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豁出去了
谁能告诉她,那个本该在保和殿的人,为什么此刻却在这里?
一身黑袍,负手而立,目若冷潭的男子,在这微显幽寒的夜里,就如阎罗殿里的勾魂使者,实在有些吓人。
她定了定神,朝前走去。怕什么,他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位帝王的脸色有多么差劲,她突然有些后悔现身相见,装作没看见转身闪人不就好了!
“你回来!”
想到就做,结果她真的准备闪人,只不过看都看见了,闪得再快也没用,冷厉的喝声携着清寒的晚风一并吹到耳边。
闻言,她猛地停下脚步,自己又不是傻瓜,知道这个时候还是顺着那暴君的意来比较好。
转身,谄媚地对着面前一张阴沉冷鸷却俊美得有些惨绝人寰的脸道:“奴才眼拙,怎么就没看出是皇上您老人家,还以为是哪个九天下凡的神祗呢。”
听了她的恭维,奚成壁眼角狠抽了抽,要不是他善于隐藏情绪,只怕早被她这幅看似诚惶诚恐,实则假仁假义的模样气疯了。
“别以为你马屁拍得好,朕就会原谅你欺君罔上的罪。”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淡淡启口。
江晚鱼吞了吞口水,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暴君竟然这么阴险,说是让自己下工后去保和殿见他,可他自己却先一步到这里来守株待兔,不得不说,这暴君恨了解她的个性嘛。
“这个……其实奴才是想先回来换身衣裳,再去见您的。”她故意把自己的头发拨拉得乱蓬蓬的:“您看,奴才这个样子去见您,实在有失体统,是大不敬,您一定能体会奴才那份想要尊敬您的心情吧?”
她嘴角上扬着,面对他阴沉冷然的目光不再惶然,也不再躲闪,两只眼睛弯弯就似天上的月牙。看来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接受了他给予她的不公正待遇。
他别开眼,晚风吹得他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你尊敬朕?”
“是啊,我可是把您摆在案桌上每日供奉着。”
他眉头一皱,摆在案桌上供奉?那不成了牌位吗!
转头看她,却见她一脸认真,这个表情倒是不错,虽然他知道,这并非出自她的真心。
身为帝王,即便有万民臣服,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呢?在这偌大的皇城,那些对他毕恭毕敬的臣子、宫人,又哪个不是因着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如果他不是帝王,无权无势,又有谁,会尊敬爱戴自己呢?
江晚鱼生怕他又找自己麻烦,即便心里对他恨得牙痒痒,表面也得装出一副诚挚忠恳的模样来,只是到底是气不过他拿自己当出气筒,害得她没了自由,平白无故代人受罪,所以忍不住逞了口头之快,间接骂他是死人,好看的小说:。
以为他定会勃然大怒,谁知他只是淡漠地瞥了她一眼,便陷入了沉寂。
今晚的月色并不是很好,时明时暗,凉薄的月光穿过树影,被切割成凌乱的一片片撒落在地,也在男子的脸上,投下了落寞孤寂的暗影。
落寞?孤寂?
她被自己脑中冒出的形容词吓到了,这个狂妄霸道,冷血酷戾的男人,怎会有落寞孤寂的时候?他可是天下之主,万民敬仰,谁见了他不是肃然起敬,人生功与名皆已成就,高高在上的地位与身份,是所有人唯能仰望却求而不得的,他什么都有了,还有何不满足,还有何可叹息,还有何种遗憾?
对这种一点也不懂得知足常乐的人,她只能报以一声嗤笑。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一下子被她这声虽轻,但在暗夜中显得尤为突兀的嗤笑打破了。
落寞的神色骤然自奚成壁脸上消失,没比清冷月色暖多少的目光如剑般投向她:“你笑什么?”
这句话,前几天他才问过她,只是口吻略有不同,那时候,他携着一身怒气,而此刻,却隐约藏着一丝不服。
她这回也没逃避,不但嘴上强硬,连目光也毫不畏惧地与他直视:“我在笑你身为皇帝,却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你自己。”
一瞬间,从奴颜卑膝变为了不卑不亢,她这番转变,一时间倒让奚成壁不及接受,“朕怎会看不清自己?”
“那好,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仇人的女儿,我母亲犯下的罪过,所以要由我来偿还,你觉得这样做,就算是对得起你的父兄,你的族人了?你只是不知该怎么发泄心中的苦闷,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烂借口,以折磨我这个无辜之人,来平复你心里的创伤,你明知这一切不该由我来承担,但你是帝王,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只要你爽了,你才不会考虑别人是不是也一样爽!你这这样做,跟强奸没什么两样!都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奚成壁被震呆了,江晚鱼自己也被震呆了。
刚才那个面对暴君也能侃侃而谈,临危不乱的人真的是自己吗?太帅了,酷毙了!
可帅过酷过后,接下来面对的,则是暴君如龙卷风来袭般具有毁灭性的滔天震怒,“你刚才说什么?”一字一句,像是硬生生从肺腑中挤出一般。
她该求饶该讨好,可偏偏口气比之前还要倔强:“我没说什么你没听清吗?您老人家大概真的是上了年纪,连耳朵也开始不好使了,好吧,看在你如此求学若渴的份上,我就再重复一遍,你听好了,我说……你他妈就是个强奸犯!”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干嘛要跟暴君对着干啊,他可是皇帝,不是罗暮那个好欺负的小**丝,眼前这位,动一动手指,就能碾死好几百个自己,她是失心疯了吧?才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
果然,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一双溢满盛怒的眼,眸中几欲燎原的怒火,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澹台婉玉!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朕现在就废了你?”
怕?怎会不怕?可她明白,现在求饶已经晚了,本以为自己是那种可卧薪尝胆的人,谁料一看到他,多日以来埋在心底的委屈与愤怒,就不由控制地喷薄而出,止也止不住。
妈的,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