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婷的启示
三十九 小婷的启示
“雨晴，我要结婚了。”这年夏天，小婷的到来，多少磨灭了张启明给雨晴带来的伤痛。为了去车站接小婷，她第一次开了那辆白色宝马迷你。
“老的还是小的呀？”雨晴不怀好意的说。
“都不是。”她神秘得有些诡异，扬着坏笑。
“那是结婚的还是没结婚的？”
“真庆幸两者都不是。”小婷轻松的绽放笑颜，长途旅行，她毫无疲倦，一点也不掩饰内心的虚荣与欢乐。正是这种想爱就爱，想要就说的直白劲，让长得很普通的欧小婷愣是添了几分魅力，这爱来不来的风格，反倒惹得狂蜂浪蝶相继扑来。
“我曾经想过不结婚，当然，我只是想想，一个女人，根本做不出什么事来。”
“男人一个人，也做不来什么。”
“所以说，成功男人背后都有女人。”她笑得轻描淡写又自信满满。
“社会给女人责任和义务也太多了吧。”
“你这是在替男人说吗？”
“我在替你说，男人这情况，大家都知道。可女人需要承担的，多不被认为是责任。很多人把承担责任当做是男人的事，以为只有男人才有责任。女人承担的责任，就不被看成是所谓的责任了。”
“你说得对极了，我们承受得太多了，人们要么以为女人是柔软的，无法承担的，要么认为我们坚忍不拔是必须的，多矛盾。”她兴致起来了，说得又快又溜。
“世界就是个矛盾体。”
“矛盾才簇生爱情，矛盾才演变出婚姻。”
“矛盾还引发伤害，制造痛苦。”
“矛盾可谓无处不在啊。”
“可并不矛盾的事物，又给看做是矛盾至极的，就像没人能看懂谁，而谁又都以为自己是谁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陷入一个错误的骗局。”
“这才是问题的本质，说明很多事根本就是个错。”他们一边走向停车场一边讨论着。“对待错误，只能........无视它。”小婷轻佻抬头，表示无所谓。
“或继续它。”雨晴帮她补充，翘着小嘴巴，继续说：
“一错到底。如果说世界是矛盾的，那矛盾本身则并不矛盾。”
“女人一恋爱，智商就下降。”小婷聪明地饶了个大弯。
“我可没恋爱。”
“你买车了？”小婷突发惊叫。
雨晴脸刷的一红，低头不语，她立马闭嘴。
在路上，小婷又重提刚才的话题：
“在你无法判断对错时，只好随着感觉去做。感觉，不是随性的，是一种判断力，能人或圣人才具备正确的感觉吧。我不是，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会爱我多久。我只想现在，过去的过去了，未来需要现在打基础去创造。”
“我还以为你是‘理性主义者’”
踏进房间，他们松了口大气。
“小狗好可爱，多大了。”启明听到开门声，从窝里串出来。
“养半年了。”
“来来来，多多。”小婷把行李往地上随便一扔，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拍着手掌叫道。
“它不叫多多。”雨晴一面提起她的行李往房间走，一面说道。
“多利？”她抱起狗，摸摸它柔顺的毛，任它在身上又嗅又舔。
“你家狗叫多多还是多利呀？”雨晴穿过客厅笑着问道，随手丢下一双拖鞋给她换。
"我从不养狗。狗离开的比人早，我可不想到时候伤心死。"
“人就不会离开的比你早？人就不会让你伤心死？”
“到底叫什么名字嘛，我的多多，多利。”她捧着它，猛烈地摇晃，仿佛一摇晃，它就会自觉报上名似的。
“它叫启明。”
小婷脑子里亮起一盏灯，噔一声，咔嚓闪了一下。
“启明？开启光明？这分明就是个人名，你可别告诉我它还有个姓。”小婷把狗往地上一扔，她大惊小怪的表情，把雨晴逗乐了。小婷在她面前像极了自己在成天面前喜欢刨根问低又惊恐万分的样子，同样是这无辜又好奇的口吻。小婷有意模仿她，捉弄她，就像她也喜欢捉弄顾成天一样感到有趣至极。
“我不介意它跟你姓，你为什么总要去区分人和狗呢？”她说这话时就像成天在对她说：“你为什么总喜欢问为什么呢。”她以往讨厌成天那种理智分明的冷静样子，对于自己渐入此境，并无察觉。
“难道没区别吗？”小婷一脸凝重，眼珠却一刻不停的扫视着房子里的摆设。
“狗比人忠诚。”雨晴从冰箱里拿出一条香肠，掰成几段放到阳台的狗盆里。
“所以你不能把一只狗当人，因为它是一只狗，它就永远都是一只狗。狗是狗，人是人，你要连这个都分不清，不是脑子生锈，就是自欺欺人。”
小婷把目光转向她，意犹未尽地等雨晴说出反驳的话。
“很久以前我看过一部动漫，是一个关于狗的故事。”
“关于狗的故事可多了。”小婷不屑的说。
“他们的特点都是什么。”雨晴问。
“歌颂够的忠诚呗。片名叫什么？”
“我忘了。但我记得那个城市，有个教堂。”
“到底是哪？”
“安特卫普。”
“比利时？”
“是的。”
“内容是什么？”
“一个小男孩养了一条狗。”
小婷憋不住不住问：“就这样啊？”
“后来死了。”雨晴说，这时启明已经将香肠吃得精光了，趴在她脚边一块灰布上。地板是大理石的，她怕狗着凉特意把一块没用的薄被单剪成两半，一半扔这，一半扔狗窝里。
“算了，你还是别讲了。”小婷摆摆手。
“小时候我家里也养了一条狗，它叫欢喜。”
“总算不是叫旺财或来福。”
“有欢喜就证明有财有福，我想我爸妈当时是这么想的吧。”
“最后一定也死了。”小婷打趣的说，谁都会死的呀，死是必然的。她想。
“是被人毒死的，当时它也怀了狗仔。”
“也？一定又是人类干的。”
“又？是的，人会害人，人还害狗。”
“我们也是人呀。”
“我们选择了不去做。”
“选择，我看多数人根本不知道有选择这东西存在，那都是自然反应，不是选择的结果。”
“那就是天性。”雨晴和小婷这会都坐下来了。
房间狭小而安静，小婷就坐启明坐过的那张沙发上，蜷缩双脚盘坐着，雨晴在她对面的长椅上半躺着，各自啜着杯里的花草茶，思忖着的竟是同一个人。小婷放下修长的脚，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抿了口茶：
“你现在还和他见面吗”她指的是顾成天，雨晴并未与这个老同学提起耿志忠或张启明，她觉得应该为他们保留隐私。耿志忠应该让他来去自如，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归于幻觉，或者就是一个过客，他需要她这样对他以求安宁，生怕她的拨动会把他心中的炽热和另一种责任感燃烧起来。
张启明流于传统的不安，正需要从保有隐私这方面去为他着想，波谲云诡的思维模式和那叫人捉摸不透的神出鬼没，唯一的应对方式便是无视。
至于，成天，越是难以忘怀的人，越不该提及。与此同时，爱恋与男人，于她不再是值得分享的高兴事。
“你们分手很久了吧。”小婷直截了当的问。
”3年。”她犹豫了一会说，好像在算计时间，其实清楚得很。
“你还爱着他？”
“爱会随着时间变幻，但感情不会。”她实际不想说出“感情”这敏感字眼。
“我对他是一种过去了的.......情感。”
小婷叹了口气，无耐地看着雨晴，有些迟疑。
“那年，有一次，你回家了，你记得吗？我还在学校里，看到他和英语班的陈思思在一起。”
“他们......”小婷不由自主地挥动着手。
她认为自己有义务说出他们在树下亲吻的所见。也许还能凭她的丰富经验和神乎其技的想象力，勾勒出更多激荡人心的画面。
“你为何没早点告诉我。”雨晴故作认真，纯粹是为了表示自己很在意她的提点，不想扫她的兴。她手指轮流抬起又轻巧地一一落下，另一只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句：“晚安，宝贝”，原来不是发给郑佳慧,她现在不确定是发给谁的了。可她要是早知道，会多难过，成天不止一次的说过他不喜欢陈思思那个矫情扭捏的女人，他认为那样不够自然天成。
她低着的头被一股暖流唤醒，窗外阳光明媚，透过半掩的窗帘照进来，一半撒在她脸上，一半照在地上。她想起顾成天说过的话：
“我们的路还长。我们要向前看”
“让他过去吧。”雨晴说道。
“你还是这么善解人意啊，杨雨晴。”
雨晴的所举所思，特别是眼睛透出的穿透力，能感动每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包括小婷。
只是，感动和细腻，向来是遗憾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