比沈立那般咄咄逼人，却同样不容拒绝。
童颜也就什么都没说，依他的话做了。然后站起身来，默默站在一边。何家良在椅子上坐下来，打开邮件，专心致志地看起来。三封邮件都不长，每封都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话，他却聚精会神地看了许久，童颜最后忍不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好不容易看他看完后又将这几封邮件转发到同样的一个邮箱，想必应该是他自己的邮箱，这才终于退出登录。童颜一看表，此时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
童颜等着他站起来，他却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额，闭上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没打算起身了。童颜叹了口气，想起先前的心虚紧张和顺从，好像又了解这个男人多一点。较之于沈立，他显然更加谦和甚至是温柔，但在让别人顺从自己的意志时，他的强硬处丝毫不逊色于沈立，只不过与沈立不同的是，他似乎更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她起身去付账，然后径直走出了洪玉阁的大门。
何家良起身的时候才发现童颜不见了。他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她，才看到她的短信，大意是叫他不要灰心，早点回酒店休息。她已经买单了。明早她会给他打电话，请他陪她去挑选结婚贺礼。何家良看完短信，一丝笑意忍不住浮上嘴角。
他想了想，也没有回晴园，打的去了酒店。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气晴好。何家良走出酒店的时候，童颜已经在等他了。“早。”他冲她点点头。她笑笑：“今天你的任务可没那么简单，我要你做参谋的。”何家良也笑笑：“他的喜好品位想必应该是你了解得更清楚吧。”童颜跟上他并排往前走：“女人对男人的了解是有限的，何况在他看来，我从来都不是最了解他的那个。我倒是觉得，令你们念念不忘的人既然是同一个，证明你们眼光相同，”她又微微一笑，“你觉得好的，他应该也喜欢。”何家良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却没有出声。
两个人在各大珠宝店和商场流连了大半日，始终也没找到合心意的礼物。何家良原本提议送对戒，但在进了第十四家珠宝店看完童颜仍表示不满意后，何家良半倚着柜台：“款式基本上也都看完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童颜：“这大概不是戒指的问题吧。”童颜脸上一热，看了他一眼，倔强地将头一偏：“反正我就是觉得不好看。”何家良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要是一个女人不打算跟你讲道理的时候，真理永远站在她的那一边。“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童颜终于站定之后，好半天眼睛才适应了这屋子里的光线。何家良七弯八拐地领着她来了这么个地方，她也不由得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四周了。从老旧的房梁和布局来看，这屋子只怕是有些年头了，客人进来之后落脚的地方都很局促，四面的架子、柜子和地上的各样物事将这屋子塞了个满满当当。她认得些如意、紫砂壶之类的物件，更多的全是她叫不上名来的古董宝贝。她一转头，看到个矮矮胖胖的老头坐在旮旯的椅子里拿着个放大镜在看什么东西，身上穿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唐装，胸前有一大块颜色深重的污渍，抬起来的那只袖口已经被磨破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她在看他，那老头忽然抬起头来眯缝着眼冲她一笑，露出一口七零八落被烟熏黑了的牙齿。那笑容让童颜浑身不自在起来，很勉强地挤出个笑容，急忙转开了视线去看何家良。他总不会指望在这种地方买到好东西吧。
何家良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正仔细地挨个儿从上到下看那些蒙尘的古董。童颜本来想喊他的，见他这么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想了想，忍住了。既然他说来，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她便耐着性子也沿着架子看起来。靠西的架子上放了一溜儿的碗，有裂纹的，有青瓷的，她也看不甚明白，对于古董一窍不通的她也只能凭好不好看来判断了。墙角架子最高处的一对瓶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上面蒙了厚重的一层灰尘，有一线阳光照在上面，灰尘下也还能显出一点很润泽的通透，花纹是隐隐绰绰的。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叫老板拿下来看看。一转头，才见何家良也正抬头看那对瓶，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也侧过头来，点点头，目光里有一丝嘉许之意，童颜也就笑了：可算没有白跑一趟。
绿茵茵的草地，鲜花拱门，洁白的婚纱……想到即将要面对这一切，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走到门口的这一刻，童颜仍然忍不住想退缩。何家良见她停下，也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犹疑和慌乱。他看了看她，抬起手，一贯坚定的眼神中透出鼓励。童颜伸手搭上他的臂弯，忍不住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何家良接过她递过来的请柬，交给入口处的保安：“谢谢。”穿着制服的年轻小伙子摆出职业性笑容，彬彬有礼地伸手指引：“两位这边请。”
童颜深吸了口气，挽着何家良走过了长廊。长廊的光线昏暗，不管是地毯还是墙壁，都是低调典雅的风格。头顶上两行明珠似的小小圆灯沿着长廊一溜儿向前，灯色明亮，光却只一点儿柔和的微亮。廊上错落摆了十来盆近半人高的鲜花，每盆都是单一种颜色单一棵花，叫不出来花名，看花型却也普通，这也没什么出奇的，不过花却不多，每株都不过四五朵花。墙壁上打了不同颜色的淡淡灯光，那花在灯光下一衬，红的更加殷红欲滴，白的只觉清丽脱俗，紫的更是高贵奢华……这样一来，每株花都似佳人各领风骚，由不得人不细细看了，再加上位置得当，配上整条长廊的风格，倒是不落俗套。童颜心下暗暗诧异：这并不怎么像沈立的风格。不过倒也暗暗叹服，这长廊里透不出半分喜庆热闹的味道，却足够让进来的人慢下脚步屏气凝神了，更不提墙壁两边的挂画和装饰了。
但她心情复杂，就算是觉得好看，也并没有将脚步放慢。长廊也并不很长，因此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门边。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延伸向远方一道月洞门，路边有不少木牌，他们前面也没有宾客，童颜不免有些疑惑。何家良也没停下来，继续往前走，童颜便也只好随他往前走。只不过她今天穿了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手上又提了礼物，走这样的石子路，难免走得小心翼翼。何家良见状，伸手拿过了她手中的礼物，放慢了脚步，手上也加了力道，半搀扶着她往前走。
她这才看清木牌上是什么，每张木牌上都贴一张照片配文字说明，右边第一张是一个小娃娃在澡盆里笑得正开心，漆黑的瞳，粉嫩的唇，下面配的是粗粗的黑体字：百日照；第二张是在童车里学步的照片；第三张是穿黑色小西装戴深红领结的小男孩神气活现地举起根拐杖……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童颜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见何家良看着她，也没打算收回手：“你还好吧？”她这一回过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她接过纸巾：“不好意思。”有些慌乱地转过脸，擦掉脸上的眼泪。此时童颜正对着沈立成人礼的照片：他戴着黑色的博士帽，在阳光下笑得眼睛微微眯起来，整个人有一种清澈的耀眼的气息。那是她还没来得及遇见他的时候，她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许悠那个晚上向她讲起的那个沈立：那个时候她就多么想亲眼见见许悠口中的那个沈立。今天她终于也算见到了：怎么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就还是迟了呢？那个他，这个他，怎么就都不是她的呢？“你要是改变主意了，我们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何家良的声音适时地从身后传过来。她摇摇头：“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