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死了
一 .雨晴死了
顾成天的女儿今年三岁了,他不得不将她送进幼儿园。就容貌上来看她长得很像父亲,标致水灵,温文尔雅的气质悄然流露。她生活上也更愿意与父亲亲近,通常都是成天来接她放学。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恋人,他对女儿的疼爱无微不至,并不像他的感情那样受人诟病。
顾晴晴不是班里最小的孩子,有的孩子才刚断奶就给送来接受早期教育。斯琴前年开办了这家私立幼儿园,很受欢迎。教室前的水泥空地是操场,孩子们周一至五的早晨除非下雨都在这里做早操,下午总有一两个班被带到树荫下听讲故事。从蓝色的铁门望去,教室的墙上贴着色彩丰富的图画,有飞翔的鱼,游泳的鸟,跳绳的狮子和翩翩起舞的大象,斯琴说:中国人太缺乏创新意识,得激发孩子们的想象力。当然她不认为擅长剪贴拼凑的制作,能为脑子开发带来多少作用,但她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哪怕一个不起眼的启示,所以她还是坚持将四个教师的墙壁分别油成色彩不一的调子。
所有挤不进公立学校或交不起昂贵学费的家长都十分愿意把孩子送来这。斯琴也在闲置了三年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总算当年没有白去英国攻读工商管理。
佳慧与成天的孩子都在这幼儿园就读。巧的是,杨招娣的女儿也在这里,她后来又生了个女孩,儿子快小学毕业了。好多年,她没见过顾成天了,可当他风度翩翩的出现在她面前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立马认出了这个男人。顾成天几乎未变,只是头发短了,剪成平头,胡渣布满下巴,优雅的气质更集中饱满。他向她微微点头,她瞅了一眼,没理会。
“我女儿在这读小班。”他走过去很是客气的说。抿嘴一笑,很是动人。
“是吗?”她脸庞僵硬,单调的语气有故意为之的成分,也有不自觉流露的缘故。
“你怎么也在这里。”他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容迷人。
“我丈夫调到这边来工作。”说完,她把头转向铁门内,再过两分钟,孩子就放学了。
“这边现在比市里好。”他轻快地迎合。
确实如此,城市经济发展缓慢,每一个小城市的优势都大同小异:山高皇帝远,轻易不作为。市内环境污染严重,工作压力大,有修不完的工程建筑,交通总如一盘散沙般混乱,小镇倒成了过日子的地方。但她看不出他是否真这么想。
“我女儿也在这里读。”她女儿5岁了,读的是中班。
“真巧,这幼儿园是我朋友开的。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她人很和善的。”这样随意的话被他抑扬顿挫说得极为动听,他的谦谦风度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散发着宽大为怀的体贴。她渐渐理解,她妹妹当年为何被他迷惑。
“谢谢。”她不小心就给他的礼貌周到牵引到一个忘记仇恨的陌生地带。
“雨晴,她还好吗?”他展现出的释怀非常自然,同时嘴角一扬,眼里闪烁着沉寂的期待,好像是在好心打听一个不太熟悉的故友,叫人不得不呼回应。可她的回答,却把他封锁多年的暗道毫不留情地捅破了。
“她已经不在了。”
即使不幸已发生,杨招娣还是不愿意用那个不幸的字眼来形容自己亲近的人,轻巧的回复让她很满意,她不愿意再回忆那个红得让人晕眩的场景。她想从他眼里看到一丝震惊或某种抽动的情愫,可成天一脸平和,毫无气色。
他骤然抬头,睫毛抖动一下,望着杨招娣离去的背影。她和她妹妹长得极像她们那个英俊的父亲,细眉大眼,椭圆的鹅蛋脸上雕刻着笔直的高鼻梁,唇线鲜明,上唇微翘,下唇丰盈,还有乌黑柔软的细发,特别是那长得能煽出微风的浓密睫毛,无人能比,过目难忘。不同的是杨招娣比她妹妹年长六岁,且不具备妹妹那透白细腻的肌肤,还有她那具备吉祥意义的名字却没吉祥如意地招来一个弟弟。
暗道袭来的洪流推着他前行,多年前的一幅幅画卷哗啦啦展开,真实得几乎想伸手触摸,又一次,他发现,他欺骗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