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缴获
“大人,战场已经清理完毕了。”
“哦,讲。”
战场清扫完毕,做为每一次的清扫负责人,林文远总是第一时间来汇报。
“咱们打成轻伤的不算,总得有好几百人,现在走的差不多了。重伤有一百七十余人,都不能自己行走,现在或是搀扶,或是担架抬着,也是叫他们带走,至于怎么治伤,怎么叫他们痊愈,或是置之不理,那是登州的事,我想我们可以不理。”
“这个且再说,”张守仁微笑道:“你继续说下去。”
“嗯,是的,大人。”林文远又接着道:“当场被我们打死的有三十一人,这个,刀枪无眼,虽然咱们是留手了,不过这些营兵兄弟命真不好。”
“死者我们来处理吧,丢给丘大帅,太叫他难看了。”
“是,那么我来安排人手去做。”
此时张世福也跟了来,他是总旗试百户,很多杂务就是由他来做。
现在浮山这边已经有了良好的氛围,大家都愿意做事,也愿意多做事,不怕担责任,也不怕做错。
反正凡事是张守仁把关,总负责,大家努力效力向上,张守仁都会看在眼里。
这样就有一种良性竟争的氛围出来,不象别部明军或是官场,互相踩乎都来不及,哪里会多做事叫人家多抓把柄。
现在的大明官场就是这样,多做多错,不如少做,少做就不如不做。
当官几年,任事不理,连状子也不接的,就是好官和清官,只要不出有伤风化的案子,比如乱lun,不孝,考评就是一定是上等甚至是卓异。
当几年官,连衙门也不肯修一下,门前道路坑坑洼洼也不会修理的父母官,大有人在。
张守仁这里不同,只讲做事,不讲做官。他的小团体刚形成,他一个人就督促的过来,也管的过来。
将来摊子大了,监查系统一定要立好,规矩要立好,否则团体就会失去战斗力。
除了做事的氛围好,还有一个良好习惯,就是遇事大家一起商议,集思广益,这样下属的主观能动性强,遇事会主动,不需要张守仁事事指示,这样省了很多心。
比如当初就说好,张世福是副手,杂务什么的,张世福就多负责,此时不需要张守仁太操心,这个总旗肯定会把尸体处理的很好。
张守仁把处理尸体的事担起来,也是怕丘磊恼羞成怒,真的要和他撕破脸硬干。
活去一帮活的,好歹都有口气,这要给丘大帅送回去几十具尸体,这个脸就打的有点重,当心会打肿了。
这个尸体,留给府县来处理,也是落人口实,就算上头不追究,也不大好。
不如现在就搬抬出去,找乱葬岗给埋掉,大家省心省事。
上头的那些官老爷们,自然也就不会主动出来找麻烦,这也是张守仁给官爷们省了一番口舌了,算是会做事了。
“这一回缴获还不错。”说到缴获,林文远就眉飞色舞了。
浮山的人真是一群穷疯了的疯子,每次杀人,连衣服都开剥下来,浆洗干净了,一样能穿,堡中的人穿这些死人的衣服,一个个还乐呵呵的,根本不曾有人嫌弃什么。
这回这种“剥光猪”的事情肯定不能干了,不过光是缴获的武器,也很可观了。
十一套铁甲,三百多套皮甲,这些就很值钱了。
铁甲市价是一百多两银子,十分昂贵,皮甲要便宜的多,也得三四十两才能弄一套。北京和南京的武库,储藏的铁甲几乎没有,不过皮甲还有不少,各地的驻军将领,要给一成的费用,才能在武库领甲胃,这简直是开玩笑,这些人为朝廷打仗,军饷不足,领甲胃刀枪还得自己掏钱……肯去的才是活见鬼!
“铁甲十一套,皮甲三百四十七套,完整的铁头盔一百七十五个,铁手套七副。”林文远的声音悠长动听,一边的人听着这些数字,都是笑的合不拢嘴。
“长刀一百七十,腰刀二百三十五柄,短刀六十七口,剑十一柄。还有斧、锏、狼牙棒等加起来一百三十多,铁弓五十五柄,箭壶六十一……大约就是这些了。”
这个缴获,确实丰厚。
官兵不象海盗和盐丁,身上最丰厚的战利品就是银子,营兵多半穷的叮当响,就算不穷,也没道理开剥抢银子,虽然刚刚浮山兵丁们的眼神着实不善,不过还是放这些营兵安然无恙的去了。
虽有不少人觉着可惜,不过当着几千登州人的面剥营兵的光猪,确实是不大妥当。
但武器就是丰厚的回报了,这么多缴获的武器,加起来所值最少几千。虽说张守仁现在不差这几个小钱,但省工省力,有的武器很好,直接能用,有的重加淬火锻打,也是要省不少力气。
亲丁人数,过一阵一定还会增加,以张守仁的想法,半年之内,把亲丁增加到一营人,也就是两千人左右的水平。
其中有几队是骑兵,几队火铳手,再有两个炮队,就算齐活。
这样林重贵他们的压力就大了,人手不停增加,也顶不住这么样的军事扩张。
有这些铠甲武器,要省不少的事了。
“好,好,很好!”
浮山的传统就是宁杀错不放过,特别是利益,到嘴的就绝不可能吐出来。
“你们雇几辆大车,派一个小旗的人押送,今晚就把兵器送回浮山,叫老林他们按制式要求标准重新整理锻打!”
“是的,大人!”
到了此时,张守仁才有空去理会别的事……转头一看,刘景曜已经走到面前不到二十步的地方了。
老头子也是矜持,看出来他正在处理战场的事,所以走的很慢。
而且这边还有几具尸体没搬抬完事,刘景曜索性越走越慢,就等尸体搬走了再过来。
张守仁当然不会叫他太过为难,当下略整了一下衣袍,然后便大步向前,二十来步的距离,他大步而行,几息功夫,就到了刘景曜近前。
此时已经聚集了数千人在附近,而且其中大半是登州的官员和小吏,也有一些别系的驻军将领和士兵跑来看热闹,登州府的知府也是暗中派了衙役出来维持秩序,以免有什么踩踏事故出来……死多少大兵不管他的事,踩死几十号民人,他的乌纱帽也就得摘了去了。
“下官叩见大人!”
在与刘景曜相隔不到五步的距离,刚刚好,张守仁毫无犹豫之意,先是抱拳,然后便是双膝下跪,毕恭毕敬的给刘景曜叩头。
这里刚下过雨,虽是青石板路,但积水和泥污也很不少,但张守仁执礼甚恭,额头就碰在泥水之上,毕恭毕敬的叩了个头后,这才抬起来。
这一下,自是沾了一些泥水在额头上头,被四周的人看的很清楚。
“这个武夫倒不错。”
一个举人模样的士绅在一边不远,看的很真切,这个士绅很得意,理了理宝蓝色的绸衫,笑道:“到底这厮知道,武夫要敬重文臣,武的不能大过文的。”
“不错,确实知礼。”
“这个武官算是不错。”
“相比之下,丘磊这厮实在可恶,该杀!”
“祸乱我登州,确实该杀。要是这个武官是登莱总兵,那就再好不过。”
“唉,差的远呢,这个瞧衣饰才是五品,离一品总兵可差的太远。”
因为张守仁的恭谨和守礼,四周观看的官吏就是对他欣赏了,刚刚的赞扬是针对整个浮山亲丁,现在的赞扬,却是多半集中在张守仁一个人身上。
“国华,你何必这么大礼?”
刘景曜心中也甚是感慨,现在这个时候,是他刚被一个武官侮辱之后,张守仁疾行百里,不眠不休的来救,然后又是这般当众执礼甚恭,他心中明白,张守仁这一跪,也是有特别帮他做面子的意思。
这一下,他不必辞职不说,在登州城中,恐怕说话要比巡抚要管用的多!
“下官这是该当的,”张守仁拭去额头上的泥水,笑道:“一则,尊卑有别,朝廷向来以文制武,大人是下官的直管上司,这个礼是该当的。二来,下官对大人执弟子礼,虽不是正式列于门墙,但师徒之礼也不可废。所以,这个礼大人是应该受的。”
“上次见国华,尚未觉得口齿如何,今日却怎么这般能言?”
这一番话,当着众人说出来,刘景曜更是脸上生辉,当下高兴的满脸放光,竟是上前一步,执住张守仁的手,笑道:“国华远道而来,一路辛苦,随我进去说话吧。”
“不知道我的部下,大人怎么安排?”
比起随意潇洒的刘景曜,张守仁就显的拘谨的多。
他的这副样子,当然是故意的做作。
刚刚浮山兵的表现,太强,太刺眼,现在登州这里的官吏士绅因为营兵太不守法,丘磊太跋扈而忽视了这一点。
若是自己的表现稍有一点强势,只怕浮山兵比丘磊更难对付的印象就会深入人心,到时候,被人惦记上了,可就难办了。
现在他的恭谨态度无形中冲淡了自己部下太能打的强势印象,无形之中,他的角色就变的柔和的多,人们的心理上,也会多想起登州兵的无用和丘磊的难堪,而不是浮山兵的强悍和犀利。
正如他私下和张世强等人所说过的,要想将来少嗑头或是不嗑头,现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多委屈一下自己的膝盖了。
人在世上,原本就是一桩修行,很多事,是身不由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