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浪荡儿子的眼泪 (1)
其实，真正让邮政蒸汽公司败下阵来的原因是，三井的靠山涩泽荣一离开了朝廷。
好吧，三井与三菱的第一次交锋，以三菱胜出告一段落，接下来，他们的斗争还会更加激烈。
先让我们聊聊，为什么涩泽荣一会离开朝廷呢？
涩泽荣一，到底是谁？
涩泽荣一，原名涩泽市三郎，生于1840年，老家是武藏国榛泽郡血洗岛村（今埼玉县血洗岛）。荣一的祖上原本是武士，后来金盆洗手，当起了农民，又觉着经商不错，就开起了染坊，同时还养蚕。但到了荣一祖父那一代，生意越做越差，几乎要破产。还好荣一的老爹是个生意奇才，挽救了家族企业，后来跟当地政府建立了良好关系，共同进退，赚取金钱。
荣一他爹不仅仅会做生意，还是个文化人，喜欢舞文弄墨，写的诗文在当地非常有名。6岁的小荣一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古文。学习的方法很简单——死记硬背。不管能不能领会，都背下来再说；如果背不下来，父亲就拳打脚踢，狼牙棒说话。两年后，小荣一不仅能通篇背诵《论语》，还解释得头头是道。
到了荣一11岁的时候，老爹深感自己才学有限、精力不足，不能再教育儿子了，就托同族的一位年轻人跟荣一一块学习，这人叫尾高新五郎。他比荣一大个十来岁，跟涩泽荣一家有着八竿子打不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由于论资排辈太麻烦，涩泽荣一索性称呼他为哥哥。
新五郎也是他们村里有名的文化人，非常聪慧、博览群书，还会剑术，是当地年轻人的偶像。他告诉荣一，读书学习不要拘泥于固有的想法，一定要博览群书，后来还给荣一开了书单，书都很有意思，简单列举如下：
《三国演义》、《日本外史》、《唐宋八大家》、《史记》……
这张书单很牛，没有浮夸无聊、赶时髦的畅销书，都是经典著作，我把这张书单记录下来，留给了我儿子，让他超越我。
除了学文化，荣一没有忘记自己的祖上是武士，于是还跟着新五郎学习剑术，主要研究神道无念流。看过《浪客剑心》的人肯定不陌生，这是日本最有名的剑术流派。据说是一位剑客在万念俱灰的心情下研发出来的，跟帅哥杨过的黯然销魂掌有一拼。
到了荣一14岁的时候，父亲开始让他涉足家族生意，有意培养他成为一位优秀的企业家。年轻的荣一跟新五郎常常要到全国各地采购原材料。这两人出行也很有特点，从来不带着算盘、小蜜、手提电脑什么的，就挎着刀，包里放几本书，一路走一路吟诗作对。
这段时间是涩泽荣一最快乐幸福的日子，身边有好书、好友相伴，有美景欣赏，还有钱挣，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荣一跟新五郎曾共同赋诗一首：
一双行李向西风，
腰剑肩书意气雄。
两人顺利地做完了生意回到家，父亲亲切地询问此次浪荡的收获。荣一兴奋地说，这次旅行很成功，写了很多诗，看了很多书，了解了很多民情。
父亲沉默了。
荣一有点奇怪，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呢？父亲叹了口气：“儿啊，难道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吗？”荣一惊讶地看着老爹。老爹接着说：“儿啊，我们家世世代代经商，到了我手里，也算是小有成就了，你可不要因为贪恋玩耍，忽略了家族的生意啊。”
荣一明白了父亲为什么生气。他点点头道：“父亲，我虽然和新五郎君一路上游山玩水，如神仙般行走，但我们依然心系家族、放眼世界。我们不会脱离生活。”
老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老父亲还是没有完全放心这个儿子，就在荣一跟新五郎又一次出门的时候，他作主把荣一的表妹嫁给了自己的儿子。
按说这属于近亲结婚，但当时的日本人看来，这叫亲上加亲，况且后来荣一的孩子也都挺健康的，并没有生出傻儿子来，反而还保持了血统的纯正。
荣一一路风尘仆仆地跑回家，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表妹在屋里忙前忙后，心下奇怪，一问才知道，这个女孩已经是自己的媳妇了，不禁惊叹世间事多变迁。但老爸的话不敢不听，只得与表妹完婚。
其实，荣一的父亲还是失算了，他以为有了家庭，儿子就不会天天想着出去浪了，可荣一这几年读书旅行，早就成为了一个进步青年，他希望自己能成就一番大业，一直在路上，报效国家。
接下来的日子，荣一守着自己的表妹媳妇，看着家族的生意，安稳地生活了几年，到了20多岁的时候，他又坐不住了。
坐不住的原因，当然在于国之不安，外有强敌，内有幕府的统治，民不聊生，国家岌岌可危。荣一认为年轻人就得折腾折腾，不能坐视国家衰亡。刚刚过了24岁生日，荣一就跟着新五郎等几个哥们儿准备起兵倒幕了，结果当然是不靠谱了。起兵虽然没成功，但借着造反这个机会，涩泽荣一认识了很多能人志士，每天这帮人一块喝酒吃生鱼片，畅谈国家大事，爽得不亦乐乎，敢笑梁山不幸福。
跟这帮杰出的浪人厮混，让荣一更加厌倦现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他决心走出自己的小村庄，去更广阔的天地里遨游一番。
但他深知，父亲是不能答应自己要求的，直到这年的中秋节，荣一再也无法忍受小富即安的现状，他决定跟老爹摊牌。
那天晚上，全家人坐在月下欢度佳节。荣一看见父亲心情很好，当下突然跪下，双目含泪。父亲大惊，忙问：“孩儿这是为何？”
荣一一脸悲凉：“孩儿不孝！如今天下纷乱，民不聊生，我实在不甘心在家务农做生意了，请父亲准许我出门闯荡一番吧。”
父亲倒是挺镇静：“儿啊，你说，什么才是幸福？”
荣一很诧异，怎么这个时候老爹成了于丹老师了，开始探讨人生的幸福问题。
父亲接着说：“在我看来，一家人平平安安、身体健康才是幸福啊。”
荣一明白老父亲的苦心，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上一代人无法体会的。他深切地说：“父亲，如果所有的年轻人都甘心过着安逸的生活，那国家怎么办？国家不存在了，我们还能幸福地生活吗？”
老父亲有些动容，他突然有点理解儿子的理想了。
荣一擦了一把眼泪，更加深切地说：“我希望父亲把我开除出家族的户籍，让妹妹来继承家业吧。”父亲长叹了一口气，长久默然不语。
荣一眼看着妹妹高兴地把桌子上的食物一口一口地吃掉，老爹还是不发话。
最后，月亮都快回家睡觉了，父亲才缓缓地说：“不要开除户籍了吧，这样更容易让人怀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记得常回家看看，给老爹洗洗碗。”
荣一得到了父亲的支持，却没有很高兴，他看见父亲耳边的华发不禁一阵难过，泪如泉涌。
相约忍者神龟
很快，荣一就彻底离开家，云游天下，邀集好友，准备倒幕。但老天也没事就喜欢逗弄着大家玩，这些年轻人几次闹事都无疾而终，但起兵的过程中，荣一认识了德川庆喜（当时还没有当将军，叫一桥庆喜，是水户藩的藩主）的管家，两人居然很谈得来，这位仁兄告诉荣一，庆喜公也是位坚定的攘夷派，我看你年轻有为，不妨跟我到他家里工作吧，也算是个正经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