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绞肉机（一）
崇祯九年七月末。
北直隶烽火连绵时，中原地区的剿匪战争也是如火如荼。而崇祯年间的农民起义第二代盟主高迎祥已经进入穷途末路时期......
声势浩大的崇祯年农民起义，其实可以分为三个时期。
第一阶段是崇祯元年起义的王嘉胤起义，高迎祥、王自用等人早年皆是王嘉胤下属。后王嘉胤兵败身亡，高迎祥自称闯王，被推为明末农民起义首领，这是农民起义的第二阶段。
等到高迎祥兵败后，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各自为政，农民起义进入第三阶段。而第三阶段时，张献忠建立了大西政权、李自成建立大顺。这一阶段的农民起义，已经没有名义上的盟主。
“这是哪里？”高迎祥策马问下属。
“回禀闯王，这是黑水峪，攻西安必经之路！”下属回复道。
“孙传庭如果知道，咱们去西安，会不会吓的尿裤子？”一名匪军将领，肆无忌惮的笑道。
“哈哈哈......”众匪军显得颇为欢快，逃亡中的抑郁之情，也一扫而空。
高迎祥树大招风，这些年惹得大明最精锐的关宁军、四川白杆兵、卢象升的天雄军等等各路强军对其穷追猛打。
崇祯八年，高迎祥裹挟的百万乌合之众，此时已经损失了大半。
刚刚逃过了卢象升的率领的关宁军、天雄军的绞杀，高迎祥便抛去了老弱。仅带老营2万大军逃往陕西，希望在陕西家乡重整旗鼓。
听闻西安守卫薄弱，刚刚上任的陕西巡抚孙传庭，手头的仅仅新招募了数千秦兵。剩下的皆是不堪用的卫所兵。
高迎祥心道，老子打不过卢象升、洪承畴，去西安杀你个新上任的孙传庭，还不轻而易举？
然而，陕西巡抚孙传庭，早早的收到了风声，提前埋伏在黑水峪。当高迎祥兵马进入了必经之路的峡谷中......
“杀！”
“高迎祥，你插翅难飞！”
“杀高迎祥！”
一阵喊杀声。峡谷前后，埋伏的陕西万余明军，纷纷发出呐喊。悬崖上石块、鸟铳、大炮、弓箭，皆是向高迎祥部杀去。
“埋伏！”
“孙传庭居然在此地设下埋伏！”
这是绝妙的埋伏之地。闯军落入明军口袋阵，屡冲不破，闯军转眼死伤三四千。
张献忠对高迎祥道：“闯王，属下帮您杀出一条生路！”说着，未等到高迎祥同意。张献忠却是带着直属的5000多精锐，抢夺了营中大多数战马呼啸而去。
于此同时，闯将李自成也是率领2000部下，奋力冲出重围。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李自成终究带着几十骑，逃出生天。
随着张献忠、李自成的逃生。闯军中只剩下步卒，战马不过300匹。高迎祥感觉头晕目眩道：“天亡我也！”
眼见着手头兵马越来越少。杀出重围无望。
高迎祥对刘宗敏等等将领道：“大家各自分兵突围吧，若是我不幸兵败。立闯将李自成为新的闯王吧！”
随着高迎祥心灰意冷，众多闯军奋战四日，纷纷不敌而降。陕西巡抚孙传庭更是亲自帅兵入谷，活捉了穷途末路的高迎祥。
看着灰头土脸的高迎祥，陕西巡抚孙传庭不由冷笑道：“原来你就是匪首高迎祥？”
高迎祥淡然道：“原来你就是孙传庭？时无英雄，竖子成名！”
“你不怕本巡抚杀了你？”孙传庭道。
高迎祥道：“当初造反，早已想到今日之局！本王横行天下九年，掌过大权、享过富贵，一生了无遗憾。死，有何惧？”
孙传庭得意笑道：“本巡抚不杀你，而要将你送到京城，让圣上定夺你的生死，不知道圣上是如何处置你这个匪首？是五马分尸，还是凌迟？”
此役，陕西巡抚孙传庭之名，震动天下！
不过，对于残存的农民军首领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人来说，孙传庭不过是捡便宜，击败了虚弱的闯军而已，真正可怕是卢象升、洪承畴等人。
如果不是卢象升、洪承畴这几年剿的农民军元气大伤，孙传庭如何能捡便宜，击败闯王高迎祥？
在孙传庭俘虏高迎祥时，明廷传旨卢象升回援京师。对于残存的农民军来说，一个个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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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陕西巡抚孙传庭剿匪大胜。
北直隶明清之间的烽火，也鏖战正烈。此时，阿济格坐镇昌平，而两位贝勒扬古利、阿巴泰却是依然在明境攻略。
七月末，阿巴泰攻定兴县，县令病，名士鹿善继称遂组织兵勇团练，在当地守御。鹿善继蒙古族人，也是东林党中少有的实干派名臣，精通军事战略。当年萨尔浒大败后，鹿善继请旨让万历皇帝将“金花银”，用于军饷剿灭辽西叛乱，惹起万历爷不悦。但是，鹿善继当初也算是逆耳忠言，如果萨尔浒大败后，不给努尔哈赤修生养息，巩固战果，而是再次动员更强势兵马进剿，后金也未必能发展到今天这般的程度。
此时，鹿善继虽然退休在家，开设书馆，进行教书育人，但是也地方乡绅信任，皆共推其率军抵御鞑子。鹿善继欣然领命，然而定兴县只有兵马3000人，阿巴泰却率领上万大军。两军相持不过六日。
至七月二十七日，定兴城被破，鹿善继被俘。
阿巴泰听闻六十二岁的鹿善继是一位名士，便劝降说道：“明廷暗弱，我大清势不可挡。先生何不如投我大清......”
鹿善继冷笑道：“年来中原士大夫非望风而走。则髡发以降，某实耻之！髡发为胡，不如一死！”
“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若不割发投清。便要你脑袋！”阿巴泰怒而拔刀横在其脖子上。
鹿善继再三拒之，笑道：“大好头颅，你来割便是！”
“好你个不识抬举的措大！”阿巴泰勃然大怒，遂连砍三道，复射一箭，令其身亡。
鹿善继之死，也是震动了士林。
山东高阳县，七十六岁的孙承宗老泪连连道：“鹿老弟。年前劝说你在京中任职，就近奉养鹿太公，你不听。谁料居然遭此横祸......”
定兴县陷落后。满清兵又西下，陷落房山县。杀典吏孟赠秀。南战涿州，因为趋近京师城下，高起潜严令王朴出战，王朴杀敌数百，击退清兵。
此时。满清在已经连续攻陷15座州县。哪怕是勇猛称著的大同总兵王朴，屡次作战斩首也不超过2000人。
宝坻县才是鞑子的绞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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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阿济格令焚烧昌平县，并且加快向关外转移掠夺的财物和俘虏。
与此同时。阿济格也对阿巴泰、扬古利传讯，道：“再战一个月。八月底撤军！”
事实上，此役对于阿济格来说。虽然不甚圆满，但是皇太极交代下来的战略，已经基本完成。
听闻阿济格的传令，正黄旗贝勒扬古利却有一点不甘心。
宝坻县，钱钟庄外。扬古利不甘心的望着坚不可摧的庄园，问手下满蒙诸将道：“今天，抓到多少俘虏？”
“只抓到30多人！”
“为什么这么少？”扬古利并不满意。
抓俘虏自是作为炮灰，方便清军的进攻。俘虏数量过少，则需要清兵自己付出惨重代价。
一名牛录额真无奈的说道：“贝勒爷！宝坻县的妇孺，大多数已经撤走。而各村庄中，留下的多是拿着武器的团练壮丁。我军出动超过千人，明人便躲在村寨中坚守。我军如果是出动小股几十人，明人往往一拥而上，割去我大清士卒脑袋，之后便呼啸而去！”
扬古利喃喃道：“野蛮，野蛮......明人不是说是礼仪之邦，怎么会变的这么野蛮？”
原因很简单，皇家新军给予当地的的军民开出了一份赏金单：活捉一名真鞑子，赏金300两。杀死一名真鞑子，赏金150两。
明廷的首级战功仅有30两赏银，。而且，明廷财政匮乏，真有军民割了一名鞑子首级，未必能按时领到赏钱。
而皇家新军则用真金白银，来证明其信用。先是有一些勇猛的猎人，在野外设陷阱，杀死一名鞑子，并且换到了150两赏金。
之后，整个宝坻县已经沸腾了，总有勇士不怕鞑子，敢于杀鞑换赏钱！
皇家新军先后支付了将近5万两银子，换取了300多个鞑子首级。这也使得杀鞑子，成为了一条迅速发家致富的道路！
普通的佃农，一辈子受地主剥削，积攒的钱粮，也未必能买得起一亩三分地。但是，杀一个鞑子，至少能购买十亩良田。
天价的赏金，抵消了百姓对于鞑子的恐惧。而越来越多的宝坻县百姓，开始将割鞑子脑袋，视为改变命运的捷径！
宝坻县，一名鞑子落单，唯一的下场是被贪婪的民众突然扑上来，割掉脑袋换取赏钱。当然了，被宝坻县百姓割掉脑袋的鞑子，不过是三百多人。扬古利大军损失最严重的，还是钱钟庄的战场上。
战斗了七天时间，扬古利大军在钱钟庄损失了3000多兵力。
扬古利闷声道：“投石车准备吧！我不信，庄子中的皇家新军真是铁打的，这么多天，相比他们伤亡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再坚持攻击，肖白浪军迟早要溃！”
扬古利此时已经将肖白浪，视为宿命中的大敌！
哪怕要撤军，也要将肖白浪斩杀。明军中，这种有勇有谋的将领越多，清兵的麻烦就越大......
众牛录额真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