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似乎……赤脚站在彩色的防滑垫子上。

这里似乎是……大学时代的体育馆。

身上的跆拳道道服穿亦早已浸透汗水，崭新的黑带系在腰间。黑带之上，绣着我的名字“向晴空”和“一杠”（黑带1段）。

哦，我记起来了——我刚刚经历了跆拳道升级考试。

之在这个校体育馆里，我到底洒下了多少汗水，早已记不清了。训练是乏味而艰苦的，尤其是柔韧性训练，拉韧带的痛楚还真是有点难以忍受。拉开了韧带以后，还有体能和技巧的训练。完成上述内容后，还要进行实战格斗训练。

一开始，校跆拳道俱乐部有20多个会员，不少男孩和女孩。可到最后，只剩下我和同寝室的其他三个弟兄。一个跆拳道练习者要得到黑带，需要从白带级别开始，经历白，黄，黄绿，绿，绿蓝，蓝，红，然后到达黑带。

五米开外，眼前个头不高但是黝黑敦实的山东硬汉，是我的教练，我的考官——袁教练。袁教练平日以“铁血”教练著称，他对我们几个要求很严格。对我，他更是“格外关照”，除了跆拳道之外，还教我了擒拿——这种实战实用性更高的武术。

“晴空，恭喜你，经过今天这场考试，你已经是黑带1段了。”袁教练站在我的面前，紧了紧他身上跆拳道服，正了正他那条绣有他名字和“3杠”的黑带(黑带3段)。

“谢谢你。教练。”

“你们四个，没让我失望。说实话，看着之前的情形，我还以为这一期一个黑带都出不了呢。”

是的，我们做到了。成功的喜悦，让我们同寝室的几个哥们自豪地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但是，望着眼前的教练，我心里却有一丝不舍。由于参加的人数不够，活动经费不足，俱乐部下期停办了。

我们很快就要和袁教练分别了。

“行啊，你们4个臭小子，居然挺过来了……还算有点出息。”袁教练裂开嘴笑了，在他黝黑的皮肤的映衬下，他的牙齿显得很白。

“小鬼们，记住了。追求的道路，注定是荆棘满途的。你们身上的黑带，凝结着你们付出的汗水——算是纪念你们曾经付出的徽章吧。黑带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黑带还分为9个级别。我不知道，从此以后你们是否会继续练习武术，练习跆拳道；但我衷心希望，你们不要忘记了，这段岁月，这种心情和这份感觉。祝你们好运……”

我的视野逐渐清晰……这是，市郊家里的天花板

近半年来，我似乎又回到了“爱做梦”的时代。

只是，这一个个梦，越来越多的，都是过去的回忆……

自己，为什么变得越来越爱回忆了呢？

疲倦地支起身体。扭头看了看时间。2012年5月13日，9：00周日。

家里空置房屋的出租装修，4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完工了，目前一直处于开窗换气阶段。部分意向客户也联系到了。我们家将在6月份，迎来第一批租客的入住。

院子里，一侧是我家的车库。里面，停着那辆，我爸在2年半前、企业依旧存在时期购买的SUV-宝马X6。

这辆车，曾经价值196万，似乎象征着父亲昔日的辉煌。

它依然被洗得干干净净——我知道，前天父亲又亲自把它洗了。

我默默地注视眼前这辆豪车。虽然，我早已学会面对现在种种紧逼的现实。但想起往昔家里的光景，我仍然不禁感慨。

“儿子？你在这里干嘛？”

身后响起母亲的声音。

“妈？”我转过身，“没什么，看看它罢了。”

母亲的目光也转向这辆车，轻轻地叹息：“唉，别看了，儿子，现在，这车也只能放这里当摆设了。”

“我知道。我们家现在根本没有余钱去开动和养护它了。”摇了摇头，我转过身，问：“爸就没有想过，把它卖掉，周转一下么？”

“唉……即使，家里一度要支持不下去了，你爸也没有放弃这部车，没有动要卖掉它的念头。”

“为什么？”

“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我何尝不知道你爸的心思。虽然现在他几乎输得一败涂地。但是他做梦都还想着他朝的东山再起。”母亲也抚摸了车的引擎盖，“还记得你爸的‘名言’么？‘宁可睡地板，也要做老板’。而这辆车，就是你爸的老板面子。他还说，要是走出去没这辆车，那些老板朋友理都不会理他，日后生意怎么再做得起来……你知道的，你爸，就是这种脾气的人。”

我沉默了。

父亲，至今仍未放弃。

这辆宝马X6，代表着父亲绝不放弃的梦想；也代表着父亲那最后仅存的、民营企业家的骄傲和自尊。

但是，这种坚持，真的是对的吗？现在的我，并不知道……

见我神色有些黯然，母亲扯开了话题：“今天是休息天，儿子你打算干嘛呢？”

“过会，我去市区一趟。”

“知道了，这个给你。”母亲递过来一张银行卡。

“这是……？”我疑惑道。

“家里装修完了。上次你那些英镑，共换回39800人民币。家里出租装修花掉了38300，这卡里还剩下1500元。你拿着用吧，儿子。”

“怎么会？前段时间做预算的时候，明明还不够1000多，现在怎么反而有多余了？”我非常惊讶。

“你忘了你妈是做什么出身的了？我可是做了超过20年的老会计，自然有办法。”母亲笑道：“别告诉你爸啊。我把装修用的复合木地板的规格，从你爸要求的8MM厚，悄悄地换成了7MM的。你爸也真是，出租装修用的又不是自己用的，干嘛用这么好的。”

“呃，不，不是吧……”母亲居然使出了“偷工减料”的绝招……

母亲继续说：“再加上，后来我又和那个老板杀半天价。最后，好不容易省下来了2500。”

姜，还是真是老的辣。我心里不得不佩服。

但是，想想家里的状况，我还是摆了摆手，拒绝道：“这怎么行，家里还要开销呢。而且，下个月那些租客什么时候来还不知道呢？”

“拿着吧，儿子。”母亲把卡塞进我的手里，“你长大了，得像个男人了。现在男人的钱包里，没有个1000块钱怎么行？”

“可是……”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家里最糟糕的状况，都因为你的努力而能趟得过去了。以后，不要再这么委屈自己了。放心吧，现在这个状况，你妈还能应付。下个月开始，租客来了以后，状况会好很多的。乖，听话，拿着。”

“谢谢妈……”带着一丝感动，我还是收下了卡。前几天付了修手机的钱之后，口袋里，现在只剩下94元3角——连一张毛爷爷都凑不出来了。距离发工资还有8天，我真有点快“HOLD不住了”。另外，现在每个月可支配“流动性”只有这么点，我也不敢随便刷信用卡……

“谢什么，这本来就是你挣来的钱，傻儿子。”母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