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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真情让岁月更加丰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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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洁不顾秀芝的劝阻,毅然决定出院,她要回到学校去,现在的雷祖庙小学只剩下她一个老师了。她恢复了以前曾经用过的教学方案,将几个年级的孩子们进行间隔式上课。

为了确保教学质量,她一周七天都必须上课。那个寒假里,王永洁在七里坡秀芝的家里将几个年级的课程进行了充分准备,就等春节后开学了。

秋硕十分懂事,主动要求在星期天帮干娘上一些力所能及的课。他已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了,那信心满满的样子让王永洁高兴得直拍手,夸她是个好儿子,能为干娘分忧了。

春节过后,就要开学了,王永洁在学校做清洁时,咯出了血,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感到一股凉气直往上蹿。可她立即又平静了下来,她早已清楚自己病情的严重性,她仍然淡定地对待着日渐恶化的病情。她从学校出来时,在操场上站了许久,望着这栋用片石砌起来的教室,心里一阵酸楚,感慨万分。

李勇在飞舞的雪花中抡起大锤的身影,在她眼前不断出现,她对李勇牺牲的愧疚、痛苦从来就没停止过,她的心也从未安宁过,她一次次地淌着热泪,从心底里感激李勇为孩子们修建起这么好的学校,冬暖夏凉,使孩子们能在教室里无忧无虑地读书,她在心里默默地对李勇说:“真的好谢谢你!”

王永洁缓缓走到操场尽头,久久地凝望着山下那片绿色田野,心绪随着起伏的山峦伸向天际,仿佛在追寻那十五个春秋的心迹。她不由得自语道:“岁月如烟,真快啊!”心里涌起淡淡的感伤。

一阵山风吹来,轻轻撩动她披在肩上的秀发,散撒在苍白的脸上,那凄美的模样透着她心中无尽的哀婉。

那晚上,她在日记里诉说着内心满腹的哀怨:我好想———将那份心绪向你诉说,说那远去的岁月里曾经唱过的歌,歌声润出的泪至今蕴藏在眼窝。

我好想———让过去的岁月再次将青春抚摸,抚去岁月不平的痕迹,摸索出路上的坎坎坷坷,让我不再为那点点得失而悲伤、纠葛。

我好想———悄悄地对你说,说出十六岁时的我,那时的我,梦好多好多,即使在梦中,唱的也是将苦水化为美酒的歌。

我好想———让你知道二十岁的我,心中的劲头,好足好满好火热,眼里溢满了热情与欢乐。

我好想———让你的心里还有一个我,因为你仍让我心潮澎湃,激情似火。

我好想———与你在一起,带着那往日的欢乐,陪你走过竹岭农场的十八个酷暑寒冬和无尽的企渴!

……她的笔尖在纸上“沙沙”着响,眼泪在眼角上不停地滑落,写着写着,她一下扑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秀芝被吓得连忙跑到她屋里,把她拥进怀里,替她擦着眼泪。“永洁姐,咋啦,你的身子不允许这样折腾了,好好休息吧。”她担心地说。

王永洁摇着头,还是痛苦地抽泣着。

秀芝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日记本,紧紧地咬了一下嘴唇,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永洁姐,开学前,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他吧。”

王永洁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他不见我啊,秀芝……”

“这个肖国庆,我这次去得好好教训他几句。”秀芝想表现得严厉点,可怎么也装不出,话还没说完就跟着王永洁一起掉泪了。

第二天,秀芝准备陪王永洁去探望肖国庆,可王永洁眼里含着泪水,无力地摇着头说:“我走不动了。”

秀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去找到蒋麻子、冉广兴,商量抬着王永洁去竹岭劳改农场探望肖国庆。

秀芝哽咽着说:“这也许是她最后的期盼了。”泪花不断地在眼里闪动着。

蒋麻子黯然地垂下了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秀芝啊,我哪还抬得动呀。”说罢,眼圈红红的,声音也哽咽了。

秀芝泪珠滚滚而下,掩着嘴痛苦地抽泣着。

那天,蒋麻子走遍了七里坡,最终也没找到能抬王永洁的青壮年。七里坡的人家里只留下老人和小孩了,青壮们都随着打工潮流到南方打工去了,当年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承包地也渐渐荒芜了,为此,蒋麻子还暗地里悄悄哭过,他怀念那些已逝去的岁月。

秀芝无助地回到家里,准备让秋硕和自己一起扶着王永洁去竹岭劳改农场。可王永洁怎么也不愿意,她说那样会让全家人都累坏的。

那天晚上,秀芝辗转难眠,她感到时代变化太快了。已经能吃饱饭、穿暖衣了,却有许多东西正在失去,而且失去得太快太多,她感觉自己有些适应不了现在的环境了。

春季开学了,王永洁发现各年级的学生又减少了,她心里的焦虑让秀芝都跟着不安。为了让孩子们都来上学,秀芝扶着王永洁走遍了每个孩子的家。

那些留在家里照看孩子的老人们都认识王永洁,都夸她是个好老师。

秀芝连忙借着话题发挥着动员作用:“您们都认为王永洁是好老师,咋不将孩子交给好老师教育呢?在这样的好老师教育下,一定会成才的。”

秀芝还拉着许多孩子说,爹妈在外打工不容易,你们念书有了好成绩,他们心里才高兴。成天在家里,也做不了什么农活,玩过去了,他们心里会不高兴的。秀芝说得十分得体,让人感到格外温暖,经过一番动员,雷祖庙小学终于将失学的孩子们找回来了。

王永洁的脸上添起了许久都没有的欣喜,含着眼泪对秀芝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王永洁的课程排得满满的,她没有休息的时间。她知道,这个时候只要稍稍一耽误,孩子们一旦缺课,要再找他们回来就困难了。

她白天上课,晚上批改作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孩子们身上,晚上躺在床上时,却又不停地咳嗽,严重影响着她的睡眠。

快到暑假时,王永洁的病情加重了,每天都咯出不少血。

秀芝急得哭着哀求她去县医院治疗。

王永洁却反过来安抚秀芝,要她别太难受了,说与其住院,还不如用那些时间来教育孩子,因为上苍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秀芝心里很明白,是一种精神在支撑着王永洁。她虽然说不出这种精神叫什么,但她能肯定,那是一种让永洁姐坚守一生的信念,使她将整个身心都交给了山里的孩子。孩子在她心中是那样的神圣,连妈妈说她傻的时候,她也没有动摇过。

然而,疾病却让王永洁倒下了,倒在了讲台上,雷祖庙小学的期未考试结束那天,王永洁嘴里大口地吐着鲜血。孩子们吓得一阵尖叫,教室里顿时哭声一片,有的孩子大声地呼喊着“王老师”。

王永洁费了好大劲,才从衣袋里取出手巾,擦掉了嘴角的血,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她想笑一笑,可已没有力气了。她微微睁了几下眼睛,声音微弱地说:“同学们,对不起,老……师吓坏……你们了,老师……赔……不……”

孩子们大声地呼喊着:“王老师,您醒醒!”

王永洁的头重重地俯在了讲台上,手软软地滑落在椅子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哀怨,只有无尽的眷恋和向往,还隐隐地弥留在眉宇之间。

王永洁再也没有醒来,再没有离开她为之坚守一生的雷祖庙小学,她的情和爱永远地留在了那石头砌成的教室里。

王永洁走了,她走得那么累,那么让人心酸。她的生命永远留在了七里坡知青屋后的松林旁。

七里坡的人们,辽叶河的人们,好多好多的孩子都来了,他们向老师鞠一个躬,捧一把土,让她的心得到安宁。也许,她不一定能得到安宁,因为,她有好多心事要向她爱的人诉说,她深爱着的爱人却不在她身边;也许,她的魂魄还在竹岭徘徊,她在那里等候,等候她爱的人与她伴随左右。也许,她要去追赶妈妈,她要向妈妈道一声歉,说一句“对不起,妈妈”。也许……秀芝病倒了,王永洁离开的那天她昏了过去。那一刻,她才知道永洁姐是自己心中的一盏灯,而那盏灯却熄灭了,她仿佛一下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秋硕悲痛欲绝地叫着干娘,凄厉的哭声,震撼了七里坡在场的人们。

秀芝的心里好痛,儿子失去了干娘的痛苦让她愧疚,永洁姐也是儿子的娘啊,没有永洁姐,就没有儿子的今天。她自责着,永洁姐的病早就应该发现了,若是能及早治疗,她也许不会走,至少不会走得那么快。

秀芝觉得永洁姐带走了自己的灵魂,她神情变得恍惚了,说起胡话了,原来她病得发高烧了。

秋硕叫来了冉广兴伯伯,将妈妈送到公社卫生院。

岁月的脚步匆匆地跨进了一九八六年,秋硕初中毕业了。

他以辽叶河中学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永平县第一中学的高中班,那年他十二岁。他离开了妈妈,独自一人开始了学校的住读生活。摸底考试他成了全班倒数第二名,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与城里的学生有这么大的差距,悄悄地哭了。

但秋硕没有忘记妈妈的话。妈妈送他来学校时,曾语气重心长地告诉他:“儿子,咱到这里来是学本领的,不是来玩耍的,再说,山里的孩子还没有贪玩的条件。”

秋硕神情庄重地重述着干娘的话:“山里的孩子,其意志就要像大山一样坚定不移,正因为它经历了风雨,才那样青葱翠绿。”

秀芝点着头说:“记住了就好。”

妈妈每周按时送来干粮,每周都有变化,一会儿是烙麦饼,一会儿是玉米粑,加上那可口的咸菜,让秋硕的胃口特别好。无论别人怎样讥笑他,他的心里,妈妈做的饼就是天下最好的美食。

为了追赶学习上的差距,秋硕时常利用课外时间学习,路灯下常常有他读书的身影。他那瘦小的个头,贫穷的家境,加上倒数第二名的成绩,使他成了全班同学逗乐子的小不点。尤其是班上那一帮县委和武装部大院的孩子,常常整得他敢怒不敢言。

一位叫杜德贵的男同学,是班上的“大哥”,听说他爸是县武装部部长。有一次,他将秋硕一周的干粮(一袋麦烙饼)全倒进了食堂的猪圈里,并说这哪是人吃的,只能喂猪。

秋硕跟他讲理,反被他那帮兄弟推攘着,把秋硕当作排球似的推来推去,他都默默地忍受着。当杜德贵嘲笑他妈妈像个山婆子时,秋硕一下愤怒了,眼睛闪着泪光,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一口将杜德贵的左耳紧紧咬住,杜德贵像杀猪般地嗥叫起来。他那帮兄弟一起拥了上来,雨点般密集的拳头打在秋硕身上,还有人拿起木方狠狠地打他。

秋硕无论如何也不松口,任凭他们不停地打着。

突然,杜德贵一声尖叫,“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他用手捂着耳朵嗥叫着,哭喊着,耳朵、脸上沾满了血。

那帮兄弟吓得“啊,啊”地叫着,“哄地”一下逃出了寝室。

秋硕也一下瘫软在地上,他晕倒了,满嘴是血,嘴里还咬着一块血糊糊的肉,那是杜德贵的一块耳朵。

那次打架,让秋硕一下成了学校的“名人”。

当秀芝听学校说儿子将别人的耳朵都咬掉了,心里极为惊恐,她没有想到儿子的变化这么大,变得这么坏,她震怒了。

当秋硕看见妈妈那怒不可遏的神情时,他害怕了,他怕妈妈伤心,他难过地垂下头,泪光在眼里闪烁着,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妈妈默默地望了他好久,十分痛心地说道:“硕儿啊,忘记妈妈的话了?”

秋硕摇了摇头,低声回答说:“秋硕没有忘记妈妈的话,咱来这里是学本领的。”

“那你咋那样狠呢?咬下了别人的耳朵,你还是妈妈的儿子吗?”秋硕没吭声,紧紧地抿着嘴,身子在微微地颤动着。“你得去向人家道歉,还有……”秀芝气得说不下去了。

“妈妈……”秋硕一下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说,“妈妈,他们欺负人。”

“欺负一下咋啦,山里的孩子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秀芝手指着秋硕,第一次那么严厉地训斥着。

“妈妈……”秋硕给妈妈磕了一个头,“他们……”秋硕说不下去了,他心里憋屈着,痛苦极了。

当秀芝看见儿子满身青肿瘀紫的伤痕,知道儿子真被人欺凌了,她悄悄地落下了泪。她轻轻地抚摸儿子身上的伤痕,那颗善良的心一下被捅了好几个窟窿,汩汩地淌着血。

秀芝找到了学校领导。当校领导看到秋硕的满身伤痕时,顿时哑然了。

秀芝含着眼泪,一边用药酒为儿子擦试创伤,一边讲述着爸爸与方奶奶、方大刚伯伯的故事。她想让儿子知道,对别人的宽容其实是为自己创造一份幸福快乐。

她不愿意儿子带着一颗怨恨的心去学习,他们都还是一群好孩子。

妈妈的谆谆教诲让秋硕铭记在心。没有想到,杜德贵的父母却不依不饶,他们不肯放过秋硕,要求学校领导开除李秋硕,并要求赔偿他儿子治耳朵的医疗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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