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随你

左右王帐相去甚远，呼稚揭带着十多个随从一路疾行，期间在单于王庭多逗留了半日。之后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不多做停留，三日便到了左帐王庭。

左帐王庭游牧于大漠东边的辽阔草原，由于左贤王是未来的单于继承人，所得领地自然都是水草最肥沃的区域。虽说这些年连续袭边不利，但其自身实力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放眼天下，左贤王麾下的游骑军战力还是可以排上前五。

伊邪收到呼稚揭将到的消息就立即率人迎了出去，见到右贤王后伸手一摆，说了个请，便单人单骑往南方奔去。呼稚揭见状捋须大笑，心中暗赞这小子如单于年轻时一般，有那股与生俱来的霸气。然后也不管兀屠等人的劝阻，策马追了上去。

出了王帐有三里远的地方，伊邪勒马停步，片刻后呼稚揭便赶了上来。也许是三日来连着赶路有些累了，一向略显严肃的右贤王下马后就席地而坐，向着小自己有二十来岁的伊邪说起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伊邪听着却不接话，或许是没见过这么失态的右贤王。说了一会后呼稚揭也觉得是在自讨没趣，起身整了整衣襟，正色道。

“车籍，乌达沐前些日子来找过我，至于说了什么想必你也能猜到。”

伊邪冷哼一声。

“那两个老鬼，这些年他俩借着单于顾不上北边的空子，在那边拉拢了一些蒙人的小部族。起先还看不出什么，可这两年听说蒙人部族出了个叫元木烈的家伙，一套合纵连横，胡缠乱打，整合了不少原先不满单于的部落，这倒是让他成了乌达沐手下第一猛将。只是养虎为患，乌达沐有几斤几两你也知道，他那点养士的本领也敢自比那些老奸巨猾的汉人皇帝。到时候被反咬上一口，只怕丢的就不单单是漠北那一块草原了。”

呼稚揭暗自点头，说道。

“养虎为患，这倒是实话。你有这等眼光也不枉单于一心栽培。若是早些个七八年，我或许还真会与你斗上一斗，争一争这单于之位。只是前些日子我从凉关回来，远远的见着了巡边的大将军楚渭后就一直在想，左右王庭一旦开战，没个十来年怕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就算最后侥幸得了这单于之位，可那时我也差不多行将就木，就是让我坐上了那位子又还有什么意思。”

呼稚揭说完便负手而立，望着南方沉默不语。伊邪心里一惊，细细想着刚刚他说的话，片刻后便沉声道。

“楚渭不足惧，我有把握五年内拿下北燕。休整两年后，再与那西梁陆宁逊战上几番，看看他那九州奇战第一人的名号是不是浪得虚名。”

似乎是没听到伊邪刚刚所说的话，呼稚揭依旧沉默着望向南方。伊邪见状刚想上前言语就被呼稚揭挥手拦住，然后说道。

“草原上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所以你说服我一个人是没有用的。谁帐下的马多，谁的战士更能打才是服人、服众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车籍、乌达沐、还有我手下的那些人不服你当单于是因为这些年你被燕人打的过于狼狈，虽说其中有被楚渭设计针对的原因，但没有几个人会去管这些。你要想完全得到我的支持，让你的南下大计得以成行，那就去打一场让草原上所有部族们都刮目相看，俯首称臣的大仗，让所有反对你当单于的人全都闭嘴，到时候自然就没有人会对你当单于再有任何异议。”

呼稚揭顿了顿后接着说道。

“我来时去过单于那边，老上单于精神比前段时日要好些了不少。我与他说了此行的目的，他听了之后只说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伊邪问道。

“随你。”

呼稚揭道。

“什么时候打随你，用多少兵随你，如何打也随你。总之就是一句话，只要打赢就行。”

伊邪暗暗握紧了拳头，随着呼稚揭的目光望向了那见不到一点踪影的三关七郡，心里想着自己日后领兵马踏中原的场景。

夜色渐袭，北燕边关的百姓们如同往常一样，家家户户都会有个嗓门大些的女人站在门口，嘴里叫着自家孩子的名字，让那些个疯了一天的崽子们快些回家吃饭。三五成群的顽童顺着自家长辈的叫骂声一一归家，临别时还会约好明天继续去哪里哪里玩耍。

孩子们优哉游哉的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也许他们并不知道前些日子那些个从自家门口过去的骑兵是些什么人，他们只是知道这些穿着怪异的人每年秋天都会来，然后拿走一些粮食。家里的大人们很怕他们，但那些人除了抢粮食之外并不会做其他什么事。有些时候孩子们还会羡慕那些骑马的人，觉得他们很威风，就跟大将军一样威武。边关的人见多了边军操练，每次那些个将领们都会骑个高头大马，站在阵前指指点点。孩子们看在眼里，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有人出来扮演那些骑马的将军，在自己的这些小伙伴里耀武扬威一下。

夜色渐浓的时候，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才摸到了自家的门前。屋内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低声问道。

“幺娃，是你回来了不？”

小男孩轻轻将门合上，然后回答道。

“娘，是我。您坐着，我去做饭。”

过了会后，小男孩用他那双瘦弱的手臂颤颤巍巍的端着饭菜进了里屋。饭菜谈不上多丰盛，但至少都是热乎的，母子二人在昏暗的烛光下边吃边聊着白天的一些事。

小男孩的父亲前些年就走了，两个哥哥也跟着一起走了，母亲为这差点哭瞎了双眼。十多岁的孩子从小就担起了家里的一切，每天早起晚归，指望着多攒点粮食，好熬过漫长的冬天。

这些年小男孩偷偷攒了些银子，晚上他又去数了一遍，确定了数目后，他走到母亲的床边对她说。

“娘，过些天我把这屋子与东头的两块地给卖了，再加上我攒的钱，加起来就够我们去上京的了。到了那后，幺娃给你找个最好的大夫给您把眼睛治好。”

妇人听了之后低声说道。

“都听幺娃的，娘都随你。”

听了母亲的话后，黑瘦的小男孩很是高兴，将怀里的银子收好后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