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手持钢刀九十九

北直隶两股巨大的人潮汹涌，一股是卢象升所率领八万精锐，联合30万民夫组成的汹涌人潮。

另一股人潮，则是阿济格8万满蒙铁骑，加上17万所掳掠的人口——女人、读书人、工匠，队伍的庞大，使得阿济格大军行军速度非常缓慢。

八月二十五日，阿济格大军行至迁安县附近，迁安县位于燕山南麓，滦河岸边，地势尤其艰险。

燕山山脉上修筑长城，形成一道易守难攻的天险。

而滦河也是大明北方的一条漕运水道，拥有千艘运粮漕船，将粮食运输给长城附近的边军。

阿济格望着河流上，四处冒起的火势，冷声道：“明军居然将漕船给烧了？”

阿巴泰道：“没有漕船，从陆上闯出去便是！”

扬古利轻声道：“那样一来，又要造成人员伤亡了！”

阿济格点头，令人侦探附近地理环境，获悉最近的长城关隘，便是清风明月关。五个时辰后，斥候汇报：“清水明月关明军阻我归路！”

阿济格挥鞭怒道：“我军一路攻陷15座县城，城堡数以百计。小小的清风明月关，如何敢阻我？”

斥候道：“那清风明月关，地势险要，很难一战而下！”

阿济格冷笑道：“走，让本王去观测一下地势！”

赶了百多里路，到了清风明月关下，阿济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清风明月关。依着凤凰山而建。凤凰山远观凤凰山酷似一只昂首展翅欲飞的凤凰，周围12座连环山峰则如展开的凤尾。

明军在凤凰山主峰脚下建立关城，“关城为砖砌，高二丈九尺，周三百八十七丈有奇，东、南各有一门”。

除此之外，12座连环山峰上。各修建小城堡，每座小城堡可以驻军百人。与关城之间，形成了遥相呼应的攻防态势。

此时。守城的是游击将军崔秉德，驻军四千多人。十天之前，崔秉德请命挡鞑子归路。获得了卢象升的准许之后，早已积极备战。做好了将鞑子大军，挡在关下十日的准备。

由于关城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阿济格便令人恐吓，希望明将是一名窝囊废，会被满清大军的威势吓走。

清兵在关下，大声喝道：“那边的明将听着，我大军在明境所向披靡，杀戮各路明军六七万人。尔等不过数千兵力，如何能挡我大清十万雄兵？还不速速退避三舍。饶尔等狗命！若是敢螳臂当车，必自取灭亡！”

崔秉德派人回应道：“某奉部奉命阻你归路，有种就来攻，多说废话无益！”

阿济格恼羞成怒，令人炮轰。清兵出战时。携带的大炮，绝大多数都已经损毁，此时红衣大炮不过是6门。

见到清军炮轰，崔秉德命令道：“弟兄们，开炮，还击！”

清风明月关虽然没有红衣大炮。但是却有大量的百斤重灭虏炮、五百斤重的大将军炮。炮虽小，从山坡上炮击，也是能够打到一两里之外......

清军炮少，自是不可能凭着几门红衣大炮拿下关口。于是，阿济格不断令人以投石车、云梯、攻城车等等利器上马。

两军厮杀了两日。清风明月关损失了数百口人，但是清军损失了两千多人。阿济格相信，只要给他五六天时间，攻陷关城是迟早的事情。

而清军斥候却汇报道：“王爷，卢象升带着明军主力追来了！”

阿济格怒火中烧道：“好！好一个卢象升，居然敢追击本王，本王要给他一个沉重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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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象升的爱将祖宽，此时被派上去打头阵，追上鞑子大军的末尾。而大军主力，也不过相隔几十里，能够遥相呼应。

“报，发现鞑子踪迹！人数大约5000多人，是蒙古人。他们用马车、牛车押送的上万名女子......”斥候汇报道。

“女人......”祖宽喉咙吞咽唾沫。

“总兵大人，督师可是要你改过自新，不能......”一名儒生打扮，一看就是军师模样的青年道。

“知道啦，知道啦！本将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说不奸淫妇女，就不奸淫妇女！话说，要是有个别娘们对老子芳心暗许，那该怎么办？”祖宽这粗厮，心中一颗色心总是改不掉。

“祖大人，要是你再这样，我可是要和卢总督汇报了！”军师面色一沉道。

祖宽连忙拱手求饶道：“军师，我仅仅说笑的，这些小事就不要惊扰了总督他老人家了！”

青年儒生轻笑道：“这祖宽......”

祖宽幼年时在辽东祖大寿家族当家奴，没有几个娘们看得起他。后来祖大寿逐渐发迹，将家乡务农的奴仆，带到军队作为家丁。之后，祖宽因为奋勇作战，不但摆脱了家奴身份，而且还一路凭着军功跻身到游击将军。

后来，关宁军被派到内地剿匪，这祖宽逐渐跻身副总兵、总兵官。虽然身份提高，家里养着五房妻妾，然而好色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

祖宽出身关宁军，但是经过卢象升几年的训导，使得祖宽视卢象升为师为父。卢象升颇为信任之，将手下最强的天雄军，交给祖宽指挥。若不是卢象升约束，这厮估计也比流寇好不到那里去。

天雄军，主要装备的强弩、火炮等等利器。

临阵时，以弩兵布阵射杀，战力犀利惊人之极。而祖宽率领的数千关宁军，被收编到天雄军后，天雄军也开始骑兵化。皇家新军所羡慕的骑马步兵，卢象升的天雄军已经提前实现了。

祖宽率领8000天雄军。皆是骑着战马，作为前锋追上了鞑子的落在后尾的部队。

“兄弟们，下马，列阵！”祖宽粗豪的声音大声道。

“是！”传令兵们，策着战马，穿梭于阵中。

天雄军众位士兵逐渐下马。

5000名弩兵，排成了五行。无论是那个方向敌人攻来。他们皆可以轻易的转变方向。

在弩兵附近，布置着大量拿着盾牌、长刀的士兵。此外，还有20多门百斤灭虏炮、50门虎蹲炮。进一步增强了这支军队的火力。

“督师大人教导咱们，要忠君报国，要遵守军纪。要爱护老弱......妇女？”祖宽准备对士兵进行动员，但是以他文盲的口才，也只能胡扯，甚至曲解卢象升给他的教导。

“大人，是爱护老弱妇孺！”军师头上冒着冷汗。

祖宽虎目一瞪道：“啰嗦！妇女，不也包括在老弱妇孺中？”

天雄军士兵们一个个哄堂大笑。

祖宽面色一红，有点心虚，但是却挥着马鞭道：“总之，杀鞑子！救回那些大明的妇女.....”

“杀鞑子！”

“杀鞑子！”

天雄军本身就是觉悟很高的军队之一，祖宽方才出洋相。反倒放松了士兵的心情。

轰隆隆.....

滚滚的骑兵冲锋而来。在蒙古部落的王公、贝勒们的带领下，近万的蒙古骑兵呼啸冲锋，箭如雨下......

而天雄军则以强弩、火炮还击。

双方不断有人倒下。

而随着蒙古人凭着上千人的伤亡，已经杀到天雄军的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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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卢象升大军中。斥候回来汇报军情。

“大人，祖宽败阵了。损失了2000多人！”

“鞑子呢？”

“莫约杀伤千名鞑子！”

“好，祖宽人在哪里？没有进一步溃败吧？”

“没有，仅仅吃了一点小亏，逃了十多里远！祖宽总兵说，再给他支援一点友军，他还愿意再战！”

“好！祖宽胆气未失便好！”

卢象升不怕损失兵力。就怕士气遭到不可挽回的损失。天雄军的战斗力，是靠着不断胜利喂养出来的，最怕失败留下沉重阴影。

祖宽的败阵，在军中引起的微微的波澜。众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谁愿意接应祖宽？”卢象升问道。

半晌，营中鸦雀无声。众将显然不愿意太出风头，毕竟祖宽也吃亏了，可见这一仗不是那么容易打赢的。

“大家都不愿意出头？那我王朴去吧！我王朴可不怕鞑子，我去接应祖宽！”大同总兵王朴傲然站出道。

肖白浪、张瑜两人也道：“我皇家新军也愿意去接应祖总兵！”

“好，你等只管去杀敌，救人！任何损失，老夫回头请朝廷给你们补充！”卢象升笑道。

见到皇家新军与大同镇出兵，其他的总兵纷纷的松了口气。其实他们生怕被卢象升点名，让他们去打头阵。

王朴大同镇加起来有万人，而皇家新军数量也有万人。两支军队鲜明对比是，皇家新军阵容更为整齐，浑然一体的气势。

和明军别的军队对比，大同镇的士兵还算军容整齐，但是和皇家新军站在一起比对比，大同镇简直像不及格的劣等兵。

王朴深深的观察皇家新军，心道，原来军伍是能练成这般火候，回去后定要整顿一番。

两军行了半日，追上了祖宽。之后，在祖宽的带路下，众人来到了蒙古人盘踞的一个小村庄。

“鞑子们，祖爷爷又回来了，带着大军来报仇了！”祖宽举着他的战刀，道，“兄弟们，杀啊！”

盘踞村中的鞑子们显得骚动，冷笑道：“刚刚被打的大败的明军，又来送死了？”他们，骁勇的骑上了战马，向着明军阵地冲去。

这一回，天雄军、大同镇、皇家新军各军的大小火炮，被集中运用。大炮没有，却有小型火炮500门。

“轰、轰、轰！”稠密的火炮声。如同下冰雹一般，响个不停，不断向着村口倾泻着弹药。

而鞑子的9000多名骑兵，一轮轮的冲锋。

在灭虏炮、虎蹲炮的火力覆盖下，蒙古亲兵从临近明军阵前200步远，便开始遭遇炮击。冲锋的路上，血水染红了路途......

鞑子们大量伤亡。激发了凶性，勇猛的冲到阵前.......距离五十步！

“准备！”

“举枪！”

“开火！”

皇家新军如同上了发条的钟表一般，流畅至极的发出了攻击。

“砰砰砰砰砰......”

两千多发子弹。形成弹幕向着敌军扑去，瞬间杀伤百多名鞑子。

接下来，民兵方阵如同潮水一般。主动的迎向鞑子骑兵，长枪兵开始兴奋的吼着：“向左刺！”、“向左刺！”

蒙古鞑子们呆住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天啊，居然是天津的皇家新军！4000人就杀的扬古利一万两千大军溃不成军的皇家新军！”

“天啊，那支魔鬼军队追来了！”

“逃命啊.....”

这些经历过宝坻县大败的鞑子，将恐惧传染给其他的鞑子。于是，蒙古人疯狂的逃命了......

“杀鞑！”

“追击！”

皇家新军、民兵部队，开始如同爆发的山洪一般，向鞑子汹涌扑去。大同镇、天雄军将士，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到难以置信！

蒙古鞑子.....就怎么被皇家新军赶鸭子一般的驱赶？

严格来说，蒙古人的战斗力并不逊色满清八旗兵。在过去两百多年，明朝的边患向来的蒙古部落引起的。

只不过，明朝中后期。蒙古人比较强势的大部落，皆被戚继光打残了。使得蒙古人成为一盘散沙，百年以内不足以威胁大明。然而，蒙古的一盘散沙，给予了辽西起兵的满清一个巨大的机遇，通过分化、打击手段。满清吞并了蒙古。

在大明边军来看，蒙古人的战斗力，其实与满清八旗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眼下这些蒙古鞑子遇到了皇家新军，居然这样怂了，如何不让众军感觉到一股子吃惊。

一名老兵兴高采烈的唱起明军中流传很广的《红巾军歌》：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懂得唱这首歌的士兵，纷纷开始唱了起来。而更多的士兵，则被这红巾军歌所吸引。这个军歌，有着划破时空的力量，令人想起了元朝末年，无数的仁人志士，持着钢刀，杀尽胡虏，将不可一世的蒙元，驱除了中原的壮举！

事实上，《红巾军歌》在大明朝士兵的心目中的感染力，大约相当于是后世共和国时期的《义勇军进行曲》带给人心的鼓舞力量。

整个大明将士们纷纷唱道：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杀啊！”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大同镇士兵、天雄军，开始尾随着皇家新军的脚步，追杀蒙古鞑子。众军一直追杀了5里，再次歼敌3000人。残余蒙古鞑子，仓皇逃到了阿济格主营方向。

而村中，这支蒙古鞑子遗留下来的钱财、俘虏众多。各路兵马兴高采烈的清点各类物资。战马、牛羊、盐、金银，还有不少被解救后喜极而泣的妇女们。

对于战利品的分配，皇家新军比较大度。主要是看到天雄军、大同阵士兵，穿着比较破残的衣服，脸上皆有菜色。显然，他们皆是长期饿着肚子去打仗，这种状况下，令皇家新军的士兵们深感同情。于是，粮食、盐、布匹、金银类，大约价值180多万两的战利品，皆是让给了天雄军、大同镇的士兵去分配。至于那些弓箭、刀枪之类的破烂，皇家新军更是连多看一眼的兴趣也缺乏。

皇家新军仅仅提出，需要葛沽经济特区需要劳动力。所以，解救的大明妇女们，无家可归，愿意去葛沽做工的，皆是带到葛沽。在皇家新军的大度下，天雄军、大同镇不少士兵，个别人对于这些妇女们垂涎三尺。但是，最终也不敢做过分的事情。

而作为军事将领王朴、祖宽两人，也纷纷和肖白浪、张瑜套近乎，询问皇家新军的练兵之道。

对此，肖白浪等人也并不藏私，悉数讲解。但是，很快王朴、祖宽就摇头了，皇家新军的战斗力，是建立在庞大的后勤支撑的基础上，也就是烧钱养兵。

天雄军、大同镇一部分朝廷拨给钱粮，一部分自己屯田养兵，根本没有条件，彻底的模仿皇家新军。

但是，知道天雄军、大同镇的将领开始知道了——1、多操练，每天都要保持最基本的队列、体能、技能训练。2、多吃肉，没有肉食补充，练兵是无效的。3、多实战，强军是打出来的，越存在保存实力的心理，实力越弱。4、身后事，所以士兵伤亡，皆能有充足抚恤，解决了士兵这些顾虑，才能让军队敢战、能战。

王朴不禁道：“这样一来，养兵的钱，至少要增加十倍以上呀。原本能养活一万兵丁，用采用归军的办法，只能养一千了！”

张瑜笑嘻嘻道：“所以说，兵贵精不贵多！中原作乱的闯王高迎祥曾经拥有百万大军，还不是被几万人的朝廷大军，打的落花流水！”

祖宽连连点头道：“那些流寇实在太烂了！有时候，祖某率数千人，便冲冲的对方数万大军迅速溃败！数千精兵，肯定比数万垃圾兵，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