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梅德维奇
听见安妮在这么多乱糟糟的消息中，最纠结的竟然是自己要回中心区工作，克鲁格博士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老人把安妮拉到身边坐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对她说：“爷爷怎么会不要你呢，现在有太多坏人盯着你了，爷爷如果还是一个退休在家的科技工作者的话，是保护不了你的。现在爷爷需要一个有能力保护你的身份，所以我必须去中心区任职。”
安妮在老人的安慰下，虽然哭声渐渐小了，眼泪却越流越多。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家庭关爱，就又要失去了。
钱小宝看着哭得哽咽难言的安妮，脸色难看的转过了头。他是一个私生子，原本对于自己的父亲就有种种不满。但是想想安妮的情况，比他又何止糟糕了十倍。从小没见过父母，小小年纪就被送进孤儿院，又因为与其它人不同的来历受到排挤和欺负。终于被克鲁格博士找到并收养后，过不了几年安稳日子，却因为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父亲，不但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甚至为了保护她，爷爷也必须重新回到伊甸官方工作，不得不与安妮分开。安妮又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梁笑看着老人，开口问道：“你想让安妮和我们住在一起？为什么是我们？”
“是的……我希望在这件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们能帮我照顾安妮。这是一个请求。我与小钱相处了一段时间，经过观察知道他虽然看起来年轻，却是一个真正有担当的人。而今天你们又愿意为了安妮主动把事情承担下来，让我下定了决心。现在的状况，我所能依靠的朋友，都没办法保证安妮的安全……你们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需要，我可以出钱雇佣你们。”老人看着梁笑回答。
“这种事情……现在想把安妮带走的人都是什么人？有线索吗？”梁笑没有贸然答应，转开了话题。
钱小宝转回头，打断了他的问题：“这些暂时不考虑，我赞成让安妮住在这里，由我们保护。”
梁笑皱起眉，正要说话，钱小宝却抢先说：“需要表决吗？”
梁笑一愣，看了一眼露娜，发现她眼睛里是和钱小宝一样的坚定，只好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可以代表探险团答应下来，但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问问安妮的意见？她虽然还不到十六岁，但是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
大厅里的人听到梁笑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即把目光集中到了依然低着头哭泣的安妮身上。老人拍拍她的肩膀，说：“安妮，梁笑团长说的对。我不该随意替你做安排。你可以自己来做这个决定。”
安妮抬起头，眼睛已经哭得有些红肿。她环视大厅里的人，波波夫一脸黯然地低着头；梁笑脸上是第一次见他那时的淡淡的表情；露娜目光里是鼓励与关心；钱小宝却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带着怒气；最后，是一脸慈祥的克鲁格博士。
安妮嘴唇抖了一下，伸手在脸上狠狠擦了两下，然后哽咽却坚定地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在哪里，不知道他们为我做过什么。但是爷爷说过，他们给我的生命已经是最重要的礼物。如果他们还在这世上，我会把他们找出来，好好的问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知道爷爷有多关心我，爱我，所以我……我会听爷爷的安排……”半大的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那种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与亲人分离的恐惧和拼了命压抑自己的感情也不想给爷爷添麻烦的坚持，让大厅里所有人都对安妮有了新的评价与看法。
“……爷爷曾经和我说过他在中心区工作时候的事情，我知道他一旦回去工作，是很难与外界接触的……我想和爷爷一起生活，不想他这么大年纪还要一个人在中心区工作。你们可以帮我找出父亲，弄清楚为什么他们要抓我吗？只要他们不再抓我，爷爷就可以回来了……”安妮说到这里，眼泪再次流淌了下来。
梁笑点点头，对安妮说：“我们会帮你的，尽快解决这个事情。你能明白你爷爷的苦心，做出这样的选择，很了不起。”
钱小宝也附和说：“放心，我们肯定尽力帮你，把你那个不负责任只会找麻烦的老爸抓出来，让你踢他的屁股。”
克鲁格博士的眼圈也有些发红，只是喃喃地说：“好孩子……好孩子……”
这时梅德维奇站起身，沉声说：“我还得去报到，先回去了……”
克鲁格博士张了张口好像想叫住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目送他离开。
安妮这时却起身哭着说：“波波夫哥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躲着我。你是怪我害了你吗？害你被赶出军队，害你去守水塘，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气……”
梅德维奇停下脚步，轻声说：“我没有生气，真的。等我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我会来找你的。”接着直接离开了。
老人拉住想追出去的安妮，对她说“梅德维奇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你要相信他。”
安妮看着老人的眼睛，点了点头。
梅德维奇没有呼叫悬浮快车，独自在路上走着，脑海里又想起了当年离开军队时候的情景。
“报告。”梅德维奇少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
“进来。”说话的是一名鬓角略有几丝银发的将军，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背后，抬头看了一眼迈步来到桌前的壮硕青年。
“将军，少尉梅德维奇·马克西姆·波波夫，依照命令前来报到。”青年站得笔直，敬了一个军礼。
将军随意还了个礼，示意他把门关上。等年轻人重新走回来，开口说到：“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
“是的，将军。”梅德维奇的声音有些低落。
将军起身来到梅德维奇身边，伸手在他强壮的身体上狠狠打了一拳。梅德维奇眉毛微微皱了一下，身子没有一丝晃动。
“现在我命令你，暂时忘掉军衔的问题。”将军摘下帽子放在一边，对年轻人说，“你父亲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强壮。在你们几个兄弟里，我最看好你超过马克西姆那个混蛋……然而，这难道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走眼吗？小熊？”
“对不起……尤里叔叔……”梅德维奇低下了头。
“抬起头，你这个懦夫！”尤里·扎巴卢耶夫将军大声吼叫着，一脚踢在梅德维奇的屁股上，“你不能像斯拉夫人一样喝酒，我可以容忍，但是你居然像个懦夫一样逃避问题，这我不能接受！你以为逃到这里来就可以了吗？再大的宇宙，也容不得你成为懦夫！我会替马克西姆好好的修理你！我现在问你，这次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尤里叔叔，我……我没有办法……”梅德维奇抬头挺胸，但是却咬紧牙关坚持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替你的战友顶罪？你知道这有什么后果吗？你是一个战士！一个光荣的波波夫家的战士！你在做什么？你这混蛋在做什么？你丢掉了自己战士的心！然后你逃到这里来！然后你还要再丢掉你战士的纪律吗？”尤里将军的口水喷了梅德维奇一脸，各种家乡的俚语谩骂夹杂在其中，狂风暴雨一样让梅德维奇几乎张不开眼睛，“我知道你以前在外面，现在在这里都经历过什么，我都知道。我问你，这是你的选择？”
梅德维奇目光慢慢变得坚定，回答道：“是的，尤里叔叔……我不是一个好的士兵，我的心动摇了，所以应该离开的人是我。”
“很好……波波夫少尉。”尤里将军重新带上了帽子，坐回办公桌后，看着梅德维奇，“你可以离开空降团了，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到伊甸警备队报到，或者那里更适合你。调令与晋升的命令晚点就会送到你手上。我会在隆基努斯这里等着你，等着你找回战士的心，等着你重新理解一个军人的荣耀。你做到这一切的时候，我会在这里欢迎你回来。而在那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梅德维奇并拢双腿，敬了一个军礼，口中大声回答：“是！将军！我会努力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请您保重！”转过身，离开房间。
尤里将军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马克西姆老弟，你这个儿子……果然不是当士兵的料，一点都不像你……这样也好……真让他留在这里，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他了……”
梅德维奇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道尤里叔叔在隆基努斯要是知道自己被赶去看水塘了会怎么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离找回所谓的战士之心更近了，还是更远了。服从命令是士兵的天职，但是一个军人真的就不需要思考了吗？梅德维奇伸手握住胸前的那两个士兵牌，心中一片迷茫。
与此同时，埃杰西托中尉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把房门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满头大汗地与什么人进行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