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用心
吕淑娴从哪一方面看都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白灵月直觉这件事和她下的毒有关系,但是孩子生病的事情让她马上就不能多想,两个人决定不再跟着军队,骑上快马赶回京城。
回到吕府,他们才知道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吕淑娴发现了棱儿对她下毒,二话不说拿了马鞭就打,景郁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來不及了,棱儿沒有救回來,景郁怕吕淑娴会对她和念萱不利,恰好郝长老病了,她就带着孩子去了西南,这段时间里吕淑娴毒发痛苦难耐,就自杀了,而西南的天气恶劣,饮食也特殊,萱萱不适应,生病了。
之前白灵月是知道景郁带着念萱去了西南的,但是她以为景郁会布置好交代好才走,棱儿的死她根本不知情:“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她难以想象景郁也会这样自作主张。
景郁却不以为然:“这也不算是太大的事情,我只不过不想给你添麻烦,吕淑娴打死了我手下的墨者,我直接杀了她也不为过,萱萱生病我很抱歉,是我的失职,但是吕淑娴的事情,我沒做错什么?她本來就该死!”
棱儿是她手下的墨者,就这样死了,谁都伤心,白灵月实在也沒办法怪她,她只是担心吕弈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念萱从西南回來就一直在发烧,吃不下东西,已经是脸色腊黄,但是这孩子身体从來就不好,精神倒不太受影响,看到娘马上扎着手要抱,白灵月抱起孩子來,其他的事情就都放不到心上了,对这孩子的身子不能着急,只能慢慢养,她哄孩子吃了点东西又吃了药,才想起來问:“郝长老身体怎么样!”
“年纪太大了,都爱闹毛病,撑着口气也干不了什么了,他的大弟子过一阵会來拜见你,就准备接手了!”景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她说话。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郝长老也要不行了,墨家上层再沒有年纪大些的人了。虽然这几个长老都很好,她手上还有七星这样精锐的力量,可是她心里面仍然觉得在这乱世里保全墨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很多时候还是她在一力承担,这个责任沉重地压着她,她好像只是巨子,都快要忘了真正的白灵月是什么样的。
孩子喝了药睡下了,她起身出门去找吕弈,问了几个下人才终于在戏厅里看到他,吕弈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戏厅最前排,戏台上伶人演着吕淑娴最喜欢的《墙头马上》,他就一个人默默看着,白灵月故意让自己的脚步发出了一点声响,在他身后停住,扶着他的肩膀,说:“子棋,对不起!”
吕弈的身子因为她的碰触而轻微地震了一下,缓缓地,他用自己的手覆住她的手,抬起头來,问:“孩子怎么样!”
“要慢慢养!”她看着他红红的眼睛,低了头:“真的对不起,我沒想到会这样……”
吕弈得到默许,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很低很哑:“我沒有怪你,我明白你只是想要控制……她,你想要减我的药量,发生这种事谁都想不到,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是吕家人,不然他们不会这样对我,可是我装作不知道,这问題我不愿想,我的父母把我带到这个世上,却抛弃我,那么我活下去能够珍惜的也只有我身边的人,姐姐对我不好,可是她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人,我真的抓不住其他的东西……所以,阿络……”所以,阿络,不要离开我,可不可以,就算不爱我,不要离开我,他说不出來,他只是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她的怀抱里,而她并不抗拒,还轻轻用手摩挲着他的头。
这一刻白灵月的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想要管他,关心他,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哪怕后果是严重的,可吕弈这一辈子,也应该拥有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她责无旁贷要成为那个人,金羽这个名字在心头一闪而过,她对自己说,这是不一样的,。
这天晚上孩子睡在了景郁房里,她本來也觉得应该和孩子一起睡,可是孩子已经睡着了就不好再挪动,她回到自己房间,吕弈还在操办吕淑娴的丧事,沒有回來,她一个人躺下,面朝着里面,心里却沉沉的睡不着,吕弈回來已经很晚了,他轻手轻脚上了床,以为她已经睡下,直接对着她的背躺下了,所以白灵月转过身來,他瞬间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到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表情,将军!”她让自己轻轻地笑。
“你……还沒睡啊!”他涨着脸,只能问这个。
她看着他的窘态,本來是好笑的,却让她看得难过,伸手摸着他的脸,说:“其实你每天都是这样的,我知道!”
吕弈更窘,看着她满眼怜爱地摸自己的脸,半天才挪开目光,说:“你……沒必要感觉这么抱歉,我沒怪你!”
“我不是因为歉意!”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开温柔的一面,估计着他也不习惯。
“你也不要因为可怜我,就……”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一种心思被揭穿的狼狈,但是不能流露出來,她痛痛快快收回手转回身去,说:“你大可以直接说你不喜欢我!”
“我……”这一下吕弈被动了,急着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知道你爱着别人,但是如果你们已经毫无可能,我是否可以占有,哪怕一小部分。
他缓缓地凑过去,伸出胳膊抱住她的肩,问:“这样,可以吗?”
她沒说话,只是微微向后用背贴住他的胸膛,握住他横到了自己身前的手。
“阿络,我知道自己沒资格跟你说爱……”
“不要说这种话!”
“我不能……不能给你……”他声音非常低了。
她就在他怀里轻轻笑起來,微微震动着他的胸膛,问:“你认为我会那么在乎,那个!”
“可是……”可是那样才算是夫妻吧……
“好了!”她转过身,向上抱住他,让他的头埋在自己颈间:“睡吧!多久沒有好好睡一觉了!”
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就会用心去做,比如说白灵月对吕弈,她之前是在刻意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虽然心里面是倾向于他的,可还是碍着一点心理障碍,而现在,她决定放开手疼爱这个孩子,把常长老和巫长老欠他的都还上,吕弈的生活骤然间变得不可思议。
吕淑娴的丧事她也帮着处理着,家里大办了几天,总算是安静了,军队早几天已经回來,丧事一了朝廷马上就下旨,让吕弈带着手下将领进宫领赏,白灵月沒有跟着去,在家里照看孩子,等着他回來。
也许是娘在身边心里踏实,萱萱的身体好得很快,这让她心里面有些难受,如果她一直都在孩子身边,孩子会更好一点吧!她怎么能让这个支撑着她的孩子有事呢?天色渐渐晚了,吕弈还沒有回來,她照顾了孩子先吃晚饭,自己却不动筷子。
“巨子,你和吕将军,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景郁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來。
白灵月轻轻笑了笑,问:“有什么不一样!”
景郁并不回答,却问:“吕将军真的是常长老和师父的儿子吗?”
她猛然警醒正色,问:“你怎么知道的,!”
“在西南,郝长老问起你们的情况,他以为我知道的,就说漏嘴了!”
“这个事情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
“我知道,吕将军他自己知道吗?”
她摇摇头,答:“他不想知道!”
“这就难怪你对他有点特别,可是你是因为可怜他吗?你想要弥补师父和常长老欠他的,这样的话以后……而且金将军……”
白灵月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讲下去,说:“过两天你帮他把把脉,从吕淑娴房间里找出來的药方我觉得现在不是特别适合他,还有留下來的紫岑并不很多,你控制好药量,我想办法找到药源!”
“你这是自己骗自己,紫岑的药源怎么可能找得到,既然是决定给一个人下药,自然是会收集那里所有的药然后毁掉药田,这是这种毒药使用的惯例,你也不是不知道!”景郁毫不留情揭穿她。
“那么如果是解毒的话,你有多大把握!”她厉色盯着她。
“我沒有把握!”景郁同样厉色盯回來。
吕弈回到吕府的时候,外面的梆子已经敲了几遍,屋里只留了桌上一支蜡烛,孩子睡在床上,白灵月坐在床边满脸慈爱地看着孩子,他进屋的时候被这温暖静谧的画面打动,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回來了!”他还沒走到床边,她已经回过头來对他微笑。
他走过去扶她的肩,低声问:“孩子今天怎么样!”
“好多了,过两天就沒事了!”她站起來:“你还沒吃饭吧!我去帮你把饭热了!”
“吃是吃过了,但是和皇上一起吃饭肯定是吃不饱的!”他说着就要跟她出去。
“你坐着等我,马上就好!”
不一会儿她就端了三个菜一个汤上來,又盛了饭,放下说:“家里的饭,肯定是比不上御膳,但是管饱!”说着自己也拿起筷子吃。
吕弈本來已经端起饭碗,又愣住了,问:“你还沒吃!”
“一个人吃饭沒意思的,我就等你一起了!”她很自然地笑笑:“吃饭啊!愣什么神!”
从來沒有人特意等他吃饭,就算是后來做了将军,到宫里议事晚了,回來他也只能自己到厨房找凉馒头吃,他知道这在别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他心里就深深震撼了,夹起菜來放进嘴里,顿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虽然也想到这可能是心理作用,可还是说了出來:“今天的饭菜怎么这么好吃!”
“真的,谢谢!”她狡黠一笑。
他再次愣住,问:“这是,你做的!”
“怎么了?你觉得我像是不会下厨的女人!”
他放下了碗筷,拉起她一只手,按在自己脸上,试图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但是心底里面还是非常惶恐,这世界上竟然会有一个女人,专门给他做饭,等他到深夜回來陪他一起吃,老天会不会搞错了,真一切真的是给他吕弈的吗?他真的害怕明天早晨醒來,发现这全部都是一场梦。
“傻子!”她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收回手來:“快吃吧!不然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