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尸狗
眼泪？真是可笑，没有惜泪如金的骨气，没有视死如归的气节，反而还流泪哭起来，秦墨霜有些看不起这人模狗样的家伙了，果真是只招人唾弃的狗。原本秦墨霜还有些尊重他能以自己的生命守护这里，没想到他却这样懦弱。
“哼，丈夫气节都没有，果然是招人唾弃！”秦墨霜冷冷的鄙弃他一眼，剑尖离他的喉咙又近了一步。
“哈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笑容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悲哀，“你知道什么！！”他这不甘的嘶吼如闷雷一般轰在秦墨霜心中。
“自以为是的人类，你又知道些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你还能知道什么！”
“你有尝试过被抛弃街头，每天食你们丢弃之物充饥的滋味吗！”
“你有尝试过，被万人唾弃，被所有人看不起的滋味吗！”
“你有尝试过，被暴雨淋湿，连借屋檐躲雨都被你们轰出的滋味吗！”
“你有尝试过，失去希望，躲在死巷等死却被拖出残暴杀死的滋味吗！”
“你有尝试过被弃尸街头，最后连全尸都不剩的滋味吗！”
“你尝试过吗！你尝试过吗！你尝试过吗！你又知道些什么！丈夫的尊严？尊严有什么用！连希望都没有的尊严……有什么用！”
他仿佛在对天嘶吼，对天地抱怨不公，想要撕裂整个天际的黑暗，却又无能为力。风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连天空中的那圆月，也悄悄躲进了云层里。秦墨霜也静静的站着，哑口无言。
“你躲什么！你躲避什么！出来啊！”他对着天空中大吼道，他的敌人早已不是剑指自己喉咙的秦墨霜，而是整个世界，对他如此不公的黑暗的世界。
秦墨霜静静地站在原地，剑尖却丝毫未移动，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被人类抛弃？当时的你不是人类？”秦墨霜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看他的模样，虽然有些肯定心中所想，但还是有些不确定。
“啊，是啊，我不是人类，我只是一只狗，连尸体都没有的狗！满意了吧，哈哈哈哈，来吧，唾弃我吧，鄙弃我吧，再次让我死无全尸吧！哈哈哈哈！人类啊，我早就看透你们了！”
“满意？我为何要满意？”秦墨霜冷冷问道，从她的话中察觉不到一丝感情，甚至察觉不到任何想法。
“哈哈……你们人类不都这样的吗！这一刻，留着有用的东西，只要这东西没有，下一刻，就完完全全抛弃，不带一丝感情的抛弃。”他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凄凉的笑化作了悲哀的沉默。
“是吗？我不太明白，因为你说的我都没见过。”秦墨霜则是不冷不热的回答。
“没见过？”他瞳孔紧缩，仿佛见到了怪物一般，用恐惧的眼神打量着秦墨霜，恨不得把秦墨霜的伪装撕破，露出她真正的面目。
“我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地方，每天都有人照顾我，每天都有人关心我，我被人关照了无数，像公主一般，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容不得半点伤害。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如此关爱我的人，却用我的生命与魔鬼定下契约，只是为了保全他的权力。”秦墨霜顿了顿，“确实，你说的没错，人类是残暴的生物，只为了利用而做出虚假的行动。但是，也不尽其然，我也遇到过，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用尽一切来保护我，不管是风吹雨打，他都在保护着我，你知道吗，曾经我的心被冰封起来了，但他却把那块冰慢慢融化，甚至成了温暖的泉水。”说着，秦墨霜那绝美的脸上绽开了绝美的笑容，比昙花还要美丽。躲在云层中的月儿，也随着这笑容露了出来，在那皎洁的月光下，有着一张绝美的脸，那张脸有着流风回雪般的笑容。
“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他了，轮到我来拯救他了。”秦墨霜笑着滴下了眼泪，那眼泪滴在了舞雪之上，寒气没有丝毫的阻挡，那泪滴随着剑锋滴在了他的脸上，滴在了他的口中。
咸咸的味道。
他沉默了，那不是悲伤的沉默，而是思考的沉默，他不相信，在他的脑海中，人类都是无情的机器，那所谓的关心只不过是为了能够利用罢了，但他却很想要相信，秦墨霜所说的一切。
“呵呵，开什么玩笑……”
“开玩笑么？若是开玩笑，我何必流泪呢？”秦墨霜用手轻轻抚了抚舞雪，秀发随着她的手，轻轻在风中飘动。
这下，他哑口无言了，是啊，若是那份话语真的是虚假，她又何必流泪呢，这泪，是装不出来的。
“呐，你知道吗，人并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人把感情藏在了心里，不会轻易透露出来而已。”
“感情？那么，抛弃我的人，唾弃我的人，驱赶我的人，杀了我的人，都是，你所谓的感情，哈哈哈哈……”
他又是那般凄凉的笑起来，挂在天边的月儿与荡漾着的清风，是那么的不搭调。不知为何，秦墨霜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心里稍稍有些难受，或许是自己和他一样吧，都是被抛弃的。
但是啊，破尘拯救了自己，用他的一切，保护她，关心她，爱护她。他却没有被任何人拯救，即使是鬼神，也只是给了他一个活着的机会罢了。那么，就由自己来拯救他，不知不觉，秦墨霜心中却这样决定了。
“你和我真像呢。”秦墨霜轻声道。
“哼。”他冷哼一声，似乎很讨厌秦墨霜这样说，在他心中，还有谁比他遭受的困难更多。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比我现在幸福呢。”秦墨霜却这样说道。
“比你幸福？”他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嘲笑秦墨霜，居然说出这无稽之谈。
“呵呵，是啊。”秦墨霜是第一次对破尘以外的人展开这样的笑容，所以有些生硬，但却是发自内心的。她的笑，永远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曾经被主人抛弃，然后遇上了用一切呵护我的人，你知道吗，我失忆过，但他却一直呆在我的身旁，哪怕被我冷落，被我用剑威胁，哪怕他真有些受不了了，但最后他却依然笑呵呵的呆在我身边，想尽办法的为我找回记忆，但最后，我却亲手杀死了那个呵护我的人。”秦墨霜顿了顿，眼角的泪水一不小心又流了出来，风儿不停的拂过她的眼角，似乎想要拭去她的泪水，但不管怎么努力，小小的微风都无法擦干，那不停滴落的泪水，“我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但是你，只是被主人抛弃而已，哪怕你受尽艰辛，却还是有了重生的机会，但你还没有遇上能够呵护你的人吧，就算遇上了，你也没有像我这样，亲手杀了它吧？”
秦墨霜收起了舞雪，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用舞雪指着他的喉咙了。
他依然这样睡在地上，仿佛在坚持，但那或许是倔强吧。
秦墨霜的话令他动摇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似乎痛苦超过了自己，哪怕自己这样的怨恨世界，但他还是感受到了世界中有比自己更加痛苦的人。
“呐，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让我来做那个呵护你的人吧，用自己的一切呵护你，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好吗？”秦墨霜向他伸出了手，那是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在月光底下，显得格外好看，仿佛是希望的光芒。
那一刻，他感觉只要自己抓住了那双手，自己的一切都会改变，世界说不定会变得美好，自己或许真的能改变……
“我……”他缓缓伸出了手，想要抓住秦墨霜，但又突然把手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他又再次伸出了手，颤抖着，倔强着，想要抓住秦墨霜的手，却又再次缩了回去，一直重复了三次。
这一次，他再次伸出了手，犹豫着。
在给予你光明与黑暗的时刻，你会选择那一边呢？
光明还是黑暗？还是一直犹豫不决？
突然，秦墨霜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既然是我来保护你，那么也由我先来拉住你！”秦墨霜仿佛是一个拯救世界的女神。这一刻，秦墨霜感觉自己成了破尘，自己好像也是时空守护者了，若是破尘看见自己的作为，他也会笑的吧。
就在被秦墨霜拉住的那一刻，他的泪水居然如决堤那般流了出来，他的身体突然泛出光芒，然后不断缩小，最后竟缩的与狗一般大小。
他化作了狗。一只有着雪白毛色的，可爱无比的小狗，可那眼神却无比浑浊，深邃。它突然扑到了秦墨霜身上，用可爱的头蹭着秦墨霜，然后那双浑浊的眼中不停的流着泪水，只有狗才会流出的泪水……
“好了，我一定会保护你的！用尽全力的保护你！”秦墨霜不停的抚摸着它。
没有人注意到，那天冲域的庙阁突然变了，原本的有狗身的庙阁，却突然失去了狗身，化作了白色的骨，与树皮轴上画的变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