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最遥远的距离
许如珠淡淡一笑，回敬他道，“走着瞧。”
她不肯再说话。
一回到家里她就进了房。洗头洗澡，还玩了一会手机游戏，一直到听到沈浩淼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她才轻轻开门出去，脚步轻盈地直奔后院。
天气越发冷了，她只在后院里走了一圈便有些受不住，最后回到客厅里，打开了电视看。
还有两天就是元旦，月亮城开业在即，沈浩淼在书房工作至凌晨，窗外好像下雨了，他惦记着许如珠房里的窗是不是又忘了关，于是打开门走了出来。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光线忽明忽暗。他一眼看到蜷在沙发上熟睡过去的许如珠——连大衣都没穿！心里一阵气恼，转身进房拿了张毛毯下楼去。
他替她盖好毯子，又捋了捋她耳边的发，想起她白天说的话，她说什么？离婚？不。他从来没想过。
许如珠没想到，刘柳第二天便来到了工作室。她们仨刚刚才与语林结算过，有小钱进账的感觉让大家都有点轻飘飘的感觉，而钟容容又从宋汀那儿带来了个好消息，香港某品牌要在N城寻找合作商，宋汀已经擅自报上了绯色工作室的资料，最晚春节后就会开始第一轮筛选。
大伙儿士气大振，杨招弟姑娘于是建议喝点下午茶。她出去了一会，很快带回来一堆东西，又架了小锅子，烧滚开水，把小零食一一摊在桌上……
刘柳便是这时候敲响了工作室的门。
乍一看到她，钟容容和许如珠都愣了。最后还是钟容容最先反应过来，一起身直接踢翻一张小小塑料凳，板着脸喝道，“你还有脸来？！”
刘柳脸一红，垂下眼，低声叫道，“容容姐，如珠姐……”
钟容容怪笑一声，“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好妹妹……”
许如珠揪一把钟容容，笑道，“你好，刘柳，好久不见了。”
杨招弟一听刘柳这名字，立刻道，“我出去再买点东西来！”关于刘柳的事，刚来的时候听宋锦和提起过，意思叫她吸取教训，千万别像刘柳一样，不仁不义。
刘柳眼圈一红，说道，“昨天……谢谢你，如珠姐。”
许如珠赶紧道，“没事。就算不是刘婆婆，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小事，别放在心上。”
钟容容早晨刚听许如珠讲了事情经过，当时就道，“你干嘛不等她出现？好歹也抓她几把头发才算解恨……”
此刻便冷哼一声道，“你命好，碰到的全是傻鸟。”
刘柳两手交缠在一起，显是十分犹豫，“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那么严重……”
钟容容怒了，“什么叫没想到？你没脑子啊你！”
刘柳眼泪哗哗落了下来，“婆婆当时又住院了，那人答应给我一笔钱……”
钟容容瞪着她，良久才泄气道，“算了，你走吧！”
刘柳怯生生地看一眼许如珠，“如珠姐……”
许如珠道，“我送你下去。”
两人一块出门去，许如珠不说话，刘柳也不开腔，一直走出大厦，处身于滚滚人流与车流的嘈杂声浪里，许如珠才道，“我知道你不是只为钱……那个人，对你很重要，是吗？”
刘柳身子一震。
看她这表情，许如珠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
“江医生？”连许如珠自己也难以相信。思来忖去，再没有第二人选了。
刘柳急道，“他说，他不是要针对你，而且他说，你们一定会没事，沈浩淼一定会有办法替你们解决……”
许如珠蹙起眉，惊疑不已，“为什么？”
她心里好一阵拨凉。她还以为他对她有兴趣，不不不，他确实对她有兴趣，但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沈浩淼！
“他与沈浩淼有什么深仇大恨？”许如珠追问道。
刘柳摇摇头，“他没说……”
许如珠细想一阵，抬起头来，“小柳，不管你爱不爱听，如果一个男人利用你的爱，那么这个男人真的不配你去爱……我不怪你，你自己保重！”她主动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一下刘柳。
刘柳两眼盈满泪水，“谢谢你，如珠姐。”
许如珠眼看着她走远，独自在阳光下发了一会愣。明天就是元旦了，月亮城正式开业，举目望去，相关的广告语俯拾即是。
她突然想起，自己与冷静的合作，也全靠江洋一力掇成，那么，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怎么样？
她并不觉得自己多心，这一年来，现实已经把她从一个世事全不晓的单纯女孩变成了一个凡事皆警惕的多疑妇女。
她倒是常去彩虹堂，彩虹堂的装修仍在进行，大多商户的经营还是很正常地持续着，她又看到公告栏里贴了告示，意即部分商家可获取延长免租期限。且又推出购物送三倍积分的酬宾活动，一切看上去，颇有点重新欣欣向荣的阵势。
她心里还是颇感欣慰的，觉得一切并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江洋另有目的，他将如何利用彩虹堂打击沈浩淼？
许如珠想得头疼。
她干脆打个电话给江洋，约他吃晚饭。
江洋答应得很爽快，十分温和地询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许如珠淡淡地道，“我在千树咖啡等你。”
她甚至没说清楚千树咖啡在哪儿。
他一定懂。她想。
她先到。
等了好一会，江洋才到。
许如珠唇角微微翘起来，是啊。他怎么会不懂得这个地方？想必与冷静不知来过多少次了。
江洋表情十分平静，两人各执一杯咖啡，各怀心事默默不语。店门外有服务生在挂灯笼，个子不够高，一人踩在凳子上，一人扶着凳子，灯笼在暮光中微微摇晃，又一年要过去了。
“我小的时候，每次过新年，我姐姐一定要在阳台上挂两只灯笼，因为没有钱，一对灯笼一挂好几年，破了我姐就用透明胶粘上……”江洋缓缓地开了口。
许如珠不做声。她这么突兀地约他出来，一开口就是这地方，他这人何等聪明，想必早已猜到来龙去脉。
“我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我爸是个酒鬼，也是个赌鬼，和这世界上的大多数酒鬼赌鬼一样，没有什么好下场，我两岁的时候他就因为醉倒在巷子里，冻死了……”江洋唇角露出一朵嘲讽的笑来。
许如珠眨眨长睫毛，目光渐渐温和。
“我姐姐带大我，她比我大十岁。十分疼我。如珠，你知道一个小姑娘要带大一孩子有多么困难吗？你一定想像不出。因此，只要能赚到钱，她什么都愿意做。包括沈福找到她，带她结识一个名叫杨朝华的人……”江洋似陷入了回忆当中。
许如珠愣了一下，突然间，那些听来的陈年旧事涌上脑海来。
“你……”许如珠惊疑地道。
“为了达到目的，沈福对我姐姐可谓百般体贴，处处对我们关爱有加，我刚上初中，连我的内衣裤与牙刷都由他亲自买来……对于一个长期缺乏爱百般渴望的孩子来说，得到了这些，哪怕为他付出所有都不足为惜……”江洋端起杯子，轻轻啜口咖啡。
许如珠突然明白过来，“你姐姐爱上了福叔？”
“他甚至答允我姐姐，事成之后，他必娶她为妻，一生一世爱护她照顾她。”江洋轻轻一笑，“事实是，一达到目的，他立刻翻脸，要求我姐姐走人，直说这分明就仅是一场交易，我姐姐替他办成了事，当然也拿到了钱，他们之间货讫两清。我姐姐哭着求他，只要不分手，怎么样都行。如珠，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翻脸不认人的男人？再没有比那更可怕的事了……真的……”江洋仿佛忘了自己也是个男人。
“我姐姐她……真是个傻姑娘。她不愿意相信沈福不爱她，她宁可相信他是为你父亲所威胁，所以才不得不赶她走。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却偷偷找人将她从商场的楼梯推下来，她在医院抢救的时候，他却陪着冷萍去了武夷山旅游……然后，突然有警察上门，指我偷盗他人财产……”他咭咭笑起来，“那台手提，是他在我生日时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姐姐妥协了，决定带我离开。离开之前，我姐姐忍不住又去找他，盼望见他最后一面，他避而不肯，我姐姐一直等在公司楼下，是七月天，如珠，再没有比那时候更酷热的天气了，我姐姐攥着我的手，安慰着我，洋洋，再等一会就好。然后，沈福出来了，他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我的傻姐姐，追了上去，跟在车子后头跑，一边哭一边跑……”他眼里盈满了泪，“我跟在她后面，怎么叫她，她也不理，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一辆车迎面开过来，撞倒了她……”他静静地凝视着许如珠，“她倒在地上，她最爱的那个男人，车子连一点停顿都没有……”
许如珠听得心惊肉跳，久久也回不过神来。
“如珠，我伤害了你，对不起。我不奢求你原谅，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我能力有限，无法与他平等抗衡，但只要能小小地伤害于他，我也心满意足。月亮城是他的梦想，他为了购得那些地，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出让其中任何一块，都将成为月亮城的缺憾……”江洋微笑起来，“你知道沈浩淼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建造月亮城吗？”
许如珠表示不解，“为什么？”
江洋却没回答，转而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如珠，你好自为之。”他看着她，“我们……不会是朋友了吧。”
许如珠平静地回视着他，“不会。”
江洋显然有些失望。
“谢谢你的坦诚。可是你怎么拿准从我下手，就能让沈浩淼就范呢？”许如珠笑了笑，“你好像太高估我了。”
江洋古怪地笑了笑，“沈浩淼的梦想是什么你知道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