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友情如酒
孟琦从病床醒来时，烧已经退了。尽管四肢仍软绵无力，但在护工的搀扶下还能下床洗漱。
她从洗手间回到病床时，却见李晨阳拎着一袋早餐出现在她面前。
他还穿着昨晚的那套黑色运动服，面容憔悴，昨晚被打的颧骨处留下了淤青，眼里布满血丝，连胡碴子都冒了出来，想来是一夜没睡。
他送来的早餐仍是孟琦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热气腾腾，粥香四溢。
孟琦坐在病床上，看了他一会儿，没有接过他递来的粥，只是问：“你自己吃了吗？”
李晨阳轻轻摇了摇头，他根本没有胃口。这么多年来，孟琦一直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可他却隐瞒了她那么多。
昨晚，他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坐了一整夜。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犯人，正在等待孟琦的宣判。
“我不习惯一个人吃早餐，你能不能再去买一份，陪我一起吃？”孟琦低头说着，不忍看他眼里流露出的喜悦光芒。
李晨阳连连点头，满心欢喜地飞奔出去买早餐。
买回的早餐也是皮蛋瘦肉粥，因为是孟琦叫他买来陪她一起吃的，李晨阳胃口大开，吃得很香。孟琦却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吃着，默不作声，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像在斟酌着什么。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吃粥的声音。孟琦不说话，李晨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渐渐地，他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如果她已经原谅他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吃着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双眉却微微蹙起。他心里渐渐浮起隐隐的不安。
早餐过后，孟琦觉得四肢不似先前那么无力。李晨阳的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憔悴。她希望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的身与心都能承受住。
孟琦问：“阿阳，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童年时家乡的卤面’吗？”
李晨阳轻轻地点点头。表情凝重。
“我原来以为，我能吃到更好的卤面。可是现在我明白。其实与好坏无关。即使童年时家乡的卤面没有现在的好吃，但它承载了我童年时的记忆与情感，所以它会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卤面，无可取代。”孟琦的语气十分肯定，没有丝毫犹豫。
虽然早就感觉到她仍爱着张骏，但亲耳听到她说出这些话，李晨阳的心像突然被蒙上了一块黑布。刚才燃起的那一丝希望之光，骤然间被无边的绝望所取代。
孟琦把头埋得很低，不忍看他，但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我原以为。吃着现在的卤面，就会忘记以前那碗卤面的味道。可是现在我明白，我不能自私地把现在这碗卤面当作替代品，这对它不公平，而且我发现我也做不到。”
她鼓起勇气看他。真诚地道歉：“阿阳，我觉得非常抱歉，因为我自私的想法，答应了做你女朋友；昨天又因为我想利用你把张骏打发掉，想找你来演一出戏。结果却害得你受伤......阿阳，对不起，我利用了你，才让你现在伤痕累累......”
“我不介意被你利用，如果你要利用，就一直利用下去，一辈子......”李晨阳怔怔地说着这句话，恍恍惚惚地，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有个女人也对他说“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孟琦心内震动，却不得不狠心斩乱麻，“阿阳，对不起，我不爱你，我们不能在一起，就算你能接受我利用你，我自己却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难道你一点都不爱我？”李晨阳知道自己问得十分幼稚，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被拒绝后还要死缠烂打。
可是，当年那个女人利用他，是为了金钱和地位。孟琦利用他，只是为了打发掉张骏？
如果她真需要找一个人配合她演戏，为什么她不找专业的演员、不找认识更久的林浩，偏偏只找他？这说明在她心里他有非同一般的份量。
孟琦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对李晨阳不是没有感情的，那是一种比友情多一些、比爱情少一点的感情。友情满溢，恋人未满。
感情这东西，说不清，理还乱。
她只好转移话题：“阿阳，你现在在云海市工作，当初为了帮助我和雪霏，你才入股‘一路上’餐厅的，为此你还常常在云海与深圳两地跑，非常不方便。如果你打算从餐厅撤股，我会以两倍的价钱买下你的股份；如果你想继续经营餐厅，我可以从餐厅撤股......”
孟琦不愿在感情上纠缠不清，只好从生意入手，让他明白她是铁了心要与他划清界限，让他彻底死心。
李晨阳如坠深渊，艰难地开口：“何必要如此......？”恩断义绝？
孟琦垂头，狠下心，冷冷地说：“合作伙伴最重要的是彼此信任，你隐瞒了我们那么多事......”
话已至此，李晨阳像被判了死刑的犯人，绝望地看着孟琦，过了许久，说了一句“我愿意从餐厅撤股。”，便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走出了病房。
他的身影在病房门口消失后，孟琦像一个刚从战场上卸甲归来的士兵，筋疲力竭，伤痕累累，不堪重负地躺倒在了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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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霏进病房时，孟琦还躺在床上，算着手头的钱够不够买下李晨阳的股份。
“孟琦，想什么呢？”林雪霏问了一句，又瞟了一眼桌上的早餐盒，笑道：“看来我是来晚了，早有情哥哥为你准备好早餐了。”
孟琦正色道：“雪霏，以后别老拿李晨阳开玩笑了，我跟他已经分了。”
“什么？你们还没正式开始，怎么就分了？你不会是为了那个浑蛋，才......”
孟琦打断了她，转移话题：“雪霏。你今天早上不用上班吗？这么晚了，还不快上班去！”
“不去上班了！我送小蝶去幼儿园后，就请了假。买了早餐，过来陪你了。感动吧！”林雪霏笑嘻嘻地把手中的早餐放到桌子上，掩饰心里的一丝不痛快。
今天是朱总监要求签下张骏代言合约的最后期限。她没有答应张骏的要求，张骏自然不会同意签约。已经了无希望的事情，她也不想再做无谓的努力，不如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享受自己在hc集团最后的日子。
其实也想过，没有当上副总监也未必就要离开hc集团。毕竟那也是她奋战了许多年的战场。
但是一想到，如果她没当上副总监，那些平日里对她巴结奉承的人，又该换一副嘴脸。她就有些受不了。这么努力地工作，不就是为了钱、为了争一口气吗？
当年还在读初中时，家里突然破产，她从兴安镇首富家的千金小姐，变成家里负债累累的穷丫头。
那些曾经跟在她屁股后面。跟着她吃喝玩乐的同学们，一下子作鸟兽散，随之而来的是冷眼、嘲笑、讥讽。从那时起，她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而且要一直强大下去，让别人一直都仰视自己。
当时，只有两个人待她如初，一个是她的好朋友孟琦，一个是她暗恋的对象郑敏。郑敏以前就对她很冷淡，她家破产后，他依然对她很冷淡，永远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只有孟琦，在她家破产后，仍然把她当作最好的好朋友，一直待她很好，直至今日。
所以，她绝不会为了当上副总监，就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
“孟琦，我们的‘一路上’餐厅生意好吗？赚不赚钱呀？”林雪霏突然关心起餐厅的生意来，让孟琦颇为诧异。
林雪霏以前从不过问餐厅的生意，即使是年底的分红，也是直接打到她放在老家的银行卡里，那张卡是留给她家人用的，她自己连卡里有多少钱都不知道。
孟琦开玩笑道：“我们餐厅可是日进斗金啊，你是不是要来餐厅帮我呢？”
“一路上”餐厅的生意确实不错，正因如此，她才要付一大笔钱以两倍价钱买下李晨阳的股份。当初要不是有李晨阳帮忙，餐厅也不能顺利开起来，更不会有现在的“日进斗金”。就算要与他划清界限，凭他们俩这么多年的友情，她也不能忘恩负义让他吃亏了。
“我要是去餐厅帮忙，岂不是把我们的餐厅给吃垮了！”林雪霏从来都只是去餐厅消费。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如果她从hc集团离职，餐厅的分红够不够她在老家给他弟弟盖房子娶媳妇？
从她刚出来工作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往家里寄钱。因为当年破产，家里一直欠下巨额债款，还有一个小她四岁的弟弟在读书，她寄的钱就像填海一样，一直填不满。
这一两年，“一路上”餐厅的生意越来越好，她的工资也越来越高，家里的债务才渐渐还清。
今年六月份，弟弟就要从学校毕业了。他是爸爸的老来子，妈妈想早点抱孙子，希望他一毕业就能跟女朋友结婚。但是，家里没有房子。
上个星期，妈妈才打电话问她有没有钱在老家盖栋房子，她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当时，她对升任副总监自信满满，一心想着只要当上副总监，一栋三层楼的瓦盖房绝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她就要失业了......
孟琦察觉到林雪霏眼里的一丝异样，便很自然地顺着她的话回她：“你要真把餐厅吃垮了，还有我养着你呢！只要你不是把燕窝鱼翅当饭吃、一出门就要坐私人飞机、动一下手指都要菲佣伺候，我就可以把你好好地养在家里，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可别小瞧我，我可是小富婆一枚哦！”
林雪霏上前搂住她的手臂，把脸埋在她手臂上，撒娇地蹭了蹭，“放心吧，我很好养的，每天给我浇一点点水，我就会绽放得比花儿还美丽！”
孟琦又想起林雪霏上星期接到的电话，又补充道：“还有，你要是在老家盖房子，我这个小富婆还可以全力赞助你哦！不过，等你弟弟结婚时，记得叫你弟弟免了我的礼金！”
孟琦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如果到时没有那么多钱，就把存着给小蝶读书的那些钱先拿出来用；如果再不够，自己就跟亲戚朋友先借点......
“想得美！才不免呢，礼金一分都不能少！”林雪霏感动得泪盈于睫，抓住孟琦的手臂蹭了又蹭，用她的衣袖拭掉眼角溢出的泪花。
“好啦！礼金一分都不会少的！不过，你要再这样蹭下去，我袖子都快被你蹭没了，到时就真不给礼金了！你现在快帮我打个电话给护士，告诉她我要出院。再在这里住下去，我不是病死在这里，而是闷死在这里了！” 孟琦拉开林雪霏，指了指桌上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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