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一颗老鼠屎
祝泥衫双手环膝，咬着嘴唇痴痴眺望远方。
不知吸引了多少黑水帮年轻小伙的惊艳视线，而她无动于衷。
中午以后，填饱肚子以后就动身北行，只有第五洛祝泥衫公孙杨三人心知肚明，单身杀敌的匡山肯定不会出现，下坡时第五洛注意到祝泥衫投注而来的复杂眼神，就懒得回应了，以前礼节性微笑一个，好心都被当成驴肝肺，何苦要热脸贴冷屁股。
无所事事的第五洛想到这里，落在后头的他下意识瞄了几眼祝泥衫的屁股，她多年习武养成的英气遮住了女子本该有的风情媚意。
但细细打量的话，其实祝泥衫的身段挺有嚼头，一双长腿尤为紧绷弹性，只不过第五洛也就趁人不注意过过眼瘾，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千里黄沙大漠，只要是个娘们就是无价宝，别说祝泥衫这般出彩的内秀女子了。
日头毒辣，热浪扑面。
黑水帮帮众皆是大汗淋漓，祝泥衫骑在马上，两颊时不时有汗水滴落。
唯独第五洛吐纳绵长，一身近似天赐的珍贵金刚力，使得遍体清凉，大牛跟在黄公子身边，减了许多炙热，少年并未察觉自己沾了便宜，光顾着默念那套拳法口诀，黄公子说过笨鸟先飞，勤能补拙，脑子不灵光，就靠最蠢的水磨工夫来行走武道。
只是别看第五洛闲适骑马，内里没有丝毫懈怠，别人习武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要走速成境界的捷径，太子殿下反其道而行，专门挑了刀谱里最繁琐的经脉流走图来调息，别人求简我求繁，除非气机阻滞导致胸闷得实在难受，才悠悠吐出一口积郁浊气。
说来莫名其妙，此时第五洛所演练的一页刀谱所载精髓，竟是在细致讲述轩辕南下的剑气滚龙壁，刀谱上以“开蜀式”命名。
好一个剑气滚龙壁，第五洛体内气机疯狂流转，就跟千百道剑气扭绞心肺一般疼痛，亏得太子殿下脸色如常。
第五洛气机不停，却眯起眼望向远方。
一道矫健身影从一座高坡横空出世，跃下后双足踩地激起一阵尘土，紧接着借势迅猛前冲，略作停顿，微微转折，横撞向依稀可算在道路前行的黑水帮队伍，看得一行人目瞪口呆。
更震惊的是短短几息后便有数十道身影跟着从高坡跳下，先前十几位落地飘逸，后头一些轻功不济的，坠地后摔了个狗吃屎，打滚以后但顾不得风度就继续埋头前冲，看架势这三四十号人物都是在追逐先前那位即将冲入黑水帮阵型的仁兄。
仓促下祝泥衫和公孙杨不敢轻举妄动，只瞧见来者是名鹰钩鼻灰衫老者，几次脚尖点地，瞬间便临近黑水帮马队，高高跃起，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书籍丢向一名坐于马上的黑水帮帮众，老者哈哈笑道：“孙子们，爷爷不陪你们玩了，这本《虹剑典》谁有本事就拿去！”
虹啥剑啥？
无缘无故被砸过来一本秘笈的黑水帮成员下意识握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可老者当空掠过后，这名帮众转头看到视野中满是双眼发红气势汹汹的江湖高手，纷纷兔起鹘落，朝他直直杀将过来，几个为首性子急的手中兵器交相辉映，交织出一片耀眼光华。
这哥们猛地一哆嗦，终于知道手上是块烫手山芋了，二话不说丢给身边的帮众。
你娘咧，飞来横祸啊！被殃及池鱼的家伙还要机灵一些，喊了声“王麻子你接着”，又甩手丢了出去，第三个接手的家伙有样学样，连看都不看一眼秘笈，使劲往后丢掷出去。
无地自容的祝泥衫不忍再看，真的很丢人。
少年大牛看到那本秘笈朝自己飞来，愣了愣，正犹豫要不要去接过，头顶一暗，紧接着就看到那本秘笈入了黄公子的手，然后丢回给众人。
一本秘笈高高抛起。
三十几个疯狗一般的人物手段都不俗，八仙过海各施神通，跳向空中的跟同在空中的交锋，在地面上来不及去腾空的也没闲着，就近就撕杀缠斗起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很是赏心悦目，让黑水帮帮众看得心神摇曳，感叹一下子就见识到这么多高手，这趟天空之城行值了。
几个瞬间的功夫，就有三四人躺在地上没了动静，还真都是下死手，经过初期的浑水摸鱼后，一名及冠俊逸剑客成功握住梦寐以求的武学秘笈，顿时便有六名同样使剑的盟友回缩，与这名面如冠玉的青年俊彦形成一个诡异剑阵，防御外敌。
第五洛眯起眼，竟然是生僻罕见的将棋头剑阵，攻可变成极易割裂对手的锥形阵，守可化作中腹结实的天元阵，十有八九是天空之城地位超然的棋剑乐府剑士了。
第五洛本想提醒这帮高手那本秘笈约莫是假的，不过犹豫了下还是作罢，正要示意祝泥衫继续前行别掺和这趟浑水。
那名白衣玉佩卓尔不群的年轻剑士细一看封面后，果真将秘笈砸在地上，气急败坏道：“假的！是什么《人生传》！”
狡猾如老狐狸的鹰钩鼻老者早已遁走，老家伙轻功本就高于众人一筹，这一耽搁，天大地大由他远走高飞了。
祝泥衫瞧完煞是好看的热闹，回过神才想着要远离是非之地，但形势已经决定黑水帮走不了，那些翻山越岭千辛万苦追夺秘笈的江湖好汉一个个瞪大眼睛，明摆着想迁怒于黑水帮。
那名领头的棋剑乐府俊彦神情冷峻，总算没有率先对黑水帮发难，高门大宗的起码气度还是有的。
祝泥衫正在小心翼翼酝酿措辞，不曾想姓黄的已然抢先开口说道：“各位英雄好汉，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就不需要刀剑相向了吧？”
祝泥衫悬着心七上八下，生怕这帮人矛头一齐针对黑水帮。
棋剑乐府剑士灿烂一笑，倒提长剑，双手抱拳略作一揖，算是做足了江湖礼仪，豁达道：“确实如此，就此别过。”
一名伸长脖子去看棋剑乐府脚下书籍的家伙眼尖，认清了封面，愤愤道：“还真是一本《人生传》，这老贼太阴险了！兄弟，咱们继续追！”
黑水帮赶忙主动首尾断开，让出一条大道。
除去把命丢在这里的几具尸体，剩下三十来号鱼贯而过，棋剑乐府也不例外，只不过那名手持一柄剑身油绿长剑的公子哥停了停，对马背上的祝泥衫笑问道：“在下棋剑乐府李学严，敢问小姐芳名？”
前头几名不对路的江湖天空之城听见以后，身形不停，嘴上嘀咕道：“出来抢秘笈也不忘勾搭路边野草，真不是个东西！”
“棋剑乐府啥时候出了这么个斯文败类！”
“一颗屎坏了一锅粥，世风日下呐。”
自称李学严的剑士充耳不闻，只是抬头笑望向祝泥衫，其余六位同门师兄弟与其他人一起前奔而去。
第五洛笑了，“那本秘笈是真的。”
祝泥衫碍于礼节，淡然道：“天界祝泥衫。”
这名剑士眼角余光瞥见众人远去，收敛脸上轻浮笑意，不急不缓走向那本秘笈，弯腰捡起，放入怀中，临行前对一脸震惊的祝泥衫微笑道：“姑娘好美的腿。有机会定要摸上一摸，才不负此生。”
儒成仙与帝王手谈，大宦弯腰捧棋盒，皇后见其进贤冠丝带斜坠，伸出纤手帮忙系紧。
君王怜惜身侧棋诏八斗风流，见此仅是会心一笑，丝毫不怒。
这桩美谈以讹传讹，被后来的文坛士林传成儒成仙醉酒捏棋子，直呼大宦官名讳，高呼给爷脱靴，让读书人无限遐想。
但这是只有在西楚皇朝才可能出现的士子风流。
如今的朝堂，以及大多数人的草莽江湖，远没有这般诗情画意。
大文人以铁板琵琶高歌大江东去，无疑是壮烈豪迈的，可那些日日i夜夜在江面上讨生活的小百姓，少不得在收成不好时对这条大江吐上几口口水。
黑水帮眼前那几具抢秘笈不成反丧命的尸体，不应了那句手起刀落人抬走的老话？
第五洛悄悄下马，前往几具尸体旁边，蹲下后翻翻捡捡，似乎想要发死人财，祝泥衫原本对手下帮众的行径就有些脸红，看到姓黄的如此不顾忌江湖道义，更是撇过头。
至于棋剑乐府剑士的言语调戏，除了脸面上必须要做给帮众们看的羞怒，其实心底早已麻木，仗势杀人的周自如也好，这位靠机敏心术抢得秘笈的天空之城剑士也罢，不都是看着风流倜傥其实内里腌臜的一路货色吗？
她对姓黄的，记仇归记仇，反而更接受这家伙的直截了当，最不济做了恶人也从不打幌子。
棋剑乐府里出来的登徒子也不傻，过完了嘴瘾，就动身掠走，只是才奔出七八丈距离，就被一人拦路截下，竟是那兜了一圈主动重返险境的鹰钩鼻灰衣老者，老头天生长得一副凶相，嘴唇黑紫，桀桀笑道：“李学严，这趟猫抓老鼠的游戏，就你小子心眼用得最多，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爷爷宰了你后，拿到《虹剑典谱》再栽赃给这帮天界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