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挣扎
梁笑走出临时搭建的电梯口，看着原本已经完全变成一片废墟的台风眼基地里进驻了大批的建筑工人，俨然一个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一般。梁笑呼叫悬浮快车，选择了最慢速度移动，从空中俯视着刚刚遭受了攻击的伊甸。
此时第二区遭到攻击后被破坏的千疮百孔的街道飞快地恢复着，就像一个孩子站在一边等着自己搭好的积木被淘气的小猫撞倒，再次搭建起来一样，在重建中得到他想要的快乐。
似乎在没有了任务与目标以后，梁笑思考的时间长了许多。他知道世界就是这样，尔虞我诈，相互利用，只有皮厚心黑的人才能舒服地活下去。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他不意外，却觉得悲哀。看着下方城市里忙忙碌碌的人们，梁笑知道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与他们是一样的，脱不开被利用，被操纵的命运。而想要操纵自己与他人的命运，首先需要的却是舍弃自己的良知，成为真正不择手段的人。
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必须成为自己不想成为的人。这是一个自相矛盾，却无法避免的命题。每次在自己所谓帮助露娜了解这个世界，适应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否只是自己在逃避，不愿意真正成为那个与世为敌的勇士，或者是傻瓜呢？
到了新的地方，终于有了自己的朋友，是否还是要做那个享受被生活强奸的人？这个问题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梁笑的脑海里，随着他的思维越来越活跃，这样的问题就越来越困扰着自己。想不通就不要想，这句话说来简单，做来却难。昨天夜里死了很多人，但是如果自己真的愿意的话，或者有办法让他们不用死去，至少可以让一部分人得救。只是，因为那些人对自己没有用处，自己愿意在可能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帮助这些人吗？
梁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教官上的第一节课：什么样的人是没有弱点的？没有感情的人。只有没有感情，像机器一样精密稳定的人，冷酷到极点的人，才是没有弱点的。而梁笑自己，也曾经把这当成了自己的最高目标。完成任务是第一优先，之后是保全自己，最后才是其它。而当第一优先消失了以后，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了。那么，完全自私的人才是没有弱点的吗？
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整理着思绪，找不到答案的梁笑发现悬浮快车已经到达了外层上空。与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太大区别的真理之墙内部不同，外层此时却是一派的紧张气氛，到处是执行任务的治安警备队。
从降落的悬浮快车下来，梁笑慢慢地走在外层的街道上，看着似乎是倾巢而出的警备队像筛子一样对着外层的重点区域进行排查。执行任务的警备队员们全副武装，表情严肃，仔细盘问与鉴别着每一个带着项圈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梁笑觉得这很可笑。上面的人为什么会这么严肃的做这样可笑的事呢？他们不知道这样没有任何帮助吗？梁笑知道，找到漏网的袭击者并不是这样做真正的目的，那些决策者依然在利用昨天的事件在巩固自己的利益。外层这种不规范地区的收益可远比真理之墙内部被伊甸中央电脑监控的流通体系中来的多。
当黑猫出现在梁笑视野中的时候，挂在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原本二十四小时都营业的黑猫此时大门敞开，从前始终拉着的窗帘也全部被打开，几十个警备队员正在里面搜查。而黑猫中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赶了出来，在门前的空地上站成了两排。
由于外层现在的警备级别很高，除了警备队员几乎在街上就看不见别的什么人。而仅仅这几百米的路程，梁笑就被盘查了三次，如果不是他那高的离谱的A级权限，根本无法如此顺利的前进。
黑猫中的小姐水准不低，此时黑猫门前两排莺莺燕燕倒是非常养眼。除了几十个在里面搜查的人，外面还站着几个看起来是领导的警备队军官，对着这些女孩品头论足。此外，再更外围一点的地方，还站了七八个人联公民，似乎在看热闹，梁笑很自然地走进了这些人中间，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此时从黑猫里面跑出来一个警备队员，到外面的那些领导面前立正站好，小声汇报着什么。似乎得到的消息让他们很不满意，最中间的那个挂着上尉军衔的警备队军官，满脸不高兴地挥挥手让那个队员跑回了房子里。
走前一步，上尉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说：“别以为暂时找不到证据，就不知道你们与外面的暴徒有联系。你们以为藏的住吗？由于今天没有带女性队员来这里，所以我们不方便进行搜身，那么……你们现在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扔过来，我们需要一件一件仔细检查！”
虽然黑猫是一个色情场所，但也不是那种全无顾忌的牛肉场，听到了军官这样的要求，女孩们面面相觑，似乎难以相信。
“怎么？你们想反抗？要知道，你们根本不受人联基本法的保护，所以，老实照做，否则……我会按照抗拒执法严肃处理……当然，不想脱也不是没办法，告诉我你们都是怎么和外面的暴徒联络的，这次的攻击你们出了多少力气，说出来，就让你们回去……”上尉阴森森地接着说道。
女孩们看着已经举起对着自己的枪口，心里害怕，几个胆小的甚至已经低声哭泣起来。她们开始慢慢地脱下衣服，其中不少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站着看热闹的那几个公民。梁笑发现依丝特看到了自己，目光中传达的不是求助，却有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正当梁笑考虑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旁边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慢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光天化日之下让女人赤身露体，这是何等的无耻！用这样的方式逼供，你们还算是维护治安的警备队吗？”
梁笑诧异地转过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精虫上脑的愣头青这么卖力地维护自己的姘头。只见在这几个人的旁边几步远，站着一个不到一米七高的大男孩。看着也就十几岁年纪，留着简单的碎发，一副典型的东方人面孔，迎着阳光的脸上是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坚持。
那个上尉眯着眼睛转过头，板着脸孔看着男孩说：“你想妨碍公务吗？今天我们有对外层所有寄居犯人进行无差别搜查的许可，所以现在需要对她们的随身衣物进行检查。难道……你和她们中的某个人有什么关系？”
男孩看了看空地上的漂亮女孩，脸稍稍红了一下，摇头回答道：“我今天是路过这里，到现在也不知道黑猫是什么样的地方，更加不认识他们任何人。但是我知道，伊塔诺的犯人已经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了代价，这其中并不包括尊严。”
上尉似乎没兴趣和这个一根筋同时满口大道理的男孩继续说什么，对身边一个膀大腰圆的少尉使了个眼色，让那个少尉过来与男孩交涉。
“小屁孩你懂个屁，这些婊子本来就是卖的，尊严？那玩意多少钱一斤？哪里凉快哪里玩去，别在这里烦人。”少尉不耐烦地说道，同时把手里的一个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带支架的仪器，展开支架，开启了仪器。
就在他开启仪器的瞬间，8号突然传了条信息给梁笑：“发现强制指令，所有视频及音频记录功能关闭，如有疑问，请直接咨询人联官方。”
梁笑发现旁边一起看热闹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一下，然后有些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看来都收到了和他一样的消息，知道这代表什么。很快黑猫前的广场上只剩下了那个一脸坚持的男孩，与似乎饶有兴味地看着女孩们脱衣服的梁笑。
少尉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发出一阵骨节的响声，恶狠狠地对男孩说：“你还不走？现在你既不能录像也不能录音，就算我把你打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
男孩的脸上没有一丝犹豫，毫不退让地前进一步大声说：“威武不能屈，你威胁我是没有用的。你们这样做不对，我就必须阻止！”
看到男孩的坚持，空地上的女孩们目光复杂，有赞赏，感激，但更多的，却是无奈与嘲笑。
上尉看了看男孩，厌恶地啐了一口，对少尉说：“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管闲事没有好下场。”接着转过头，对空地上的女孩说：“你们继续。”
少尉活动着脖子向男孩走了过去，眯着的眼睛里凶光闪烁。
男孩似乎有了一丝慌乱，但是很快镇定下来，瞪大了眼睛和少尉对视着，似乎在说：“我不怕你！”
少尉大声说道：“我打死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话音未落，拳头已经带着风声向着男孩的脸上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