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春风沐浴七里坡(2)

可那时候，肖国庆正在五里坪加工工业园区忙得不亦乐乎，他要力争在新的一年里开园生产。从建设到招商定位，他都要亲自过问。他从没有干过这么大的事业，只能用精力去消化每道程序的问题，许多人都说他在为难自己。他总是淡淡一笑地说：“那比为难别人好多了。”

当接到永平县到辽叶河的公路要开工的通知时，他立即决定回辽叶河。那条路，在他心里有着无尽的怀念和牵挂，他将手里的工作交代后，带着秋菊就向永平县赶去了。

四

在永平县城，辽叶河乡党委书记夏世平和乡长李云生亲自来接肖国庆，一路上，他俩边走边介绍公路的建设线路。

这公路所要经过的每个垭口、山岭、山湾早已铭刻在肖国庆的脑海里，那里的一草一木无不渗透着岁月的怀念。

走到伍家垭口时，夏世平说修公路时要挖掉那棵老苦楝树，肖国庆一下皱着眉头，昂起头朝树梢望去，心里不觉一沉，据说这棵苦楝树有几百年了，它既不结果，也无什么收获价值，可它在垭口上迎风傲雪挺立几百年，垭口下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它。它已成了一个地方标志。当挑夫们从县城出来，远远看见那棵老苦楝树时，心中就有了一个目标，暗暗地催促着步子，翻上伍家垭口，才能歇脚喝水。酷暑里老苦楝树下有凉爽的清风，让人如沐春风似的舒畅，它的绿叶下，挑夫们讲出了好多动人的故事。它见证了从永平县到万川市的繁荣兴衰。那时没有公路，这条路是唯一的交通要道，一路上的商贾、挑夫络绎不绝，路边的幺店子好热闹。这古老的苦楝树本身就是一个动人故事。

据说几百年前，这条路还未修成石板路，一个远脚挑夫因路太长，加之酷暑煎熬，当他爬上垭口时，挑子一放下地，就倒在路边累死了，垭口上一位姓董的农户就地将他埋在路旁。可他挑的货因未能按时送到目的地，而且人货全无，他家的房子就被老板占了。他老婆无助地带着两个孩子一路找了来，当得知男人就死在伍家垭口时，悲痛欲绝，不知咋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雷雨交加，母子三人在雷雨中绝望极了，只见那母亲朝天大叫：“天灭我呀！”她双手抱着两个孩子朝崖边冲去。

这时，只见头顶一道闪电掠过，一个炸雷劈头炸响，那母亲双手松开孩子，朝天撑了上去，要用双手接住那个炸雷，保护胸前的孩子。当雷过雨停时，母亲那双朝天撑着的手变成了一棵双叉苦楝树。

两个孩子一下蒙了，哭着到处找妈妈，是伍家垭口姓董的农户收养了两个孩子．后来，两个孩子长大后就在垭口上摆起了幺店子，为过往的挑夫提供免费茶水，随着那棵苦楝树的长大，他们还在树下修了石桌石凳，让过路行人在树荫下歇息。

正因为路过的人都把苦楝树当作一个地标，并享受它的绿荫，才使这个故事流传至今。

当年，肖国庆在树下第一次听见这个故事的时候，心里还沉甸甸地问着，她咋变成苦楝树而不变成黄桷树或其他什么树呢？人们笑他不谙人世间的疾苦，那挑夫是世上最苦最累的，他累死在垭口上，老婆的血和泪都是苦的，所以她才变成苦楝树，为挑夫们遮阴歇脚。以至于后来他们的儿子长大后，开幺店子为过往行人端茶送水不收钱，都是因为那棵苦楝树在教诲着他们，后来，垭口上董家幺店子的主人也成了很有名的善人。

此刻，肖国庆围绕着苦楝树转了好几圈，最后十分认真地对夏世平书记和李云生乡长说道：“宁愿让公路绕一下，也要留下这棵古树，因为它已成了伍家垭口几百年的标志。”夏世平却说道：“那要多花钱的。”那语气也同样严肃。

肖国庆截过话头：“钱的事由我负责，还有董家幺店子的老宅不能拆，而且还要重新修缮，它是这条路上见证岁月的文物了。”夏世平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金竹岭比以前更加青葱翠绿，退耕还林后，整个金竹岭的旱地都种上了松树和竹子，现在已经成林了，整个山岭让人格外赏心悦目，让肖国庆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岭上那棵老槐树依旧像把大伞似的挺在那里，快要落光叶子的枝干显得格外沧桑，山岭上那一排历经岁月沧桑的老木屋，好像一位摇摇欲坠的老人，已经有些歪歪斜斜了。

肖国庆抚摸着老槐树，心里涌起无限的感叹，他不知多少次在它的树荫下享受着它的庇护。

夏世平介绍说，这金竹岭要挖下去近十米才能让公路通向七里坡，老槐树、老木屋也逃不了被挖掉的命运。

肖国庆有些焦虑不安地问：“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吗？非挖掉不可吗？”夏世平无奈地点了点头。

肖国庆走到山岭的崖边仔细地看了看山岭前后的地形，问道：“能不能挖遂道通过金竹岭？”

夏世平显得有些迟疑地回答：“挖遂道不是不行，是因为工程总造价会大幅度增加。”

“增加多少？”肖国庆紧接着问。

“上百万元。”李云生看见夏世平面有难色，便抢着回答了。

肖国庆站在他俩面前，肃然地说：“金竹岭被挖掉会得不偿失，公路修通后，这一带是一个不错的景点，可以让城里人来这里领略一下山岭风光，这也是山里的旅游资源，把这里与七里坡的雷祖庙联合起来打造一个旅游景点是有很大潜力的，这老木屋和雷祖庙都沉淀着几百年的文化资源，若再结合一些民间传说，那肯定会提高旅游价值，这是辽叶河的财富啊！再将上游水库周边搞点休闲设施，一定会相得益彰的。”

夏世平和李云生不断点着头说：“肖总真有市场眼光，一下就发现了辽叶河的商业价值。”

肖国庆淡淡一笑：“不是有眼光，而是这里的每样东西都让我充满感情，还有我们这一代人刻骨铭心的故事。”说到这里，肖国庆有点激动，稍微停顿了一下说，“夏书记，金竹岭不能挖掉，就打遂道通往七里坡吧。金竹岭与雷祖庙可做一旅游景点规划设计，若你们欢迎的话，我就再多投点资金吧，这里的乡亲们曾帮助过我们。”

夏世平紧紧地握住肖国庆的手：“肖总，我代表辽叶河的乡亲们真诚地感谢您。”

肖国庆微笑着说：“别谢了，我也是辽叶河人，能为辽叶河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以前是想做做不到，现在能做了，既能让乡亲们感到欣慰，也可以实现我多年的愿望。”

“嗯，”夏世平激动地说，“我们一定尽力将路修好，让肖总的愿望能圆满实现。”

肖国庆点了一下头，握着夏世平的手摇了几下。

当天，他们一行人都住到了七里坡。七里坡的人们也都来到了秋菊家的土屋里，没有凳子坐的人都站着，屋里屋外都站满了人。

许多孩子已不认识肖国庆了，老人们喋喋不休地对孩子们讲着知青屋的故事，有的还指着秋菊说是秀芝年轻时的再现，只不过比秀芝洋气、精神多了。

那晚上，夏世平、李云生第一次与七里坡的乡亲们亲密接触，并从他们那里知道了许多七里坡和辽叶河的事情，他们赞叹着知青坚韧不拔的精神。

说到马上就要修公路了，大伙兴奋得拍起手来，老人们激动得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叶子烟，孩子们更是高兴得相互打闹追逐。大伙待了很长时间都不愿离去，还是在冉广兴和蒋麻子的催促下，大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那晚上，肖国庆再一次回到知青屋，他躺在床上望着屋顶，思绪万千，这里的每片小青瓦都见证了他们三人的艰辛历程。

李勇、王永洁那欢乐或痛苦的神情在他脑海里不断翻滚，他至今也不为那时的单纯所导致的失败而后悔。也许正因为有了那些失败的历练，才孕育了他今日的成功。他现在终于能为辽叶河、七里坡做几件像样的事了。

肖国庆几乎一夜未眠，天边刚发白就起床了。他站在土屋旁的小操场上，品读着山下那曾十分熟悉的景色，今天，他读得更加认真。

当晨曦刚刚抹上一层红晕时，肖国庆来到父亲墓地，跪在地上深情地磕了一个头，轻轻地说道：“爸，儿子今天就要去做一件您最愿意看见的事，从县城通往七里坡的公路就要开工了，它会给七里坡人带来很大的方便。”接着，他又分别在王永洁、李勇、秀芝的墓前长长地鞠了一躬，“你们要是能看见今天的开工仪式，该多好啊。”他心里一声长叹，两行热泪滚出了眼角。

在辽叶河畔，乡政府在一块空地上搭起了木台子，拉起了一条“永平至七里坡公路开工典礼”横幅，台前的土坑里插着一块奠基石，周围放了几把铁锹，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春天的故事》和《走进新时代》的歌曲。锣鼓喧天，唢呐激昂，辽叶河两岸是一幅热闹非凡的图画。

辽叶河乡政府人员以及沿途各村的负责人和一些村民都来了，周围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乡亲们，而且越来越多，那兴奋劲儿实属罕见。

他们期盼了好多年的公路终于动工了，这会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尤其是给他们带来的方便，更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上午十点，开工典礼开始了，乡党委书记夏世平首先讲了话，他列举了一大堆修通公路给大家带来的好处，同时，又将肖国庆所做的贡献赞扬和感谢了一番。

当轮到肖国庆讲话时，他缓缓地走上前去，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发哽地说：

“当年老书记黄国忠离开辽叶河时就期盼着辽叶河能有条公路，他拉着我的手沉重地说：‘辽叶河有条公路该有多好啊，能给山里的人们带来好多方便。’我当时心里感到沉甸甸的。今天，这条路开工了，真让我备感欣慰。我也是辽叶河人，这里的水土养育了我，能为辽叶河的乡亲们做点事，我感到无比欣慰和快乐，感谢乡政府和乡亲们给了我这个机会。”说罢他深情地朝台下鞠了一躬。

当肖国庆宣布开工时，一声巨大的开山炮响彻山谷，腾起了高高的烟幕，在场的人们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接着，鞭炮齐响，锣鼓喧天，欢呼声在辽叶河两岸久久回荡。冉广兴和蒋麻子像孩子似的相互紧紧地拉着手，眼圈都红了，他们这一生在这条石板路上体验到了无数艰辛，更能体会这公路带给辽叶河和七里坡人的好处，乡亲们的生活会更加丰富多彩。

他们那由衷的高兴劲儿，让肖国庆开心地笑了。

在七里坡的知青屋里，肖国庆将修建辽叶河中学教学楼、雷祖庙小学的事都进行了仔细安排，资金也从东临市汇到了永平县。与辽叶河乡党委、乡政府完善了建设手续后，他就带着秋菊回东临市去了。

临行前，冉广兴、蒋麻子来到知青屋里，一起喝了和当年一样的土酒，都喝尽了兴，开怀地笑了，笑得那么开心。

五

肖国庆回到东临市五里坪后，为确保一九九八年加工工业园区能开园投产，每天加班加点地推进着各项工作。

白天，为引进企业入园而与许多厂方不停地洽谈协调着；晚上，亲临工地督战工程进度和质量。他将整个团队调教得能适应市场节奏了，尤其是那帮镇机关下来的员工们变化非常大。

黄文新书记在会上无数次赞扬工业园区，说不但建了一个好项目，还造就了一支好队伍。肖国庆把五里坪加工工业园区的精准定位和招商工作做得恰到好处，在东临市的业界里，“独臂老总”的名气日益增大。

肖国庆能将传统文化与工业园区发展融合在一起，他要求所有员工能背诵毛泽东的“老三篇”《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还有传统精典文章中的《岳阳楼记》《出师表》等。他亲自为员工讲课，让员工知道，“忠诚、孝道、奉献”永远是一个人进步的必备素质。

在当时只讲效益的大环境下，肖国庆十分明确地提出了以“效益优先，质量为根，市场第一，诚信为本”的企业座右铭。在那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能辩证地将“质量，诚信”作为座右铭来规范企业的经营行为真是难能可贵，肖国庆后来的成功也与这些文化底蕴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