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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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情红缨想要偷偷摸摸喝一杯酒，被拍了一下手背，缩手后哼哼道：“小气！”
长情赖生涨红着一张英俊脸孔，含糊不清道：“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万一哪次二哥不在，与谁喝醉了，被人欺负，到时候二哥还不得被你气死！”
城牧府三公子嫣然一笑，继而收起笑脸，小声问道：“二哥，你真不查一查这个黄洛的底细？”
醉眼惺忪的长情赖生摇头道：“不查。”
长情红缨皱眉道：“为何？这家伙才及冠之年的岁数，比我大不了几岁，就能与杨殿臣打个平手，不奇怪吗？”
长情赖生由衷笑道：“你看啊，二哥我叫长情赖生，这么多年就平平安安的，黄洛黄洛，奇奇怪怪的，有何不妥？”
长情红缨踢了一脚二哥，气愤道：“歪理！”
见二哥不理不睬，她好奇问道：“二哥，你还真想当教书匠呐？以前没听你说啊，是骗那黄洛的吧？”
长情赖生趴在几案上，一手握杯，望着头顶的月明星稀，喃喃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醉了醉了。”
他竟是就这样打鼾睡去。
第五洛再见到喜意姐，她可就真是没好脸色了，肯定是在为那一拍耿耿于怀，第五洛也就乐得装傻，抱着陶满武走下楼，缓缓离开夜深人静的瓶子巷，出楼时朝四楼一处窗口摆了摆手。
喜意慌张躲过身子，满是羞意恨恨骂道：“流氓！”
她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咬着嘴唇，媚眼朦胧，此时她的媚态，几乎举城无双。
第五洛走出瓶子巷，小姑娘抱着心爱的瓷枕，嘴角忍不住翘起，抱着它，可比背那沉重行囊舒服多了。
第五洛眯起眼，内心并不如他表面那般轻松闲淡。
除去风柔娘子精心打造的面皮这类可以亲见的玩意，以及皇宫无名苑那个做傀儡的伪太子，一趟北行，意味着整个天界皇宫智囊的缜密运作，实在是在暗地里做了太多隐蔽事情。
例如第五洛如今身上这张以备出留下城以后的路引，就意味着他来自一个无比“真实”的姑塞州家族，是一个如假包换做瓷器生意家族的庶出子弟，太子殿下的其中一张生根面皮也因此而来，而那个可怜正主笃定了不知死在何处，这辈子都未必有机会葬入祖坟，竖起墓碑。
一环扣一环，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第五元先明言，只要太子殿下出了天界，就不再派遣任何死士护驾，老佛爷与当局者都毫无异议，因为都知道再有死士跟随，就会有蛛丝马迹可寻，须知天空之城有一张紧密蛛网，笼罩整个皇朝。
而这一只只嗜血蜘蛛，最敏感蛛网上一丁半点的风吹草动。
蛛网是朱魍谐音，是天空之城皇帝近臣李密弼一手创建，模仿天界王朝的赵勾，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提竿捉蝶捕蜻蜓，听着诗情画意，却是血腥无比，一旦被黏粘在杆上，就要人头落地，因为这个阴暗机构可以先斩后奏，足见天空之城帝对李密弼的信赖。
故而后者一直被视作第九位影子持节令，无法想象，这名权倾朝野染血无数的侩子手已经手刃数位耶律皇室，慕容氏子孙更是大多死于他手，在二十年前，他还只是一名郁郁不得志的东越寒族落魄书生，兴许真是南橘北枳，有些人物注定要蛰虫一遇风雨化成龙。
天界的老臣曾说，死一个李密弼，等于斩去天空之城皇帝一眼一臂。
可这名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书生，算是暗杀的老祖宗，除了老死，或者被天空之城老臣赐死，实在没有被刺杀的可能。
长情赖生是真风流还是假纨绔，第五洛一时间看不穿，但将入飞雪城所有细节权衡算计以后，确定并无露出马脚的可能，就不去庸人自扰，说到底，大不了杀出城去。
陶满武突然小声说道：“你走了以后，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喜意姨有说你是流氓。”
第五洛点头笑道：“你知道什么。女人说你是流氓，是夸人的言语。”
陶满武哦了一声，约莫是报复他不许与喜意姨说话，不断重复道：“流氓流氓流氓……”
第五洛撇嘴讥讽道：“这位小姑娘，想让本公子拍你屁股蛋，还早了十年！”
陶满武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偎在他怀里，这次只说了一遍：“流氓！”
借着城内青楼林立的东风，飞雪城夜禁宽松，甚至这个时分仍有有许多担货郎托盘担架来到街上，歌叫吆喝买卖，陶满武是个小吃货，填不饱肚子就睡不安稳，到头来受罪的还是第五洛，于是掏了块小碎银一口气买了两碗紫颈菊花瓣熬成的金饭与几样糕点。
到了客栈，正是李六守夜，以往这个点上，他多半是在打瞌睡，大概是来回了趟瓶子巷，兴奋得不行，第五洛要了张桌子，喊他一起吃，健壮憨厚小伙子说了声好咧，也不与这位黄公子太过客气生分，见昵称桃子的小姑娘捧着颗精美瓷枕，也吃不准什么来路，不便多问。
第五洛指了指楼上，陶满武就停下吃食动作，连忙抹嘴起身，第五洛把剩下糕点都送给李六。
到了房中，背对陶满武，驭出那柄暗杀过闸狨卒的飞剑无影，指甲刺入手心，在浮空飞剑上一抹，看似轻描淡写，却玄机重重，纹理是也天壤之别，饮血成胎这个细工慢活，鲜血多一丝则满溢伤剑纹，少一丝则剑气衰弱。
纹理好似通灵飞剑一张嘴，容不得半点疏忽，第五洛没有急着收回飞剑入袖，望着眼前那一抹如风吹清水起微漾的风景，轻轻叹息，广寒楼里的喜意，最让他心生感触的不是她的音容，而是屋内那些好似天界王朝清流名士玩弄翰墨的小摆设，美人榻，黑釉盏，三脚蟾蜍滴砚。
第五洛进入龙腰州后一直阴霾的心情，终于好了几分，青楼花魁尚且如此钟情中原雅致器物，想必逃窜涌入天空之城的那些春秋破落士子，多半即便是流寓异乡，也不改先前膏腴土地千百亩的富贵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