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巧遇知音

一年一度的冬季农田水利建设开始了。区公所决定要兴修一座小二型水库，要从全区所有的生产单位抽调一批有技能的精干的劳动力去参加大会战。于德长是应抽之列，他义不容辞地去了。

那水库的工地上人山人海，有拉板车和推独轮车的，有施工拉皮尺收方的，记“正”字的，有男的也有女的，大家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一派红旗招展，人声如潮的景象。工地上的嗽叭还会按时地高唱革命歌曲，播报各单位的战绩，好人好事和现场新闻等等。虽然人们每天要劳动十多个小时，但由于在那样的一种气氛和场合下倒也能使人振奋，而且干劲倍增，把疲劳全部甩到脑后。

于德长除了劳动之外，还经常写一些广播稿送到工地广播站里播放，工地指挥部也把他作为工地能文能武的活跃分子，并经常通知他去召开战地会议，给予鼓励打气。他觉得这工地很新鲜，也很有意义。

年轻人做事总是那么鲁莽，于德长承担的是拉大板车运土的任务，这项工种很重要，它是为各人所在的连队完成每天的土方任务主要工种，指挥部若是要表彰先进，也总是把拉板车的车手作为首选。因此，凡是各单位的车手都是工地上的壮汉，他们都是干革命劲十足，一上场就开始你追我赶的，如勇士一般。

于德长本来是一个不服输的人，他每天在工地上都拿到了最多的“正”字。一天，路途中的车道上不知是谁的车上丢下了一个石头，由于于德长跑的速度过快，他没有在意，把板车抵翻了，结果他的脚也被崴了，当时他并没有在意仍然继续干着活儿。可是一会儿，脚颈处肿了起来，接着一阵接一阵地疼，使他站也站不住了。

在场的人说：“不好！肯定是骨折。”几个人一齐动手把他送到了工地附近的战地诊疗所。

战地诊疗所里有两个医生，一男一女，男的专门接诊，处理伤病，女的当护士。那男医生是接骨的高手，这可能是领导考虑工地上骨折的人最多的缘故，所以抽来了医院里当家的骨科医生。那医生只三几下就处理好了于德长的脚伤，并上好了夹板，接着交给女护理招呼打针消炎，喂跌打丸之类的药物。

当女护士牵着于德长的手时，两个人的眼睛突然粘在一起了，并且久久地不能分开。“怎么是你呀，于德长！”女护士惊叫着。

于德长也懵了。“你怎么在这儿，金清泉。”

“快坐下，听说你从学校毕业后就当上了一位人民的教师，怎么这会儿又成为了一个大会战的民兵呢。”

“唉，一言难尽。”于德长按照女护士金清泉指定的位置，半躺在床上接着说：“往事不堪回首。”

“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你有什幺冤屈，说出来让我听听。”金清泉调笑地望着于德长。

“你呢，还是先听听你的吧。”

“不，老同学今天偏要先听你的。”金清泉边说边做着护理。

于德长不好推辞，便将自己过去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讲给了这位自毕业后一直未曾谋面的相好的女同学。

老同学的故事既传奇，又有些感人，金清泉完全被自己曾经暗恋的心上人吸引了，他大方地坐到了于德长的床边上。此情此景，真象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小夫妻。

于德长的故事讲完了，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却是都不知还要再说些什么才好。于德长把目光只是扫视了一下金清泉的表情，然后则不敢正视，他似乎有点难为情的，又象是有一种自卑的感觉。

精明的金清泉并没有对于德长所讲的故事发表什么感慨，而是把接下来他俩谈话的主题转移到了关于于德长未来的方面。“一个大男子汉，学生时代的拔尖人物，竟然不思进取，而在刻意地贪恋女色，你值得吗。”

“这都是命，被碰上了，是回避不掉的。”

“什么命啦运啦，我就不信那东西，我认为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一切全部都得靠我们自己。你是一男人，我是一个女人，可是我并没想着要过早地结婚呢，我想要趁年轻时的机会好好地搏它一搏。”

“我搏了呀，我曾经努力地工作过，可是工作越努力，责任心越强，越是遭人暗算，这世道不公平啦。”于德长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难道不会遭人暗算吗，我面对的问题比你还多呢，亏你还是一个大男人，遇到了一点挫折就消沉了。”

金清泉的话，直击于德长的要害，让他争辩不得，他也不想争辩，面前的老同学，真的是成熟了，她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只知道说笑的女孩子，而是具有一定水准和真知灼见的女强人。于德长想，一个平凡的女孩子要达到这样一种境界，必定也有一番不平凡的经历，忙问道：“你呢，现在我想听一听你的故事。”

“不要转移视线，我没有什么好听的故事，就是有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告诉你。”

“你总得告诉一下你的大体情况吧。”

“这个可以，我毕业后就在大队里当上了一名赤脚医生，现在正在复习功课，准备报考大学，我想继续学医，就是这样简单。”

于德长听了，心里一阵高兴。“好哇，胸有大志，我甘拜下风，自愧不如哇，老同学。”

“什么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从现在起你就在这儿养伤，跟我一起复习功课，再一起参加高考。”

“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有孩子的父亲，就是考上了又能怎么着，能去读书吗，上面不是规定结了婚就不能报考吗，何况我已经有了家庭，肩上有了责任，要照顾好妻儿，那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啦。”于德长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一回金清泉没话说了，她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才说道：“一步错，步步都错，亏我在学校时曾经还暗恋着你，毕业后也常常想到你，刚才还在同情着你，你值得我想，值得我同情吗，你！”说完后，她忽地跑到门外去了。

之后的一段时日，于德长在金清泉那里一边养伤，一边帮助她复习功课，金清泉的数学成绩要差一点，于德长侧重于辅导这一门，他给金清泉后来真的考上了大学助了一臂之力，这是后话不提。

金清泉在与于德长相处的时候，通盘地帮于德长想了一想，也认为他确实暂时不能考虑去读大学的事，但她劝于德长一定不能再消沉下去了，切不能荒废了学业，她相信凭借于德长的实力，就是不能读上大学，以后也会是有所作为的。

待到于德长的腿伤痊愈之时，水库工程也要下马了，他与金清泉告别的时候，金清泉还是依依不舍地嘱咐着，叫以后一定要跟她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