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克利切
从火炉中踏出的哈利不顾身上沾满的炉灰，飞一般冲进了正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壁炉的布莱克怀里。对方看起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佝偻着背坐在那里，眼角已经爬上了疲惫的纹路。
布莱克下意识的一把接过像头鹰头马身有翼兽一样撞在他身上的教子，还是红肿的眼眶回过神来注视着哈利担忧的望着他的眼神，勉强笑了笑。
“哈利……”他说，声音嘶哑沧桑，“怎么都回来了？现在还是下午，你们应该还在上课，我听邓布利多说你们是……”
“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的，小天狼星。”哈利坚决的说，“看着我，听我说。”
他跪坐在地板上捧着小天狼星已经有些疲惫无力的脑袋，把他的眼睛板正到自己面前，盯着他坚定的说：“听我说，布莱克。你做的很对。你是个勇士。你和你弟弟做的都一样好。在一切发生前你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更多的用途，你不会加入伏地魔的，而你弟弟为了保护这个家族势必是需要加入食死徒。所以你离开是正确的选择，你还帮助了我的父母。”
“詹姆斯和莉莉……”小天狼星喃喃道。
“对。所以你走了，留下你弟弟，这并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只不过你弟弟雷古勒斯最终选择了你的阵营。他想要和你一起对抗伏地魔，对抗这个冷血残酷的疯子。他在抗争。抗争就会有牺牲。所以他变成了殉道者，而他早已预知到自己的死亡。他爱你，和你爱他一样。”哈利坚定地说。
大家沉默着，注视着布莱克缓缓湿润的眼眶。赫敏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我不知道……我是否也能像他一样做出这一步的牺牲，小天狼星。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你弟弟做过的事情。但是你要知道，你给予了我温暖和勇气，这也是你曾经给予过他的。所以你不必自责，小天狼星。校长对我们说过，我们应该怀念死者，但是却不应该在不必要的地方为无法挽回的事情悲痛。我们要向前看。”说完这一句，哈利扑入布莱克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他。
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这对教父和教子抱头痛哭，然后缓缓走开了，好给这两个人留一点私人空间。
.
“天哪！上一次来我只在客厅活动过，没想到外面好像更可怕！”星沉子兴致盎然的说，好像她说的形容词不是“可怕”而是“阳光明媚”一样。
德拉科的脸几乎扭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用那种惊恐的眼神注视着几乎一片漆黑的门厅和走廊，然后回过头来看看那些漆都剥落了的楼梯扶手，和烛台上那些布满左一道右一道的划痕与好像永远都清晰不干净的污垢。他小心的抽了抽鼻子，发誓自己闻到了湿乎乎、灰扑扑的气味，还有一股甜滋滋的腐烂昧儿。
“马尔福家给家养小精灵用的储物间都比这里干净整洁一百倍。”他咬牙切齿的说。
“好了，白鼬少爷，我们都知道你们家会是什么样子的。”罗恩轻哼一声，“说实在话我劝你声音小一点，免得吵醒什么不应该吵醒的东西——这屋子里面还有个疯子，它叫所有看到的活人是‘杂种败类’，最大的梦想是把自己的头砍掉挂在墙上。当然，我毫不怀疑它本人可能会认为这是项荣耀。”
“是的，而且它还一直赞美你。”赫敏点头严肃的说。
德拉科的面部更加扭曲了。
“被一个想砍头的疯子赞美？”德拉科勉强自己在星沉子面前保持风度，“谢谢，这让我感到受宠若惊。”
他就这样站在走廊里眯着眼睛一脸抗拒的看了看门厅中那两道长长的、布满虫眼的窗帘，撇着嘴问：“那后面是什么？一道门吗？”
“你不会想知道的。”赫敏双手环胸对着那帘子撇撇嘴，“它折磨了我们整整一个暑假。千万、千万不要把它拉开。我是说那帘子。那是世界上最令人欣慰的保护措施了。”
德拉科露出牙疼的要命的表情，满脸嫌弃的看了看旁边那个看上去是用巨怪的断腿做成的大伞架，抬起头仰视了一下那黑暗的楼梯和楼上墙上黑乎乎看不清什么东西的饰板，最终满脸不情愿的说：“那两个格兰芬多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哭完。我觉得我甚至不能再忍受站在这里多一秒钟的时间了。”
在罗恩张嘴之前，赫敏果断的说：“我们可以去地下室的厨房。我们之前花了点时间把那里弄得能呆了。”
他们走到楼梯底下，穿过一道门，进入了地下室的厨房。
星沉子看了之后发出一声欢呼：“超赞的鬼屋设计！这里真的是太棒了！我觉得桐岚肯定会喜欢这里的感觉的！你们要知道她养很多蝙蝠。”
正常的三个人都面色扭曲。赫敏不确定这是赞美。星沉子特别擅长说这种让人摸不准的话。
这里有如洞穴般昏暗幽深，四周全是粗糙的石头墙壁，只有房间内的一个大壁炉发出暖黄的光线勉强照亮这里。而除此之外，这里的一切都是黑乎乎的，甚至还有散不去的烟雾缭绕，只有房间中间的一张长长的木头桌子看上去还勉强光洁。
“我好像来到了废弃许久的贫民窟。”德拉科咬着牙撑着自己不往后退。
赫敏示意想要吵架的罗恩趁还没有别的生物进来赶紧先关上房门，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这么做，一个身材矮小的东西侧身闪了进来。
星沉子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这个腰上围了一条脏兮兮的破布、皮肤皱的像只沙皮犬的家伙。它看起来有点像德拉科家里的家养小精灵，但是太老太丑了，鼻子特别大，连耳朵里面的毛也脏兮兮的。
那家伙就像他们根本不在这里一样勾着背用牛蛙般沙哑、低沉的声音念叨着：“哦，真丢人啊，泥巴种、败类的讨厌小崽子，回来的少爷还是个忘恩负义的下流坯，伤透了他母亲的心。可怜的老克利切，竟然现在充满了这些卑鄙无耻的人，他能怎么办呢……”
“这是什么？”星沉子好奇的说。
罗恩和赫敏同时发出了叹息声，然后捂住了耳朵。
这个家伙顿时僵住了，睁大眼睛做出吃惊的样子，先看着赫敏说“那个泥巴种”，又看着罗恩说“败类的讨厌小崽子”，算是帮星沉子认全了之前它的称呼。然后它阴沉的瞥了眼星沉子和她身旁的德拉科，嘟囔着说：“这里又新来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克利切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要是女主人在场——”
“德拉科，”星沉子怯生生地说，“这到底是什么？”
“一只年迈的家养小精灵。”德拉科皱着鼻子勉强客气的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布莱克的老宅里面还会有这种食尸鬼一样的生物——马尔福家族里面绝对不会允许这样可怕的小精灵出现在面前的。太失礼了。”
自称克利切的那个家养小精灵两只浅色的眼睛突然睁大了，捂住耳朵的赫敏和罗恩大声叹息着转过身子去。
“好吧，它的梦想成真了。见一见那个‘马尔福庄园优雅的小主人’。”罗恩做出呕吐的姿势说。
“天啊，居然有一位真正值得克利切服务的主人在这里。克利切太感动了。女主人一定会为这样的访客而欣喜。这位先生是个漂亮的马尔福男孩，”克利切嘟哝着，像马尔福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宁可叫这个马尔福男孩主人。”
赫敏毫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
“……真让人荣幸。”德拉科揽着笑成一团的星沉子，面沉如铁的说，“我说，克利切是么？”
“是的，马尔福小少爷。克利切愿意为您服务。”克利切的头都快要低到地上了，恭敬地说。
“把自己搞干净一点……还有清理出来一块儿能让我们坐的地方。”德拉科咬着牙说。
在克利切恭敬的退场之后，赫敏哈哈大笑着趴在桌子上：“终于看到你的用途了，漂亮的马尔福男孩。”
“它说的没错，德拉科确实很漂亮。”星沉子擦掉笑出来的眼泪说。
德拉科扑上去拧星沉子的脸颊。
他们笑闹着返回壁炉旁看一眼，欣慰的发现两个格兰芬多已经平复下来了情绪。然后他们搬来了沙发椅子，环绕着壁炉坐了下来。
布莱克揉搓了一下脸颊振作起来，抱了抱哈利：“我爱你，亲爱的孩子。”
哈利平和的回抱了布莱克：“我也爱你。”
星沉子掏出那张泛黄的羊皮纸——这可能是雷古勒斯留下的唯一一份遗书了——将它递给了布莱克，小声说：“我想，你会比我们更需要它。”
“谢谢你，星沉子小姐。我太感激你了。你帮了我三次。我会永记这份恩情。”布莱克郑重的说，将这份羊皮纸贴身放好。
“我对不起雷古勒斯，我的弟弟。”他站起来走到房间那头，面对着一幅覆盖了整个墙壁的挂毯低沉的说，“他坚持自己的信仰却不幸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而我，从始至终都从来不了解我的这个弟弟，也从不想去了解。”
“这是克利切千方百计要保护的那个挂毯？”哈利说，“布莱克家的族谱？我记得上面没有你的名字，你说你妈妈把它烧掉了，还有你那个执意嫁给麻瓜的堂姐。”
小天狼星苦笑一下，用手梳理着他乱蓬蓬的长发：“因为我讨厌他们所有的人。我的父母，疯狂地痴迷纯正血统，他们相信身为布莱克家的人，天生就是高贵的。而我这个傻瓜弟弟，性情太软弱，居然相信了他们的话。”
他伸出手指，留恋的摩挲着家谱图最下面那个被金线绣的闪闪泛光的名字：雷古勒斯·布莱克。标明了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
“我不知道他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和力量，去做这个决定……我只知道，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告诉我，他‘背叛’了。”布莱克的手指无力的滑了下来，“他们提起他的时候，只会说，雷古勒斯·布莱克，他是个食死徒，他背叛黑魔王，被杀害了，不知道被丢弃在了哪里——然而我却根本没想过要去找他！我没想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他们发现那个人为了获得权势而不择手段时，他们都胆怯、退缩了，而雷古勒斯！他连他应得的尊敬都——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些什么，甚至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他把脸埋进手掌里，发出响亮的啜泣声。
哈利走过去拥抱他的教父的时候，客厅里突然传来另一声响亮的抽气声。
德拉科警惕的甩了一个照明咒过去，所有人却惊讶的看见那个奉命去把自己弄得干净一点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艰难的吞了一口空气，瘦骨嶙峋的胸脯快速的起伏着，然后猛的睁开了眼睛，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它忽然癫狂地一边用头撞地，一边号啕大哭的声音。那光秃秃的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眼泪从他松弛的眼皮下像溪流一样涌了出来。
“这个小家伙怎么了？”星沉子疑惑的问，“他为什么要哭？”
赫敏开始摸她的魔杖：“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可以推断的话，我想，克利切或许知道些什么关于雷古勒斯的消息。”
她面色沉重的说：“因为雷古勒斯是它最喜爱的主人。”
.
他们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听克利切被迫听从现主人的话讲出的雷古勒斯主人的经历。它从伏地魔需要一个家养小精灵开始讲起，讲到雷古勒斯主人让它回家，复又让它引路带他到达那里。
星沉子彻底明白了那一盆绿色的好似苦艾酒一样的液体是干什么的了——它不能消失或者被转化分解，只能被喝下去，伴随着无法抵抗永无止境的幻觉与灼烧，摧残着身心。
到了最后，克利切趴在地上哭，一边哭一边不停的重复着雷古勒斯给他的最后一条命令：“主人雷古勒斯禁止……禁止告诉家……家族里的任何人山……山洞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布莱克缓缓的站了起来。
“雷古勒斯……被拖到水面下……被……”他深吸一口气，“那个湖里都是阴尸。”
布莱克抱住了头：“他后悔了……他该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后悔了。”
他的眼神从悲哀转向绝望，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他后悔了，他想反抗，想要推翻伏地魔的政权——为什么他不来找我！为什么！我……我曾经那样瞧不起他……”
泪水沿着他消瘦的面颊流下来，他抱着头缓缓蹲下，无声的哭泣。哈利跪坐在他身边，安慰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旁边克利彻哭的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一样，不停地将自己的头往地上撞。
在这一片如此让人同情的情况下，只有德拉科一个人皱着眉头置身事外一般思考着。
家养小精灵的魔法和巫师的不同，甚至能在那种洞窟里面移形幻影，更不要说霍格沃茨。他想着，认真思考着家养小精灵的魔力是否得到太多人的疏忽了——毕竟所有的纯血巫师像对待动物一样对待它们，根本不会认为这是种值得关注的生物。
“克利切，你把那个挂坠盒带回家了，”捋清楚了事情发生的过程后，德拉科看上去有点冷酷到残忍的说，语气很平静，“你试过毁掉它？”
家养小精灵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它的各种实验方法，却都无法打开盒子，更不要提毁坏它。它一边哭着说没有完成雷古勒斯主人的命令一边惩罚自己，场景一片混乱。
德拉科摆摆手，制止了克利切没完没了的哭泣：“把雷古勒斯换回来的那个盒子拿过来，我们需要来看看能不能破坏它。”
家养小精灵克利切的哭声骤然停止，露出了惊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