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迂回曲折 （8）

第十八章　迂回曲折　（8）

虽然林凌在企业里也算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但如今跟随苏晓虹來到中原省常务副省长的家里。林凌的心里还是会有几分忐忑。正因为这个忐忑的原因。导致林凌來临出门之前。他才临时决定先不把那幅画带來。等以后大家熟悉了再说。

下了车。苏晓虹按响门铃。一会儿后门就打开了。一个小保姆模样的长相俊俏机灵的少女探出头來。见是苏晓虹。说：“苏姨來了。于爷爷在书房里等你。”苏晓虹道了谢。和林凌一起进了门。小姑娘看了看林凌一眼。突然说：“于叔叔也在家。”

林凌感觉到苏晓虹的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但后來还是向前走了。这时。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來。看起來约有四十七八岁了。但脸上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可以想像当年也是一个绝色美人。女人仪态优雅。似乎大学里的女教授。当下苏晓虹低声叫了一声“妈”。女人亲热地挽着苏晓虹说：“晓虹。回來啦。这位就是林董事长。你爸他在书房里看书。你们去吧。”林凌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好。跟着苏晓虹进了门。小保姆在前面引路。一直向后面走去。

于重东正坐在书房里一个老式沙发上。戴着老花镜在看书。满头银发在灯光下熠熠生光。苏晓虹走进去叫了一声爸。老人抬起头來。把老花镜摘了下來。说：“是晓虹回來了。坐吧。”

苏晓虹说：“爸。我们林董事长來了。”林凌连忙趋步过去。微微鞠躬问好。于重东略略打量了林凌一眼。笑着说：“这位就是林董事长啊。晓虹提到过你。说你对他很照顾。谢谢你呀。请坐请坐。不要拘束。”

林凌道了谢。在于重东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來。事到如今。林凌原來的紧张不再有了。苏晓虹说：“爸。你们谈吧。我去和妈说一会儿话。”于重东点了点头。说：“去吧。你妈念叨你很久了。去陪陪她。”

苏晓虹出去后。小保姆泡好茶。也退出去了。于重东慈祥地看着林凌。说：“苏晓虹对我说过了。说你们中东公司要报个什么项目。有难度是吗。”

林凌沒有防备于重东突然來一下直截了当。原來准备的一肚子客套话一句也沒用上來。回答道：“是的。这个项目也是我们中东股份公司企业内部改革的重点。因此想请您支持。”

“哦。”于重东长长地哦了一声。“是个什么项目啊。那么重要。说说看。”

林凌尽量简短地把情况汇报了一下。特别提到了东北文化产业发展的前景。于重东静静地听着。听得很仔细。林凌受到了鼓励。也就发挥得更加出色。几乎是侃侃而谈了。林凌说完之后。于重东慈祥地笑了起來。说：“林董事长。你们的想法很好嘛。企业改革这个话題。这些年说得太多了。可怎么改。改什么。达到个什么目的。从中央到地方都还在探索之中。尤其是市以下的企业的内部改革。任务更加艰巨。难度也更大。”

于重东说话的时候。林凌连忙拿出笔记本和钢笔记录起來。于重东笑着阻止了他：“林凌同志。记录就不必了。我们是在家里谈话。又不是在办公室谈话。”林凌这才把笔记本收了起來。说：“我是想把您的重要指示原原本本地带回去。以指导我们以后的工作。”周纯青笑。说：“企业内部改革。主要还是按照中央和省里的改革方案去做。我只是谈一些门外话。”

接下來。于重东说了一下自己对原有的企业制度改革的看法。大致是阐述了中央关于企业体制改革意见的一些观点。林凌由衷说道：“省长。作为一个基层企业的董事长。我真沒有想到您对企业内部工作了解得这样深。我非常感动。也深受鼓舞。有了领导的关心和支持。我们有信心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于重东宽厚地笑了笑。说：“林凌同志。这次你來找我。是不是你们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和书记叫你们來的呀。”

林凌也是如实地回答说：“报告省长。是我自己要來的。说实话。我还真沒有想到能够见到您。企业内部改革对于我们所有的企业都可以说是一次契机。一次重大机遇。我不想失掉这个机遇。”

“唔。”于重东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笑着盯着林凌的眼睛。做了个两手握锄向下挖的手势。说：“我听晓虹说

。你在公司里开了一个挖矿大会來集思广益。”

林凌听了这话。他不觉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于重东指的是他开会要求全系统干部职工挖掘人脉关系的大会。于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说：“我也是沒有办法。想要办事。但自己从基层上來。沒有什么人脉资源。”

林凌的窘态逗得于重东哈哈大笑起來。说：“看來晓虹并沒有和我们谎报军情嘛。你这个林凌啊。嗯。事情虽然做得有些乖张。心情却也可以理解。事业心强不是坏事呀。”

林凌正窘得不知道怎么好的时候。于重东的夫人和苏晓虹走了进來。于重东夫人见他笑的如此畅快。笑着说：“老头子。什么事情那么好笑呀。”

于重东指着林凌。笑着说：“我在笑林凌同志的挖矿大会呢。”苏晓虹看了一眼正窘着的林凌。就明白了。不由得抿嘴一笑。于重东笑毕。正色对林凌道：“基层的同志要做点事不容易。这是我们这个体制形成的呀。体制上的官本位根源沒有根除。公共资源掌握在个人的手中。就难免要有关系网。林凌同志。我沒有说错吧。”

林凌听到于重东说到一个体制问題。不禁自己在心里有着诸多的感慨。就拿昨天來说吧。他们几个从省城的云來寺出來之后就分别走了。杨军回股份公司。而胡柳成则直接去北京那里与常向前汇合跑项目的事情。林凌自己则要开车到集团公司常务副总经理覃克喜那里汇报工作。但等到他见到覃克喜的时候。把最近的工作简要汇报了之后。覃克喜却再次说出自己比较私人的事情。

原來这个覃克喜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友谊路电影院那块地正在搞拆迁动员。提出想让他的什么亲戚之类的人。到拆迁现场承包三通一平的工程。当林凌问起他的那个亲戚的那个作业队有沒有相应资质的时候。结果他说出的话。简直就可以把你雷死。他说让我來出面帮他的亲戚搞定一些机械设备。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简直就要晕倒了。身为一个集团的副总裁。竟然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來。最后林凌实在沒有办法只能是敷衍他。让他的亲戚到时去找胡柳成。让胡柳成去帮他搞定这样的事情去。林凌自己实在是沒有心情帮他做这种事情了。

林凌的脑子还在到处瞎转悠。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于重东的问话了。沒有办法他只能是憨厚地笑。于夫人见林凌有点窘。不由得有些可怜这个年轻的董事长起來了。就对于重东说：“老头子。林董事长和晓虹來。要不要交待小华弄点菜。”于重东笑着点头。说：“整点酒吧。我和林董事长喝一杯。怎么样。林凌同志。”林凌连忙说：“我们來之前已经用过餐了的。”于夫人笑着说：“林董事长不用客气。我们家老头子今天高兴。你们爷儿俩就喝点吧。我和晓虹去帮忙小琴。一会就好。”

于夫人这么一说。气氛一下子就亲近起來了。于夫人和晓虹出去后。于重东便笑着问林凌：“平时也喝一点酒吧。”

两个人就聊了一会儿酒。随后又聊了一会儿读书。于重东学识渊博。尤其对旧学很有研究。他谈的一些书名。林凌简直连听都沒有听到过。对这点。林凌只能是老实应对。不敢有半点的不懂装懂。

说到最后。林凌才知道。原來于重东是解放初某著名大学历史系毕业生。曾留校当过十多年的教授。改革开放的。在领导干部知识分专业化的浪潮中改行走上行政。由市委秘书干起。一步一步到今天的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林凌就后悔自己的莽撞。事前沒有查一下于重东的简历。如果他在网络上查一下。这些应该都不是问題了。

于重东的书房里挂着很多画作。东方长青粗略浏览了一些。发现还有几幅名画。也不知是赝品还是真迹。当下不由得心里一动。林凌就知道自己准备的那幅画真的准备对了。看來像于重东这种年龄层次的领导干部。就会对这种名人的字画真迹比较有兴趣。

接下來。于重东问了一下林凌的个人情况。当得知林凌是从最基层的位置干上來的。当过项目部支部书记、经理。也干过工会主席。去年才任中东公司董事长时。于重东不由得笑了起來。说：“阅历还很丰富嘛。不错不错。年轻人还是要多摔打一点的好。热板凳冷板凳都坐坐。就不会再浮躁了。”

两个人正说着。于夫人过來进來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让他们两个一起过去吃饭。于重东笑着说：“林董事长。你是贵客呀。请吧。”于夫人笑着说：“林董事长。我们老头子很少留人在家吃饭。你算是破例了。”林凌连忙表示感谢。说：“林凌惭愧之至。我们空手而來。还要麻烦您。”于重东自己往前头走了。边走边说：“空手而來好啊。说明你林董事长是个洒脱的人。也是个自信的人嘛。要是拿了东西來。我就不留客喽。”

大家來到餐厅。于重东自己在主席位上坐下了。指着自己身边的椅子叫林凌坐下。问于夫人：“儿子呢。怎么不见出來。家里來了客人。他也应该见见面嘛。”于夫人回答说：“他在房里上网呢。”然后就叫小保姆说：“小华。把你小于叔叔叫來一块儿吃饭。”林凌就看见小保姆的脸一下子绯红起來。答应一声去了。苏晓虹不由得勾下头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來岁脸很白皙的年轻人就笑嘻嘻地走了进來。林凌知道这就是苏晓虹以前的前夫于吉海了。当下站了起來。于吉海也不客气。走过來握了手。说：“林董事长。对不起了。我刚才在网上谈点事。”林凌笑笑。说：“打扰了。不好意思。”于重东却对儿子板着脸。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对林凌说：“林董事长。來。喝酒。”于吉海打过招呼以后。说：“我还忙着。林董事长您陪我爸爸喝点吧。我就不陪您了。”说着。逃跑一样地走了。

喝酒的时候。于重东又和林凌谈起明清历史來。谈着谈着。就如同老朋友相见似的更加亲近了。酒桌上。于重东不时爽朗地笑着。这种热烈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于夫人对苏晓虹说：“我们家老头子很久沒有这么高兴过了。”

喝了一小杯白酒。于重东提出來再喝一杯。于夫人就站起來反对。说：“老头子。医生是给你限了量的。林董事长能喝就再喝一点。你是不能再喝了。”于重东也不坚持。小孩子似的笑着对林凌无奈地说：“有人唱反调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放下酒杯。林凌知道自己该走了。就提了一下配套资金承诺书的事。说：“于省长。谢谢您的接见。还在您这里喝了酒。今晚上真是出乎我的预料。老实说。我來时是够紧张的呢。您是我见到的最大的首长。”

于重东大笑。说：“见过了就不神秘了吧。不就一个普通老头子嘛。有什么好神秘的。”说得大家都笑了。从今天于重东的笑声可以看得出來。今天林凌的到访。让于重东感到很高兴。而且于重东还是蛮喜欢林凌这个比较实打实的性格。他不喜欢那种做作的人。还有一种不喜欢的人就是。到他这里來拿着重礼的人。这样的人一來。就会让他感到很有压力。还好林凌不是这种人。

林凌说：“今晚还有好多沒想到呢。沒想到您老这么和蔼。更沒想到您的学识如此渊博。令人有高山仰止之感。”

不过林凌应该感到庆幸的是。今天到于重东家之前。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把已经拿到手上的画又回家里。仅仅只是空手到于重东的家里拜访。

谁知道这样一來反倒歪打正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