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碗摆好了，孟婆捞起满满一大勺汤水，与之前相异之处在于，这次竟一滴不漏的从茫茫“黑海”中拔出，勺外一尘不染，勺内汤水满却不溢，没有一丝波动。再看孟婆突然灵活轻巧的翘袖而动，宛如跳了一支踏歌，一眨眼间就“跳”到了那“高山”之下，挥起手中大勺，朝着“山顶”一倒，汤水全部飞到了空中，但并没有乱飞，就像有无形的粘合剂使它们固定在一起，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后，便齐刷刷的落了下去，犹如接受了进攻指令的兵卒般节奏一致，欲给这座高山从头到脚洗刷一遍——就这样，汤盛到了碗中，汤水把这偌大空虚的碗中不多不少的正好填满，在勺中看不出竟有如此多的汤水，真是“勺”不可貌相，深不可测。

“红脸、绿脸，都过来吧！如你们所愿，让你们先走一步，别在这里吵闹了！”孟婆立定，摇着手，目光沉重的凝视着不远处的二位鬼吏，向他们下达最终的命令。

“好嘞！”在声音鼎沸的奈何桥周围，只听红脸充满快意并高亢的呼喊声显得格外微弱，笑容灿烂的首先迎上来，已是对这个结果心满意足；而绿脸仍然垂头丧气，像一只丧家犬一样的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两位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只看他们不紧不慢的赶到了“高山”之下，一边一个，齐力将那看似固如磐石、重如山峰的大碗搬起，轻松自如，节奏轻盈，如闲庭信步般就将其挪到了奈何桥脚下，让聚集在那里的亡灵喝个痛快。话说这汤对于高等亡灵闻之反胃，而对于低等亡灵来说虽不会是珍馐美味，但也可以相“媲美”于粗糠烂菜，简单的智商让它们一般不会挑拣，这倒节省了那二位鬼吏的体力。因此见摆好了，便犹如看到了山珍海味或是仙丹妙药般，立马停止暴动，好似之前的嗥叫就是为了争取这一口汤，像冲锋陷阵的战士一样目光锐利、动作敏捷、态度坚定的奔向同一个目标，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喝了一个尽光，估计在全然没尝出什么味来之时，就已糊里糊涂的消除了本就不高的思维。

“孟婆，它们都被灌汤了，按循序，也随手给我们灌了吧！”“魂无怨”见缝插针要求道。

“要是按次序的话该轮到娄宿星官投胎了，牛头你来干。”孟婆看来自阎罗王的那些亡灵此刻已经投胎完毕，猛然又想遵守准则了，所以婉言拒绝，并对刚忙完的牛头赋予新命令。

“的确是这样的，但如果在无闲杂者打扰的情况下引领娄宿星官的灵魂，岂不是更万无一失？因而我认为你得先给我们这些亡灵灌汤，最后‘压台’的才是举足轻重的。”船佬也想提前走一会，因此同样给孟婆做思想上的开导。

“难不成你们对转世的成功与否很没把握？”枭留不住疑问，直言相问，对冥界成员的能力和诚意产生怀疑。

“如果氛围安谧，我们就有把握。”船佬从容地回答道，看似要“逼得”天界成员毫无退路，只能继续等候。

“好吧，天界成员稍等，牛头且慢，等他们走开了再动手也不迟。”孟婆没有询问天界成员的意愿，就擅自武断而定，同意了众鬼吏的意见，说完对“再轮回”和“魂无怨”用诡异的眼神示意，让他们把亡灵带上来，准备灌汤。没了紫微大帝这种能力突出的神灵压阵，冥界成员的气焰显然是嚣张了许多。枭欲评理，但再次被锖阻止，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更不能逆而行之，他们没说不干，等一会不碍事。

且看“再轮回”和“魂无怨”领着众亡灵走上了奈何桥，孟婆用对待第六殿亡灵的方式为他们消除了记忆，由于数量适中，一次就可完成，真是一招鲜，吃遍天。

特殊对象要特别对待，不用讲究秩序，无需顾及方法，因此那被缠鬼走得就很狼狈。“魂无怨”亲自上前，向孟婆要了一碗汤，走到被“再轮回”牢牢按住的被缠鬼身边，取出嘴中的堵塞物。这次其没有发出动静，因为没有侃侃而论的机会了，随即被绿碗堵上，腥臭乌黑的汤水一泻而下，就像黑色的水流入了深不见底的红色山洞般，尽管他表情狰狞，以示抗议，但“魂无怨”毫不留情，除了由于用力过猛并且灌得过快而不可避免的从两边流出的汤水外，尽然灌了进去，让其头晕目眩，失去了知觉。汤水灌完，绿碗一摔，这器皿就回归了“大自然”中。“再轮回”不愿等候，接着将他拔地而起，往上一扔，这亡灵就回到了似曾相识的世界里。虽然其躁进浮夸，但也衷心的希望他能彻底脱胎换骨，在曾经失败的地点赢得成功。

然后孟婆又将大勺放到翻滚的锅中，拿出来，捞了一点汤水，向炉灶星星点点的洒去，那颗颗晶莹剔透的乌色水珠，犹如从天而降的黑珍珠落下来，有序排列在炉灶上，闪耀着幽幽光芒；顷刻，变幻为数不胜数的黑色小碗，大小同酒盅，玲珑小巧。接着，孟婆舀起一勺汤，泼向那些如黑色小虾米般的碗，宛如下了一场黑色大雨，纷纷洒洒的“雨滴”倾“勺”而下，准确的落到了每个碗中，一滴不洒，一个不落，全部填满，像一场及时雨一样，滋润了这些快要干死的“水中生灵”。

船佬见状，再次拿出葫芦，拔开塞子，香浓的酒气飘出，慢慢变白，又渐渐形成了如无数双美女的玉手般的形状，伸向那些碗，稳稳端起，送到被怪物紧紧控制中的亡灵旁边，一对一朝着它们倾斜一倒，孟婆汤的效果就能体现在这些亡灵的身上了——这汤可“对症下药”，面对不同的对象，灌汤和生成效果的方式也略有不一。由此可见，船佬的酒也是有实际功能的，并不是只用来让自己尝鲜的，他的每一件器物都有价值。

就在这时，率先喝完汤的来自转轮王那边的亡灵，已经准备上路了。只见红脸掏出了一打黄纸，没看出来在单薄的衣装下还藏有这么多东西，然后撒到空中，停悬不动，如一群大了一圈的黄鹂鸟在扑腾腾的飞着，把那块区域严严实实的笼罩起来；而红脸朝其一挥，每张纸上都猛然显出了一排红色大字，就像给这群“黄鹂鸟”描上了鲜艳的红色染料；随后它们自动飞向那些亡灵，自行选择各自所匹配的目标贴上去，好似飞累了驻足停落，所有亡灵的投胎信息就算是制定好了。

见任务已完成了一半，红脸没有迟慢，紧接着行动，手中发起一团昏暗的黑光，随即变长，向对面的绿脸伸展开来，后者单手稳稳接住，二位鬼吏各握一端，同时倒退，将光束拉得细长，如同在进行牵钩对决。看长度符合要求，便节奏一致、配合默契的协同摆荡起如柔软纤细的丝线般的光束，一圈一圈转动不停，不经意间，在晃眼的运转中，那光束已经变成了如一张宽大薄软的黑布一样的大光团，然然生辉，闪耀中掩饰不住强大的法力，让他们不得不双手齐下，身体腾空。而后，一同放手向那群变得不声不响的亡灵们抛之，偌大压抑的黑色“大布块”快速旋转着，顿时导致狂风大作，站都要站不稳了，带着遮天蔽日般的气势罩下去，没有“漏网之鱼”，亡灵们都消失在了鬼神们的视线下，投向了不同的归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