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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我们是共患难的兄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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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麻子喝了不少酒,听肖国庆讲了一阵后,醉意蒙胧地说:“国庆,你变得咱们都不认识了,以前的肖国庆好关心七里坡的人和事,好在乎七里坡的田间地头,可你今天回来都没问一句。只谈你的政治,咱们山里的人不会管那么多政治上的事,种地收粮吃饭才是我们的根本。其实七里坡的人们好在乎你为他们做的事。从沙子坡种桐子树到试验田生产小组的组织,点点滴滴都在大伙心里,那时的你多实在呀,可你现在那么在乎向文华、杜国海对你的表扬,其实啊,政治那玩意儿就犹如一团泥巴……”蒋麻子喝了一口酒,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王永洁怔怔地望着肖国庆,他的神情显得有点不安,她好想打断蒋队长的话,可没她有开口的力量。

肖国庆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不停地咽着口水,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蒋麻子挥手阻止了。

蒋麻子打了一个酒嗝,突然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十分沉重,“小肖啊,你现在做的事让七里坡的人担忧呀,你看,王永洁被你整得忧心忡忡啊,她为你,心都快操碎了。”冉广兴紧抿着嘴唇,待蒋麻子说完之后,才轻声说道:“小肖,努力争取进步是没有错的,你要求自己向前发展本是件好事,但千万不能当成赌博了,若是那样就很危险了。蒋麻子的话虽难听,但话丑理端。”冉广兴看见肖国庆眉头已皱到一块了,没有往下说了,他感到肖国庆已身不由己了。知青屋里一阵沉默,王永洁低着头始终没说话,秀芝连忙坐到了她身边:“国庆哥,你一定要常回七里坡看一看,七里坡的人真的很念着你,尤其是永洁姐那真诚盼望的心情,不知你心里感受到了没有?永洁姐能留在七里坡,是孩子们上学的需要,但还有更重要的因素,那是因为你在这里,知道吗?”秀芝的语气很委婉,也很真诚。

肖国庆扭头看了看秀芝和王永洁,浅浅地笑了笑,这是他今天走进知青屋露出的第一个笑脸。李勇直愣愣地望着肖国庆,脸红红的一直都没有讲话,当肖国庆露出了笑容后,他才放下了什么似的说:“国庆啊,蒋队长讲得有道理的,你争取工作和上大学都可以的,大伙也很支持你,千万别让自己那么累了,尤其是心里别太累了,其实……”李勇欲言又止。

肖国庆点了点头:“李勇说吧,没关系的,我在听着。”

李勇咬了一下嘴唇,鼓了很大的勇气,“其实,我好怀念去公社当官前的国庆,还有,我也想你能像肖伯伯那样,一生不为名利所诱,坚守着自己的良心底线。”李勇说着,眼里已充满了泪光。

王永洁依旧没有说话,眼泪汪汪地望着肖国庆,她好想肖国庆能与大伙聊一聊七里坡的事,好想他能关心或问候一下七里坡的人。可她失望了,肖国庆一直谈论的是县委、公社如何搞政治的事。他回来之前,她满腹的话想了又想,好想能将心里最感人、最动听的话讲给他听,可肖国庆那神情让她产生了重重的失落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李勇讲到肖伯伯时,才看见肖国庆垂下了头,紧紧地咬着腮帮没有说话,屋里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凝重了。

秀芝看了看肖国庆,又望了望王永洁,连忙大声地说:“今晚国庆哥就不回公社了,明天早上看一看肖伯伯。你好久都没回来了,他老人家也许好担心你的。也去沙子坡走走吧,那桐子树又高了一截,今年结的果子更多了。”

肖国庆抬起头来低声说:“好吧,听秀芝的。”他给自己倒了半碗酒,举在冉广兴和蒋麻子面前,低沉地说道:“冉书记、蒋队长,国庆真诚地感谢您们的关心,敬您们一杯。”说罢,将酒全倒进了嘴里,脖子一扬,将半碗酒一口吞了下去。

冉广兴和蒋麻子愣了一下,但立即点了点头,也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

在场的人心里明白,是秀芝让他明天去看看肖伯伯再回公社的话,给他心里重重的一击,让他回眸那往日的瞬间,骤然发现自己与珍贵的东西在渐行渐远。

接着,肖国庆与李勇、秀芝、王永洁都各自干了半碗酒。当他与王永洁碰碗时,他发现王永洁那闪烁着晶莹泪光的双眼里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牵挂,更像是写满了无声的呼唤。

猛然间,他的心被那无声的呼唤震颤了,他不由自主地闭了一下眼睛,只感到两行热乎乎的泪水淌出了眼角。

突然,只听见“啪”的一声,肖国庆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他往前跨了一步,一下将王永洁拥进怀里,他感到王永洁的身子一阵阵地颤抖,紧接着无声地抽泣起来,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许久,当王永洁仰起脸望着他正欲说什么时,只见他抿着嘴在她前额上亲了一下,微笑着没吭声,屋里安静极了。

此时,王永洁才发现屋里只有他俩人了,只听见秀芝和冉广兴他们在教室旁的小操场上大声地说话。

王永洁浅浅地一笑,脸红彤彤的,羞赧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悄悄地问:“今晚不回辽叶河了?”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请他们进屋吧。”

“嗯。”她不好意思地点着头,连忙转身叫秀芝进屋里去。

冉广兴与大伙回到了屋里,蒋麻子眯着眼睛对肖国庆说:“大伙真心希望你能为七里坡的事操点心,你是公社分管副业的副主任,你看能否将县里或公社的副业生产搞点到七里坡来。”

肖国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前些日子还真没有想过这些事,待我了解清楚后一定回来与大伙商量。”

冉广兴舒展开眉头,显得轻松地笑了:“小肖呀,这才是你最应该去想的事,副业生产的内容很多的,做好了会让大伙的日子都过得轻松点。”

知青屋的氛围一下显得格外轻松了,那冷凝的气氛变得热乎乎的了。

秀芝又连忙为大伙泡了一壶茶,递给了肖国庆一杯:“国庆哥啊,你的心情联系着我们的心情,所以,你要常回来看一看,要开心快乐一点,这样大伙都会开心快乐的。”

肖国庆的脸色一下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李勇上前紧紧拉着肖国庆的手,良久才说:“国庆,记住,我们是共患难的兄弟。”肖国庆连连点头。

李勇又动情地继续说:“我为啥要第二次迁回辽叶河,回到七里坡来,就是因为有你和永洁这样的好兄弟和好姐妹,是你们的那份情义让我割舍不了,才让我有强烈的愿望回到七里坡。我真的好感激你和永洁、秀芝,若我没能回到七里坡,也许我已革命到底了。”李勇的话情真意切,让肖国庆鼻子酸酸的,他知道李勇平时里话不多,是一个吃苦吃亏都不吭声的人。可他那么诚挚地关心、牵挂着自己。

肖国庆轻轻地拍了拍李勇的手臂:“李勇,放心吧,我没有忘记七里坡,也不会忘记七里坡,我更明白你们对我的担心,我会好好地调整自己的思绪,踏踏实实地做实事。”他扭头对冉广兴和蒋麻子说:“谢谢您们对我的提醒和告诫。”蒋麻子放心地点点头,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肖国庆顿了一会儿,转身望着王永洁低声地说:“永洁,真对不起,让你那样担心,其实,我原来只是想报答向书记为我澄清冤屈之恩,我真的没有想到还要做什么公社副主任。你们的提醒是对的,我会把握住自己,相信我会改进的。”

王永洁站起来,两眼动情地望着他,脸红红的,反倒显得不好意思地点着头:

“我相信你,一定行的,要多注意身体。”

接下来,大伙的话题渐渐地轻松了许多。蒋麻子还要肖国庆想法搞点副业专项补贴,让七里坡沾点光。

冉广兴打断了蒋麻子的话,叫他别将好事想完了。大伙乐了,笑了。

秀芝看时候不早了,她微笑着对王永洁说:“永洁姐,国庆哥难得回来,今晚的时间交给你吧。”王永洁脸一下通红,扬起手佯装要打她。

秀芝顺势拉着李勇走了,蒋麻子与冉广兴也高兴地哼起小调回去了。

知青屋里,王永洁与肖国庆相视而坐,许久都没有说话,油灯在“扑扑”地跳动着。

“国庆……”

“嗯?”

“我害怕。”王永洁的声音有些颤抖,两眼充满了期盼,还夹着几分令人怜悯的泪光。她的目光让肖国庆的心莫名地颤动着,他轻轻将她拥进怀里。

王永洁她十分温顺地依偎在他的胸前,那神情就像得到了强有力的保护,获得了安全感似的,显得那么安宁、祥和。她喃喃地说:“国庆,这些日子我真的好害怕,老是做噩梦,每次醒来都不能入睡。那些吓人的梦都与你联系在一起。”她的语气越来越低沉,让肖国庆也受到了感染,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永洁,别害怕,自古以来就邪不压正,我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不照样好好的吗?”肖国庆的语气十分自信,他双手捧起王永洁的脸,两眼泛着有些兴奋的光泽,“永洁,向文华书记还想调我去县委工作。”

“去干什么呢?”王永洁拿开了肖国庆的双手,眼睛睁得大大的问。

“可能是做宣传工作。”肖国庆回答道。

“宣传?”王永洁眉头一皱,“刚才大伙讲了那么多,就是怕你在那地方滑得太快了,那些事让人不踏实,你咋就不能做一些实在的事情呢?看来刚才大伙的话是白讲了。”王永洁显然有点着急了。

“调县里就不能做实在的事啦?可照样做许多有益的事。”肖国庆显得有些不自在地说着。

王永洁说:“调县里工作我不反对,我反对的是你去做那些写写画画的事,更反对你说一些昧良心的话,你做有益的事我不但不反对,还会积极支持你。”说完,她生气地把头扭在一边。

王永洁那模样让肖国庆差点笑出声来,“永洁,你的思想真有些跟不上形势了,对生产有益的事也包括宣传呀?”肖国庆默默地望着她。

王永洁紧咬着嘴唇,在桌旁来回地踱着步子,什么都没说。突然,她神情认真地说:“国庆,真的要去县委做宣传吗?”

“你说呢?”肖国庆微笑着反问道。

“我觉得你变了。”王永洁边摇头边疑惑地望着他。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肖国庆故意轻松地问。

“你让人捉摸不透了。”王永洁的语气显得有些重了。

肖国庆慢慢地走上前来,一下握住她的手,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了。他认真地说:“永洁,和你开玩笑的,你们今天的话让我真的感到警醒,我也对自己这些日子所做的事进行了梳理,确实没做什么实事,在激情中迷失了往日的诚实,尤其是李勇和秀芝提到了我父亲,我深感愧疚,也好心痛,他老人家一生虽未当什么大官,可他一生坚守的原则就是最珍贵的,我刚才说要去县委工作,你的反应是那么强烈。永洁,这正是你的可贵之处,你让我的心怦然一跳,你依然那么真切,那么质朴地对待着我,担心我,这也是我的福分。永洁,我真的好感激你……”肖国庆的声音越来越轻,眼里流露出的目光是那样的真诚。

王永洁心里由惊异变为感动,脸色也渐渐泛上了红晕,眼里蒙上了一层泪光,在跳跃的油灯里闪烁着。她一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

肖国庆用力地拥抱着她,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许久,只听见肖国庆说道:

“永洁,我已决定了将公社副业生产的事理一理,为公社的副业生产拟订一个计划,针对各大队的情况,结合实际做些事。”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争取天天回七里坡,你的害怕和孤寂让我好牵挂。你能为了孩子们放弃去省城读书的机会,就已经被七里坡的人们视为一个崇高的人了,我真心地钦佩着你,你善良的心总会得到好报的。自我从劳改农场出来那一刻起,我心里真切想着要好好呵护我们的那份爱,我还鼓励着自己要像李勇那样,大胆地去爱自己所钟情的人。”他的话显得那么温情脉脉,像是在娓娓诉说他的衷情,更像是涓涓细流在浸润着她那干涸的心田,王永洁心里涌起一阵甘甜,觉得好幸福。

“我们能像李勇和秀芝那样一起过日子吗?”肖国庆动情地问。说罢,他一下抱起了王永洁,双眼凝视着她,灼灼目光里蕴藏着一团火焰。

王永洁的心急剧地跳动着,呼吸也在加速,脸红得发烫,她挣扎了一下,可他的双臂紧紧地箍着她,一点都动弹不得。

肖国庆的眼睛越来越灼热地盯着她,直感到浑身的血液在发热,血管也肿胀了起来,浑身燥热得透不过气来,他发疯似的将嘴贴在了她那发烫的红唇上。

王永洁酥软的胸部紧贴在肖国庆的胸前,剧烈地起伏着,两人都在兴奋地颤动着,口里急促地喘着粗气。

肖国庆第一次感到一股强大的热流在体内奔腾,他猛然把她抱起,两眼射出火焰般的目光,直视着她泛着红晕、充满羞涩的脸庞,慢慢地移动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将她轻轻放到了床上,顺着她那紧搂着他的手一起倒了下去。那奔腾的血液瞬间冲出了闸门,一泻千里地融进了她整个身心。

他俩的血液在交融,身体在颤抖,他们的整个身心在慢慢地融化,她分不清谁是谁,她的眼角滚出了两颗灼热的泪珠。

肖国庆心里明白,那两颗滚烫的热泪是她告别人生一个时代的象征或标志。他用目光告诉她,“我会用一生的真诚来坚守着这份爱,你的诚挚、善良永远是我心中的一盏明灯,照亮着我脚下的路。”那目光穿透了她的心,让她又一阵阵涌动着无尽的感激之情,她将他搂抱得更紧了,两眼轻轻地闭着,什么话都未说出来。

有人说过,诚挚的爱是不能用语言来表达的,此刻,他俩也许就属于这种爱了。

屋外,掠过一阵阵山风,屋后的松涛像和弦似的奏鸣着,仿佛在为这一对幸福的人儿吟唱古老的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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