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7 擎天
耗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牛二再也坚持不住。最后艰难地抬起头看一眼这个世界。
远处。灰蒙蒙的一片。天地不分清浊不辨。一切都回归到混沌的初始状态。这一切落到牛二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恍惚中。在那片混沌中。牛二仿佛看到碧波万顷。麦翻金浪。高山巍峨。大河滔滔。炊烟直上。鸡犬相闻。脑海中。再次浮现梦想中的世界。一片沒有战火沒有杀戮的和平。
一切定格在瞬间。牛二抬起的头颅轻轻的垂下去。努力支撑身体的手臂。大腿都软软倒下去。眼眸中最后一抹色彩也慢慢溃散。生命的气息完全消失。
生于混沌。归于混沌。万物之始。万物所终。一切都在天道的轮回前泯灭。
生命的华彩消失。无尽的黑暗涌來。牛二的身体在冰冷的混沌中慢慢冷却。僵硬。只有干枯斑驳的长发。似乎不知道主人消逝。依旧随着摆动的混沌飘荡。
‘咔嚓’一声轻响。牛二的魂魄破体而出。只是沒有看到想象中的牛头马面勾魂使者。而是伫立在干枯的尸体之上。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世界。
这就是天国吗。或者地府。放眼望去。临死前最后的山川河流消失得无影无踪。余下的只有满目荒凉。混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徜徉、徘徊。
天地之初。混沌之始。万物孕育。天生天杀。
面前。一面灰黑色天碑缓缓浮现。十六个大字出现在牛二的视野中。天碑一旁。一具尸体凭空悬浮。
尸体被无数灰黑色气体拖着悬浮在天碑一旁。沒有丝毫动作。更沒有丝毫气息。宛如一块顽石。静静地悬浮着。
尸体被黄白色裹尸布包裹着。裹尸布似乎经历无尽岁月。不少地方已经破损。条条悬浮在空气中。如同旌旗一般随风飘舞。不过。依旧将尸体裹了个严严实实。让人无法看清庐山真面目。
天地之初。混沌之始。万物孕育。天生天杀。
牛二默默叨念着四句十六个字。脑海一片迷茫。难道自己回到天地之初。包括高山大河的一切都在孕育之中。生命还沒有完全进化显现。那。自己为何会回到这里。眼前裹尸布中的又是什么人。他又是从何而來。为何而生。历史又将走向何方。
只是。无论牛二如何思考。都沒有半分头绪。在这一片迷蒙的混沌中。他实在找不到任何能做的事。只得盘坐下來慢慢修炼。
让他意外的是。他的灵魂之体竟然能够修炼。无数混沌气体和天碑散发出來的灰黑色气体盘旋缠绕进入牛二体内。只是一沒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饶是牛二费劲心思也无法找到到底去了哪里。
反正都死了。牛二索性也不再管。只盘坐在原地默默运转天苍诀和周身劲气海量吸纳周围的混沌气息和灰黑色气体。至于成果如何。已经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了。
时光悠悠。混沌苍茫中。沒有日月。沒有昼夜。只有无尽的混沌。一直静坐。牛二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眨眼间。也仿佛经历无尽岁月。只是。一切都沒有参照。他也无从判断。直到有一天。一股绝强的波动突然爆发出來。
不同于任何修者的波动和气息。比之要宏大无数倍。那是天地的力量。穿透无尽混沌直直落下。沒入牛二静坐的灵魂之体。
一瞬间。强大的力量传遍全身。牛二突然睁开眼睛。那股绝强的力量带着巍巍霸气和无尽沧桑。仿佛经历万古岁月沧海桑田一般。带着悠悠的轮回气息沒入他的灵魂之体内。
新生。死亡后的新生。牛二突然明了。那股力量沒入牛二体内。他无形的灵魂之体在力量的滋养下快速生长。骨骼、血脉、经脉、内脏、皮肤、肌肉、毛发。一切都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來。无形的灵魂之体也慢慢凝结。只是刚到一半儿又停止下來。那股力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牛二一阵诧异。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沧桑博大。纵然塑造百具身体也足够了。只是。连他一具都沒有塑造完就突然停止。而且。虽然肌肉、骨骼、毛发都生长出來。却并沒有达到以前的水平。甚至还差的很远。
疑惑不定之余。牛二迅速静下心神。那股力量让他看到一丝希望。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最起码他还在前进。依旧在前进。至于路到底在何方。只有一路走一路看。或许真能重新还阳也说不定。
缓缓闭上眼睛。牛二再次开始静坐之旅。
接下來的无数时间里。那股力量又先后降临八次。一次比一次庞大。一次比一次凝实。只是八次之后。牛二的身体依旧沒有完全恢复。虽说比以前强上不少。却还是沒有达到正常的水平。
只是虽然如此。牛二也已经满足了。相比开始。此刻他修炼的速度也比以前快了许多。有肉体的支持和完整的灵魂就是不同。
依旧静坐。无尽时光以來他一直未曾动过。面对天碑和尸体。一直静坐不动。
海量的混沌气息和灰黑色雾气盘旋着沒入牛二还未凝结完全的身体又消失不见。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外面究竟如何。终于。牛二迎來第十次天地力量。
和以往几次不同。这次的天地力量最为凝练。但却并不是劈向牛二。而是直直沒入对面身体中。
浩荡的天地能量落下。直直沒入对面身体中。黄白色经历无尽岁月的裹尸布立刻灰飞湮灭。露出一句被混沌气息和灰黑色雾气包裹的身体。牛二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头上斑驳的白发。
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悸动突然传入胸膛。天地力量沒入。一股召唤的气息从尸体上发出。仿佛召唤远行的游子一般。
不由自主的。牛二站起身。仿佛僵尸傀儡一般朝尸体走去。
一步步临近。波动的气息越來越浓。越來越强。牛二也干聚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一般朝着尸体走去。
近了。更近了。
沒來由的。牛二心底升起一股激动的感觉。当真如同远行的游子看到梦中家乡。白发倚门的母亲一般。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走去。
雾气盘旋的尸体已经静静悬浮在空中。仿佛一块磐石亘古不变。无论外界如何变迁都沒有丝毫变化。只是。临近的瞬间。牛二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他撕裂一般。
來不及阻挡。牛二脆弱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化作无数光芒飞向尸体沒入其中。
光芒入体。原本灰飞湮灭的裹尸布自动聚合。如同倒放的电影一般。依旧白黄色。依旧破旧不堪。仿佛从來都沒动过。层层叠得将尸体裹入其中。
无日无月。无春无秋。一切仿佛静止在原地。尸体静静漂浮着。静静的。沒有一丝动静。牛二介于灵魂和肉体之间的身体、意识等等一切都消失不见。一切又回归原本的平静。原本的状态。
天地悠悠。万载岁月弹指一挥间。终于。混沌之中。有了一丝变化。原本缠绕的白黄裹尸布慢慢龟裂。随着时间的推移。面积越來越大。里面。露出一截干枯的手臂。
手臂干枯苍白。仿佛传说中风干的木乃伊。皮肤糟粕。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飞灰。下面更沒有肌肉的影子。如同皮影戏中的木偶。只在骨架之外搭上一层皮。沒有丝毫多余的累赘。
慢慢的。裂痕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从手臂开始。接着是小腿。大腿。腰腹。胸膛。脖颈。也不知过了多久。除了脑袋。其余的地方早已破裂成无数半。其中一句干枯苍白沒有丝毫生命气息的人也逐渐显露出轮廓。
‘咔嚓’。仿佛鸡蛋壳破裂的声音。终于。裹着头颅的裹尸布也破裂开來。露出一张干瘪苍白的脸。
里面的脸庞干瘪苍白。沒有一丝血色。脸颊深深凹陷。双目突出。犹如金鱼一般。相比于干枯瘦弱的双肩。脑袋大得出奇。头顶。斑驳的白发微微有些发黄。稀疏。如同杂草一般胡乱披着。身上更是寒酸。只有一件黄白色麻布衣衫。袖口和下摆早已划破。条条道道。如同乞丐一般。
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脚。似乎还有些不适应。硕大的脑袋也微微转动。呆滞的目光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渐渐地。目光逐渐灵活起來。同时。手脚也更加灵活。轻轻一纵身落到地上。
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又看了看周围混沌的世界。怪人皱了皱眉。低下头思考一阵。目光转向对面高大的天碑。怪人单手一伸。一股灰黑色光芒包裹着混沌雾气从手掌**出。直射天碑。同时。身边无数灰黑色雾气和混度气息如同受到莫大的吸引凝成无数漩涡沒入怪人身体。
岁月悠悠。沧海桑田。也不知过了多久。高大的天碑在灰黑色雾气和混沌气息的锤炼下渐渐缩小。最后凝成一人多高。颜色更加深邃。仿佛如夜晚的苍穹一般。同时。高大的天碑剥离出最精华的一部分。在一旁独立出來。缓缓凝成一口黝黑的。门板宽窄脊背厚实的战刀。
战刀成型。天地一瞬间失色。混沌之中所有的光芒都汇聚过去。凝聚在战刀锋刃出。
怪人如同不受任何影响一般。目光死死盯着战刀锋刃。过了许久。锋刃的光芒才渐渐敛去。凝成一口雪亮的锋刃。
闭上眼睛思考一翻。怪人又连连出手。将道道灰黑色雾气和混沌气息分别打入天碑和战刀中。直到最后。怪人似乎也满意了。才收起战刀和天碑盘膝坐在虚空中。
直至许久之后。怪人突兀地睁开眼睛。那面独立漂浮的天碑骤然出现在脚下。同时。黝黑的战刀也出现在双手中。
凝视着无尽的混沌。怪人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则慢慢挥动起來。
干枯的身体仿佛拥有无穷的力量。硕大的脑袋似乎将天机算进。杂草般干枯白黄的鬓发凌乱飞舞。黝黑的战刀带着雪亮的锋芒缓缓划过虚空。
轰隆隆……
如同惊雷震天。又如同巨轮压过天空。刀锋过处。世界都改变了模样。浊而重者缓缓下降。朝西南汇聚。清而轻者缓缓上升。朝西北聚拢。
破开鸿蒙。混沌从兹。整个世界也清朗起來。怪人看着世界。眼里透出无尽的满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随后慢慢闭上眼睛。瘦弱的身躯缓缓朝后倒去。
身体慢慢倒在地上。整个世界也发生巨大的变化。毛发化成森林。血液化成江河。躯干化成山川。肌肤化成大地……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缓缓显露出轮廓。峥嵘的生命在日月的照耀下怒放着。
只是。谁曾想到。这个即将孕育无数生命和传奇的世界中。曾经躺下一个胸怀天下破开鸿蒙的先祖。
生命无知。相互残杀着。进化着。遵从天道规则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无情的杀戮促进他们的繁衍和进化。最终走向一个文明的巅峰。
怪人倒下。思绪有重新回到牛二脑海中。之前他也清晰地看到一切。但一切仿佛都是定数一般。他只能怔怔地看着。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如同一个旁观者。此刻。一切都真实地出现在他的感受中。
生命的进化。繁衍。日出日落。沧海桑田。风吹过峡谷的声音。露珠滚过草叶的声音。阳光滑过指尖的声音。雨打飘萍的声音。一切都清晰地印在他脑海中。
沧海桑田中。牛二的心境和精神修为也飞速提高。直到这个世界演变成蛮荒才停止下來。
盘古开天地。
牛二虽然不知道怪人的名字。但却想到前世的传说。和这次一模一样。一样的混沌。一样的破开。一样的力竭而死。一样的胸怀天下。一样的万物之祖。
一瞬间。牛二清醒过來。既然天要压倒自己。那我就來撑起天空。
豪迈在胸膛充斥。牛二重新回到那方世界中。弯曲的脊梁再次挺直。收回的天碑再度浮现。田横刀也出现在双手中。用尽浑身力气朝远处劈去。
只是。牛二并不是怪人。虽然他用尽全力。却也无法破开整个世界的混沌。同样。怪人也不是牛二。他只出一刀。犹如历史车轮滚滚碾过的一刀就力竭身亡。而牛二。则劈出千百刀。纵横的刀气破开周围的混沌。渐渐朝远处延伸。天归天地归地。一切有幻化回去。同时。牛二也破开那方世界冲回蛮荒。
花白略带黄色、杂草一般的头发。干瘪枯瘦的身躯。白黄如同千百年未曾洗过的布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硕大的脑袋和突兀的眼睛。牛二如同怪人一般。重新降临蛮荒。
“噗……”
对面。高瘦的精神修者大惊失色。喷出一口鲜血仿佛见到鬼一般指着牛二。瞪大的双眼有些突兀。颤抖着声音叫道:“你、你、你…你是谁。你是如何出來的。”
只是。他再也无法得到答案。雪亮的刀锋闪过。一抹血红的妖异窜上天空。将一切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