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荣辱与共
这一段的运动没有针对于熟权等一批走资派，因此他们在家里都略感到轻松了一些。可是于熟权的家里孩子多，还缺了家庭主妇，日子过得十分艰难，那些孩子们都在成长发育期，食量都很大，加之还有蔬菜绝对的不足，有时只有熬一点油盐水来改善一下白米饭的口味。经济方面由于缺少劳动力，不仅没有余粮款，还成了全小队最大的缺粮户，家中又没有得力的人来搞家庭饲养业，缺少经济补充，因此全家人过的是缺衣少食的日子。生活的艰难，常常压得于熟权喘不过气来，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于熟权只有忍痛割爱地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要求女儿于凤姿从现在起除了做好家务之外，还要到小队里去上工挣分，家里的耕牛由二儿子德存负责放养，暂时退学停课。长子德长由于学习成绩很好，继续读书不准退步。
这一段于熟权召开家庭会是经常的事，堂兄于熟田也经常前来参加旁听，今天他又来了，见堂弟又在跟孩子们拉家常，便找了一张椅子坐着。于熟权叫女儿于凤姿倒上一杯茶给三爷于熟田，还将他的这个想法的原因向堂兄说了，以征求一下三哥的意见。
于熟田听了堂弟的述说，思索了一下轻声地说：“鉴于你们家目前的情况，也只有如此，人以生存为本，还是首先渡过生存这道难关再说，上学的事暂时是不可能，以后再用另外的途径给孩子弥补吧。”他一边说一边吸着自己从来没有离手的土烟杆，伤后初愈的他，精神很好，从他那嘴里发出来的吸吐声“嘣嘣”的刚强有力。
于熟权见堂兄同意了他的想法，又说还要向三哥提一点要求。于熟田叫他说出来看是什么要求。于熟权说二儿子太小，一个人放牛他不放心，要求于熟田要帮忙带着多照看一些。于熟田听后笑道：“这点小事儿算得上是什么要求，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你说是小事，我可不认为是小事，一天两天是小事，长年累月的就是大事了，还有若是把牛弄丢了，那个损失我可是承受不了的。”
“我俩还有什么大事小事的，有困难就应该互相照顾，这一段还不是德长那孩子一直在侍候着我，还让你操了不少的心，现在我康复了，有多大的能耐就尽多大的力吧。”于熟田是一个直性子人，说话实在，做事也实在，对人也实在。在整个于家垸的十多个家庭，过去他都当成是自己的家，对每一个家庭，每个堂兄弟都是平等的对待。只是自从这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他才对部分家庭疏远了一些，对六弟于熟权的家更是亲近。他的这种心理上的变化，一方面源于他的正义感，在他的心中是非对错的评判，是有一个衡定的标准的。以往他本意是想过继德才来做儿子，可是四弟熟禾不肯，而且还态度坚决，这事过后他就没有再想了，他认为那四弟有些为利是图，弟妹虽然有头脑，但也不能为难她，以免影响了她俩的夫妻关系。如今令于熟田最担心的是德才那孩子越来越坏了，简直是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其实他的本性并不坏，只是没有教育好，他这一家子如今确实太越格了，怎么过去对她们的好感和情素现在竟一丁点儿也没有了呢。而六弟家中的每一个人对他总是那么的真诚和带长性，那些侄儿侄女们是那么的懂事，都富有同情心。古话说，人是从小儿看大，相信这些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必定都是栋梁之材，有了这样的推断，因此他对这个家庭自然是很看好的。还有一个方面是于熟田本来就具有侠义心肠。于熟田是一个从武的军人，早年就接受了共产党的教育，那时闹革命就是为穷人说话的，因此惩强扶弱，帮助有困难的人就成为了他为人处世的信条。
于熟权听到堂兄真诚的话语，从心中萌发出来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连连地说：“总是拖累你呀，三哥！真是难为了你，这叫我今后怎么样去报答你呀。”
“我还图什么回报呀，我的年纪大了，日后两脚一伸，只要有人能给我上上坟，烧烧纸钱，送个亮什么的就可以了，那就是我前生积下了大德呀。”于熟田爽朗地说。
“怎么能那样说呢，三哥，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看啦，你的身体只是个肢残，可是内质比我还好，很可能要活一百岁啦，这样吧，你若是不怕拖累，我就把德长过继给你，要他从此以后服侍你如何。”于熟权将眼睛望着他堂兄，他深怕自己的唐突会引起堂兄的尴尬。
“哎呀，那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我就是太爱德长这孩子了。六弟，你说的是真话吗，你真的割舍得下吗？”于熟田兴奋了。
德长见父亲与三爷的心理似乎有了一种默契，这时心中突然袭来了一丝另外的感觉，怎么父亲在没有跟我商量的情况下，就轻易地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主动地要送给别人呢，是不是因为家里过不下去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想出来的万全之策，作出这个非同寻常的决定呢？
于熟权和于熟田兄弟俩对话之时，都分别将目光瞧了瞧德长的脸色，都想看一看他有什么反应没有。于熟权问道：“德长，你总是惦记着三爷，嘴上心中也都是你三爷，今天我把你过继给他，你同意吗？”
“……”德长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于熟权见儿子不肯回应他，知道儿子肯定是不愿意。他考虑这事是自己向三哥作出的一个感激的承诺，也算是对三哥的一点回报，他又当着面，不追问一下就会伤了三哥的心，但如果继续向儿子追问当然也是一件很痛心的事。在这样一个左右为难的情况下，他只好采取一种征询意见的方式问儿子。“德长，你到底同不同意，这事儿今天都由你自己决定，你如果不同意就算了，那就叫老二德存也行，反正你们是兄弟两个，都是一样的。”
“不要逼孩子，他们还小。”于德田关切地说。“其实那只是个形式，不过继，他们不都还是我的好侄儿吗。”
德长听父亲说，若是自己不同意就要把二弟过继给三爷。而刚才父亲已安排二弟从此再不去读书，要在家里放牛挣工分养家糊口，以提供自己继续上学读书的机会，若是父亲真的把二弟过继给了三爷，那么我们这个大家庭就少了一笔不小的收入，自己又不愿意放弃学业，现在弟弟既然不能上学，还要他过继给别人，那岂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我怎么能让自己的亲弟弟处处都吃亏，而让自己处处都沾光呢，那我这个当大哥的是怎么做的，妈妈在临死之前是怎么嘱咐的。再说要维护这个大家庭今后的生活，父亲的想法无疑是正确的，这样做对两个家庭都是有好处的，自己还是应该为大局着想，应该为父亲分忧，为伯父送去心灵的安慰，这才是一个好孩子的做法，德长想到此，便爽快地答复了父亲的要求。
于熟权见儿子同意了他的意见，连忙走到德长的面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德长的头发，在抚摸的过程中他发现德长的眼睛里又溢满了泪水。儿子心中的伤感，一下子触了父亲心灵深处的伤痛，他随即抱起了儿子，自己的眼泪也“唰唰”地直淌，可他还是硬着喉咙说：“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孩子。”这一段的运动没有针对于熟权等一批走资派，因此他们在家里都略感到轻松了一些。可是于熟权的家里孩子多，还缺了家庭主妇，日子过得十分艰难，那些孩子们都在成长发育期，食量都很大，加之还有蔬菜绝对的不足，有时只有熬一点油盐水来改善一下白米饭的口味。经济方面由于缺少劳动力，不仅没有余粮款，还成了全小队最大的缺粮户，家中又没有得力的人来搞家庭饲养业，缺少经济补充，因此全家人过的是缺衣少食的日子。生活的艰难，常常压得于熟权喘不过气来，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于熟权只有忍痛割爱地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要求女儿于凤姿从现在起除了做好家务之外，还要到小队里去上工挣分，家里的耕牛由二儿子德存负责放养，暂时退学停课。长子德长由于学习成绩很好，继续读书不准退步。
这一段于熟权召开家庭会是经常的事，堂兄于熟田也经常前来参加旁听，今天他又来了，见堂弟又在跟孩子们拉家常，便找了一张椅子坐着。于熟权叫女儿于凤姿倒上一杯茶给三爷于熟田，还将他的这个想法的原因向堂兄说了，以征求一下三哥的意见。
于熟田听了堂弟的述说，思索了一下轻声地说：“鉴于你们家目前的情况，也只有如此，人以生存为本，还是首先渡过生存这道难关再说，上学的事暂时是不可能，以后再用另外的途径给孩子弥补吧。”他一边说一边吸着自己从来没有离手的土烟杆，伤后初愈的他，精神很好，从他那嘴里发出来的吸吐声“嘣嘣”的刚强有力。
于熟权见堂兄同意了他的想法，又说还要向三哥提一点要求。于熟田叫他说出来看是什么要求。于熟权说二儿子太小，一个人放牛他不放心，要求于熟田要帮忙带着多照看一些。于熟田听后笑道：“这点小事儿算得上是什么要求，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你说是小事，我可不认为是小事，一天两天是小事，长年累月的就是大事了，还有若是把牛弄丢了，那个损失我可是承受不了的。”
“我俩还有什么大事小事的，有困难就应该互相照顾，这一段还不是德长那孩子一直在侍候着我，还让你操了不少的心，现在我康复了，有多大的能耐就尽多大的力吧。”于熟田是一个直性子人，说话实在，做事也实在，对人也实在。在整个于家垸的十多个家庭，过去他都当成是自己的家，对每一个家庭，每个堂兄弟都是平等的对待。只是自从这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他才对部分家庭疏远了一些，对六弟于熟权的家更是亲近。他的这种心理上的变化，一方面源于他的正义感，在他的心中是非对错的评判，是有一个衡定的标准的。以往他本意是想过继德才来做儿子，可是四弟熟禾不肯，而且还态度坚决，这事过后他就没有再想了，他认为那四弟有些为利是图，弟妹虽然有头脑，但也不能为难她，以免影响了她俩的夫妻关系。如今令于熟田最担心的是德才那孩子越来越坏了，简直是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其实他的本性并不坏，只是没有教育好，他这一家子如今确实太越格了，怎么过去对她们的好感和情素现在竟一丁点儿也没有了呢。而六弟家中的每一个人对他总是那么的真诚和带长性，那些侄儿侄女们是那么的懂事，都富有同情心。古话说，人是从小儿看大，相信这些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必定都是栋梁之材，有了这样的推断，因此他对这个家庭自然是很看好的。还有一个方面是于熟田本来就具有侠义心肠。于熟田是一个从武的军人，早年就接受了共产党的教育，那时闹革命就是为穷人说话的，因此惩强扶弱，帮助有困难的人就成为了他为人处世的信条。
于熟权听到堂兄真诚的话语，从心中萌发出来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连连地说：“总是拖累你呀，三哥！真是难为了你，这叫我今后怎么样去报答你呀。”
“我还图什么回报呀，我的年纪大了，日后两脚一伸，只要有人能给我上上坟，烧烧纸钱，送个亮什么的就可以了，那就是我前生积下了大德呀。”于熟田爽朗地说。
“怎么能那样说呢，三哥，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看啦，你的身体只是个肢残，可是内质比我还好，很可能要活一百岁啦，这样吧，你若是不怕拖累，我就把德长过继给你，要他从此以后服侍你如何。”于熟权将眼睛望着他堂兄，他深怕自己的唐突会引起堂兄的尴尬。
“哎呀，那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我就是太爱德长这孩子了。六弟，你说的是真话吗，你真的割舍得下吗？”于熟田兴奋了。
德长见父亲与三爷的心理似乎有了一种默契，这时心中突然袭来了一丝另外的感觉，怎么父亲在没有跟我商量的情况下，就轻易地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主动地要送给别人呢，是不是因为家里过不下去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想出来的万全之策，作出这个非同寻常的决定呢？
于熟权和于熟田兄弟俩对话之时，都分别将目光瞧了瞧德长的脸色，都想看一看他有什么反应没有。于熟权问道：“德长，你总是惦记着三爷，嘴上心中也都是你三爷，今天我把你过继给他，你同意吗？”
“……”德长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于熟权见儿子不肯回应他，知道儿子肯定是不愿意。他考虑这事是自己向三哥作出的一个感激的承诺，也算是对三哥的一点回报，他又当着面，不追问一下就会伤了三哥的心，但如果继续向儿子追问当然也是一件很痛心的事。在这样一个左右为难的情况下，他只好采取一种征询意见的方式问儿子。“德长，你到底同不同意，这事儿今天都由你自己决定，你如果不同意就算了，那就叫老二德存也行，反正你们是兄弟两个，都是一样的。”
“不要逼孩子，他们还小。”于德田关切地说。“其实那只是个形式，不过继，他们不都还是我的好侄儿吗。”
德长听父亲说，若是自己不同意就要把二弟过继给三爷。而刚才父亲已安排二弟从此再不去读书，要在家里放牛挣工分养家糊口，以提供自己继续上学读书的机会，若是父亲真的把二弟过继给了三爷，那么我们这个大家庭就少了一笔不小的收入，自己又不愿意放弃学业，现在弟弟既然不能上学，还要他过继给别人，那岂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我怎么能让自己的亲弟弟处处都吃亏，而让自己处处都沾光呢，那我这个当大哥的是怎么做的，妈妈在临死之前是怎么嘱咐的。再说要维护这个大家庭今后的生活，父亲的想法无疑是正确的，这样做对两个家庭都是有好处的，自己还是应该为大局着想，应该为父亲分忧，为伯父送去心灵的安慰，这才是一个好孩子的做法，德长想到此，便爽快地答复了父亲的要求。
于熟权见儿子同意了他的意见，连忙走到德长的面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德长的头发，在抚摸的过程中他发现德长的眼睛里又溢满了泪水。儿子心中的伤感，一下子触了父亲心灵深处的伤痛，他随即抱起了儿子，自己的眼泪也“唰唰”地直淌，可他还是硬着喉咙说：“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