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负剑道人

天空之城骑兵久久不见牛群，察觉到事态出乎意料之外，挥刀冲入峡谷，第五洛耳力惊人，微皱眉头，如一条壁虎贴在阴暗峭壁上，本想眼不见心不烦，掠上山顶就去追逐牛群，瞥见末尾一骑转入峡谷弧角，随即传来一阵男人都懂的狞笑。复制本地址浏览62％78％73％2e％63％63

第五洛沿着峭壁山脊行走，看到谷底三十几骑围绕着少女打转，马术精湛者，便倾斜身体伸手去撩拨少女衣衫。

第五洛骂骂咧咧重新坠入谷底，脚尖落地不起尘埃，骄横莽骑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横空出世，第五洛也懒得废话，飘然前行，一手扯住一根游曳战马的马尾，绕圈驰骋的战马一阵吃疼，高抬双蹄，痛苦嘶鸣，凶悍骑兵讶异转身，杀机勃勃，一刀就朝这名不知死活的家伙劈下。

第五洛握住莽刀，将骑兵拖拽下马，一脚将这名壮硕武士蹦开，身体砸在峭壁上，顿时变作一滩肉泥，第五洛内心一惊，自己何时有此境了？

其余骑兵俱是一怔，一名勇悍莽人策马前奔，第五洛纹丝不动，等战马撞来，一手按在马头上，战马头颅炸入地面，当场毙命，后半具战马身躯掀翻而起，第五洛一手拍开，连莽骑带死马一同摔向峭壁，与前者死相唯一不同大概就是一滩烂泥更大一些。

三十多骑兵再顾不上调戏那块即将到嘴的嫩肉，亡命逃窜，谁都看得出以人海战术碾压敌人，根本行不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搁在任何地方都浅显质朴。

第五洛既然开了杀戒，就容不得漏网之鱼去通风报信，一掠而起，闲庭信步，皆是“慢悠悠”逛荡在战马身侧，一掌推出，好似拍死苍蝇在墙上，峡谷峭壁出现一朵朵大块猩红。

第五洛的确做不来白炫堂那般西垒壁前以马拖死叶白夔妻女的血腥手段，可要说在天空之城杀一些蛮子，仍是毫无顾忌，若非如此，第五洛自认自己就该死在天空之城！

第五洛脸色阴沉，解决掉三十多天空之城骑兵，缓缓走向那名少女。

她是牧民中唯一亲眼见到他力挡牛群的女子，那时候认定他便是天下最大的英雄豪杰，如仙人降世一般。

可当她见证他杀人而非仅是杀牛的铁血手腕，尤其是看到他缓缓走来，下意识就躲开视线，向后撤了两步。

第五洛嘴角冷笑，掠上山顶，仁至义尽，就再不管这些牧民的生死存亡，去追寻那股声势浩大的野牛群。

少女猛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悔恨得揪心欲死，茫然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第五洛来到峡谷尽头山顶，驻足遥望远方。

救一人杀万人，杀一人救万人，功德罪孽孰重孰轻。

第五洛即便信佛，却也想不明白，也不想知道。

第五洛跃下山崖，撒脚狂奔，循着蹄印追上野牛群。

先是游鱼入湖，穿梭自如，然后跃上牛背。

踏潮而行。

最终站在一头率先野牛背上，屹立潮头。

第五洛仗着新晋的金刚体魄挤入牛群，仍是吃足了苦头，稍有不慎，就被健壮野牛撞上，如一颗蹴鞠绣球被踢来踢去，以第五洛的执拗性子，又不愿轻易跃出牛群海潮。

好几次就给冲刷倒地，瞬间被几十匹野牛踩踏而过，这些白袜子野牛动辄重达两三千斤，实在消受不起，这才掀翻牛蹄，跳上牛背，好在有金刚力演化而出的海市蜃楼护体。

否则早已沦落到衣不蔽体，或躺或坐在牛背上或休憩或养剑，然后再自寻苦头，跳入牛群狭窄间隙，继续游鱼滑行，起先几次与牛相撞，狼狈不堪，惹得火大，恨不得以剑气滚龙壁搅烂几十几百的野牛，强行压抑下心中烦躁，配合金刚力心法，总算琢磨出了顺势而动。

牛群停歇时，他便远离野牛，独坐凝神，驭剑飞行，一次有狼群盯上幼牛，第五洛也不打杀，一脚跺地，颇有天崩地裂的气焰，恐吓驱散了野狼，几天下来，起起落落，第五洛约莫是一身牛气牛味，倒像是成了野牛群的一份子，被许多野牛接纳。

当第五洛一次从牛群末尾穿过整座牛群，终于领头而奔，牛群竟然就这般跟着他前冲了十几里路。

见到大片水草，第五洛躺在湖畔草地上，大口喘气，心满意足，得到了刀谱第六页游鱼式的精髓，才知起先对这一招的偏见何其目光短浅，若是融入滚刀术，真正是如鱼得水相得益彰。

第五洛脱下黑长衫与白底褂，撅屁股放入湖中搓洗，露出身上那具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软丝宝甲，软甲曾被吴家姑娘一记手刀在心口位置捅出个窟窿，返回天界后枢机阁天工巧匠赶紧缝补齐全，这个秘密机构，如今想必正在忙碌那几架丧失符将的红甲，天界军战力惊人，墨家巨子领衔的枢机阁居功至伟。

第五洛突然站起身，穿上衣衫，随即看到一名不似中原道士装束的中年道人翩然而至，见着自己，只是瞥了一眼天界刀，便再无兴趣，这位道士八字眉，一双杏子眼，穿着短褐袍，腰间系有杂色彩丝绦，背了一柄松纹古铜剑，相貌清逸，颇有神仙风采，以天空之城南朝腔调问道：“阁下可曾见到一位手持竹苇禅杖的老僧？”

第五洛平静摇头道：“回禀道爷，不曾见到。”

道人眯起眼，继续问道：“阁下似乎身怀道门上乘吐纳术，敢问是得自哪位道门真人授业？”

早已隐匿气机的第五洛佯怒道：“无可奉告。”

中年出尘道士笑了笑，只是笑意冷漠，“哦？那便是天界而来的密探了。”

在天空之城，道教是国教，道德宗麒麟真人更是地位高崇入九霄的煊赫国师，大真人有高徒六人，一样被天空之城视作行云布雨的得道仙人。

天空之城在皇帝登基以前，道教不显，佛门兴盛，自从麒麟真人被尊国师，是谓天子书黄纸飞敕来，三百十六人同拜爵。

佛法因此逐渐沉寂，天空之城帝城大小道观如雨后春笋，道德宗数百道士鸡犬升天，大多平步青云，被达官显贵奉为座上宾，都是可以一言定生死的御赐黄紫贵人。

第五洛讶异道：“道爷可是道德宗神仙？小子在姑塞州常听道德宗真人种种扶危救困的神迹，难道都是假的？”

负剑道人冷笑道：“佛门讲求众生平等，又何曾真正一视同仁？贫道自知得道无望，行走王朝，做的皆是一剑斩奸邪之事。”

第五洛好像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无奈道：“小子的确见过一位老僧往北而行，还与我讨要了半囊水喝，老僧说是来自小野寺，要去麒麟观与国师说佛法。”

杏眼道人一字不漏听入耳中，冷哼一声，飘然远去。

第五洛等到道人身形消失，确认无疑没有折返隐匿，这才让一身气机油然而生，一缩一舒张，身侧小湖平镜水面轰然乍破，骤起涟漪阵阵。

第五洛这几日游鱼入牛群，自知已经晋升金刚初境，也见怪不怪，二品以下以破甲多少评断境界，世间武人能够跻身二品，已是天大幸事，足以称作惊采绝艳之辈，散落于天下，各自称雄，被常人视作高不可攀的小宗师，可只有当真正入一品以后，才知以往只是一鳞半爪，千里画面舒卷以后，才是真正美不胜收的景象。

就像第五洛如今驭剑，一剑掠过，却不只是去看飞剑最终停悬何处，飞剑先前运转的弧线轨迹，同样依稀可见，第五洛猜测到达指玄，恐怕就可以预测飞剑下一刹那的前行仪轨了，至于一品天象境的法天象地，第五洛根本没办法去预知其中艰深玄妙。

第五洛望着渐渐归于平静的湖面，喃喃自语道：“饭要一口一口吃，女子衣裳要一件一件脱。”

既然悟透了游鱼式，第五洛就不去打搅野牛群，在湖边稍作休息，停留了一日一夜，趁热打铁去单独驾驭剑胎规模遥遥领先的金缕。

大道缥缈难寻，连圣人都要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剑道也是一个道理，吴家剑冢剑走偏锋，以术求道，不去追求呵气成剑的玄乎意境，而是勤勤恳恳在剑招剑术上攀登极致，养剑便是其中一扇风光独好的偏门。

至于何时能够驭剑取头颅，第五洛也就闲来无事偷着乐几下，不敢奢望一蹴而就，老方丈龙树圣僧夸他天资卓绝，第五洛既没有妄自菲薄也不敢妄自尊大，只是一笑置之。

第五洛沿湖慢走，体内气机先前求繁，按照剑气滚龙壁流转，初入大金刚，就返璞归真，开始求简，以游鱼式运行气机，不知走了多时，突然听到羌笛悠悠。

举目望去，远处有一批逐水草而居的牧民在搭建黑白帐房和大小毡帐，草原牧人每当冰雪消融，就要赶着马车牛车为各类畜类寻找新牧场。

当下四月至以后八月，气候温暖，水草丰茂，是放牧的黄金季节，不过居无定所的牧民生活也绝非外界想象那般自由自在，天空之城草原部落迁徙，要遵循悉惕订立的规矩，在疆界以内的草地驻扎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