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碰撞

四十 一 十字路口的碰撞

去惯了大城市的小婷，好奇心被小城镇的怪诞风俗吸引，这会儿她依依不舍地向周围扫视，泛红的眼圈很有诀别之意。

“回去吧。”她对雨晴说道。

即使跟落入俗套的其他被世人遗弃的小城镇一样，这里的人粗鲁无礼，为了隔壁家的大树伸过自家的门口扯开嗓门怒骂；因为看了别的女人一眼，被对方的男友狠揍一顿；无知却自大，扁乏但奢靡，无味且嘈杂，但是，在这里，可以自由追求。如果能有一点善意的意识，美好并不总是遥不可及的。杨雨晴的到来，不正给这幻想的实现增添了一丝可能性吗。

明天会比今天好，因为明天她要结婚了。小婷今年28岁，比雨晴大一岁，正是花儿绽放得最为成熟美丽的时期，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一个路过的好心人来摘取。而不是一个无知的孩子，拿着坚硬的木棍残忍摧残而不知其残忍。

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她透过玻璃挥动纤长细指朝雨晴摆了摆。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的未婚夫现在在做什么，未为人妻，掌控的欲望就抢先一步进入殿堂。这是婚姻赋予她的权利，拥有权力的人，会自然而然的接受，延伸，扩大。男人亦如此，只是，女人的权利，多存在于家庭之内。

雨晴站在栏杆外，看着车子远去后才转身。她想，所谓离别，不过是没有选择在一起。

烟尘滚滚扑向她的车窗，路政每天都在修路，路面到底是因为修路蒙起尘土的，还是因为这呛人的烟尘才不得已需要修路的，至今无人明白。雨晴沿着大路一直开了几百米，穿过小巷，池塘里的死水，绿得发青，青得发黑，好像中了毒似的鱼儿，还在努力摇摆着尾巴吐出水泡。自成一格的房子，极不协调的矗立在马路的两旁，沥青的浓烈味道夹杂着灰尘飘来，她打了个喷嚏，想摇起车窗的手，却被一红色的迷你吸引去，鬼使神差的，与自己的方向背道而驰。

在十字路口，雨晴看到车里的女人，娇小，黝黑，强壮，惴惴不安，双手谨慎地拧着方向盘。她皮肤略显暗黄，留着齐肩的短发，浓密厚实的刘海齐齐整整地遮蔽了整个额头。

蒋晓云东张西望的脑袋看过来，那纯洁得有些呆滞的眼神看起来是被虚幻的幸福冲昏了头所致。她亲切有礼地对雨晴笑了笑。然后欣慰又羡慕地看了一眼她和她一样的车。

雨晴双唇紧闭，别过脸去，一阵神经抽动促使她的脚不自觉去踩油门，可还没来得及向前冲，一声砰然巨响，把两人的目光同时转移。

大货车来不及刹车，把摩托车撞得支离破碎，车灯掉落在另一边马路，坐在后面的妇女被飞出了十几米远，一声婴儿的哇声，还没发出喉咙，就被扼住压了回去，妇女手中的孩子轻飘飘地成抛物线状甩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

有人拿起电话报警，有走过去查看，有人失声惊叫起来，行人匆匆从她车窗外一跑而过，雨晴的手心冒出汗，心剧烈地跳动着，眼泪快要涌出来。

可当她看到旁边的蒋晓云吃惊而痛苦的脸上扭曲起皱纹，张着的嘴，被泛黄的手紧紧捂住，硕大的眼泪哗地流下来，哭得好像死去的是自己的孩子般悲情无助，雨晴的不安顿时被一股莫名涌动的厌恶驱散，眼泪锁住了，双手迅速打动向盘。

婴儿静静躺着，一动不动，远处不断呻吟的男人闭着眼睛，女人身上不知从哪里流出鲜血，艰难地爬过去抱起孩子，猛然地嚎啕大哭。

雨晴调转车头，把正在给丈夫打电话的蒋晓云抛在后头，连同那可怕凄厉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