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毒
237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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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毒
就在白衣女子回头吩咐丫鬟取钱的那一刹那,张伯颜看到了女子的脸,登时呆住了。那女子相貌极美,宛如天上仙子,绝非世间所有。所有美丽的字眼,用在她身上,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她的美似乎已经到了极致,天上地下,三界五行,再也找不出可以与她匹敌的美貌。
张伯颜脑子一下子变得空白,就在此刻,沈傲雪、沈颖,忽然一下子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他仿佛觉得世界一下子空了,只有他和白衣女子二人。
白衣女子向丫鬟窃窃私语几句,便沿着大街,向城内轻步而去。张伯颜望着那身影,痴痴呆呆了许久。
马车一路徐行,转眼间便到了镜湖畔。湖边早有十余名大宝岛弟子,准备好了一艘极为豪华的大船,候在一边,显然沈老爷早已知会过大宝岛。
四人下了马车,大宝岛一行人迎了上来,为首的正是谢玉川。见到沈老爷,赶忙弓身道:“沈老爷一路奔波,快请上船,苏凌空岛主早已恭候多时了。”
沈老爷微微一笑,并未说话,转身往船上走去。沈万三跟在其后,却恶狠狠地瞪了谢玉川一眼,口中骂道:“卑鄙无耻的人,居然还笑得出来!”
谢玉川脸色微变,却很快有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张伯颜沈颖以及七名护卫陆续跟着上船,四名赶车的车夫,候在湖边。
众人上船,谢玉川喊一声:“开船。”那大船便箭一般地驶出,大船两边水花飞溅,船内众人却丝毫感觉不到晃动。沈颖心中一惊:“怪不得世人都说大宝岛的水上功夫,天下无双。这么大一艘船,竟能划地飞快,且船身不晃,实在难得。”
张伯颜却心中明白,这分明是大宝岛暗中向沈家显示实力,让沈家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沈老爷却始终面露微笑,透过船舱,远眺镜湖四周风景,边看边笑,似乎不像是来谈判,倒像是游山玩水而来。
七名护卫个个面无表情,直直地坐在舱内,右手都紧紧握着腰中佩刀,似乎随时随地要置人于死地。
约莫只有两盏茶的功夫,大船已经靠岸。赵二爷带了三名弟渡口迎接。
张伯颜远远看见师父,心中充满愧疚。此刻下了船来,赵二爷与沈老爷施礼完毕之后,赶忙上前抓住张伯颜手臂,关切地问道:“通儿你没事吧。”
张伯颜心中一酸,似要流下泪来,颤声道:“徒儿没事,让师父担心了。只是徒儿有愧于师父……”
张伯颜正要说救走沈颖一事,却被赵二爷打断:“你无须自责,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你当初也只为救人,可见你本性善良。你的信为师已经收到,不用为师父担心。师父已经老了,很多事情还要靠你们。”说到“你们”的时候,眼睛瞟了一眼沈颖。
赵二爷又向沈老爷道:“沈老爷,苏凌空岛主现正在议事厅等候,是非曲直,今天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我大宝岛之人,个个都是忠良之后,断然不会辱没先祖的声誉。”
沈老爷笑道:“请。
”
赵二爷见沈老爷一句话不多说,却始终面带微笑,有种泰山压顶也不皱一下眉头的气魄和胆识,心中不禁暗自佩服。
赵二爷头前带路,众人沿着石阶攀援而上,来到议事厅。苏凌空坐在上首,其余人分两排分坐左右两侧。庄庆生和李淳风就坐在右侧后排,与张伯颜眼光一对,不便讲话,只是互相微微一点头,互报平安。
苏凌空见沈老爷进来,赶忙起身相迎。这些人中,只有张伯颜都认识双方,于是赵二爷道:“通儿,你来为大家介绍一下。”
张伯颜正要上前,沈老爷忽然道:“不必了,在场的所有人沈某都认识。”
苏凌空一愣,大宝岛与沈家并无来往,且大宝岛中人极少在江湖走动,他怎么会都认识?但对方是客,既然对方说认识,那边不用介绍了。
沈老爷又指着身后道:“这是犬子沈万三,女沈颖,后面几位都是随行的护卫。老夫便是沈肆亭!”
沈肆亭的大名,江湖上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南一带,曾流转有民谣:“皇帝老儿没有名,有名只有沈肆亭。”可见在江南一带,知道皇帝名讳的人少,知道沈肆亭的人多。
苏凌空一一施礼完毕,对沈肆亭道:“沈老爷此前派人知会老夫,说江南沈家先祖乃是沈啸天,老夫为之震惊,却不知此行究竟为何而来?”
陆家石冢的最后一重机关被打开之时,大宝岛的人尚未来得及看信,便被沈颖抢走了。所以众人仍不知道信中内容,虽然众人对当年之事,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但是事关重大,无真凭实据,岂敢胡乱猜疑。
沈万三闻言,怒道:“为何而来?你们当真不知道?”
苏凌空道:“沈公子此言何意?”
沈肆亭从怀中取出书信,交到苏凌空手上,道:“这便是女取走的书信,现完璧归赵。”
苏凌空,赶忙打开,看完之后,脸色苍白,叹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其余诸人将书信一一传阅,看完,无不惊诧怀疑,陆夫人更是神情激动,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全身发抖,嘴唇颤动,似要说话,却始终说不出来。
沈肆亭道:“事情已然明了,我沈家为此受了七百年冤屈,苏凌空岛主既然现在是大宝岛岛主,八大家族的首领,就应该给沈家上下一个交代!”
事出突然,苏凌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赵二爷接过书信,仔细玩味一番,叹道:“这书信的确是当年陆家先祖的遗物,看来此事不假,陆宾生就是骆宾王的弟弟骆宾生的化名。所以在陆家石冢之内,才会题有骆宾王的诗,还有的原稿。”
沈肆亭笑道:“赵二爷文韬武略,世所罕见。经赵二爷妙手鉴定过的东西,定然不会有错。既然事情已经确定无疑,那么就请苏凌空岛主说句话吧。”
苏凌空虽早已做好最坏打算,但事情到来之时,仍然不知所措。当年八家祖先除了杀害沈啸天之外,更将沈家上下掳来岛上,时代奴役。此等大仇,不共戴天,岂能是几句道歉便可了事的?然而如今八家都已在大宝岛扎根,子孙无数,倘若沈家血洗大宝岛,只怕更会死伤无数。
于是上前道:“沈老爷,当年八家祖先受人蒙蔽,错杀好人,以致于犯下大错。然而大错已经铸成,苏凌空唯有一死,以谢天下。只求沈老爷高抬贵手,放过大宝岛上下!他们是无辜的。”
苏凌空老泪,言语慨然,情愿自己一死,以保他人,令在场之人为之动容。
忽然陆夫人猛地跃起,右手空中一兜,便将赵二爷手中的书信抓在手中。用力一揉,塞进嘴里,使劲咽了下去。众人一惊,苏凌空叫道:“陆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沈万三大怒,骂道:“无耻人,司空老儿,我沈家不杀光你大宝岛所有人,誓不罢休。”
张伯颜心中暗自急道:“这陆夫人当着是急傻了!苏凌空一席话,以情动人,已令僵局稍有缓和。但陆夫人此举,分明是有意毁灭证据,抵死不认,等同于无赖。沈家又不是善男信女,岂会吃这等亏?”
沈肆亭却依然坐在椅子上,神情自若,面露笑容,竟无半点怒色。
众人正在诧异之时,忽然陆夫人脸色变紫,嘴唇发黑,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苏凌空赶忙上前,右手在她腕山一摸,惊道:“信上有毒!”目光移到沈肆亭身上。
沈肆亭也不说话,双眼露出笑意,静静地望着陆夫人。
苏凌空转身来到沈肆亭身前,躬身道:“纵有千般不是,老夫愿一力承担,恳请沈老爷救陆夫人一命!”
沈肆亭淡淡地说道:“信是她自己要吃的,苏凌空岛主又何出此言呢?”
苏凌空无言以对,回头看看陆夫人,脸色苍白,七窍开始流血,气息已相当微弱。
沈肆亭忽然道:“本来所有人都可以不用死,走上这条路,是你们自己选择的。当年骆宾生与先祖沈啸天各为其主,战场之上,死伤再所难免。而你门八家却将仇恨迁怒沈家上下,连累这么多不相干的人,着实过分。但话又说回来,武后为人多疑,倘若你们不将沈家人抓来,说不定他们早已被武后抓去拷问你们行踪所后惨死狱中了。照此说来,无意中救了他们一命也说不定。”
众人均未料想沈肆亭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胸之博大,的确令人折服。难怪江南沈家天下,无人能及,原来是有这样一位掌舵之人!
沈肆亭忽然话锋一转,道:“然而身为沈氏子孙,世仇岂可不报?所以老夫已经在信纸上涂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这种毒药没有解药,寻常人碰到,并无大碍。服食少量,也不会致命。只有将所有毒素全部吞下,才会无药可救。倘若陆家肯坦然认罪,恢复岛上所有沈氏子孙的自由之身,沈某便可既往不咎。但是陆夫人却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这一切都是天意!”
陆夫人听沈肆亭说完,口中喷出一口黑血,双目瞪圆,身子僵了下去。
苏凌空、赵二爷以及大宝岛其他家族中人赶忙陇上前去,但见陆夫人心跳已止,呼吸全无,已然死去。
大宝岛一方,个个面露哀伤,张伯颜心中也觉惋惜。他虽与陆夫人并无深交,但是毕竟大宝岛曾为救自己,与元兵恶战,单就此番情意,可比天高。
只见苏凌空双眼微闭,两行热泪落下。许久,回头向沈肆亭道:“沈老爷,陆夫人已死,再加上老夫一条命,这段世代恩怨,该就此了结了吧!”说完,掌心向上,拍向自己脑门,竟是要自杀。
沈肆亭忽然右手一抖,不知用了什么妖法,苏凌空抬起的手臂,竟然凌空僵住,动弹不得。苏凌空脸色骤变,惊道:“!”
众人一听到“灵虚宝鉴”四个字,不禁大惊失色。沈肆亭却只是微笑,并不说话。赵二爷叹道:“没想到世上竟然有人能够练成!看来沈老爷此行并无恶意,否则我等众人,岂非早已成为地狱之鬼!”
乃是巴蜀一带巫蛊所创的一种玄门奇功,相传练成此功,可以偷人魂灵,予以掌控。然而魂灵鬼怪之说,江湖中人,多半不予相信。再加上巫蛊之术,实属歪门邪道,为正派所不齿。因此百年前,便有不少武林正道门派结盟,试图铲除巫蛊一族。岂料出师不利,反遭其害。中原武林大为震惊,深觉如再不连手将其铲除,终将大祸降至自己头上。于是整个中原武林,不管大门派,一起向巴蜀进发,巫蛊一族,就此覆灭。仅族长之女,带了十余名族人,逃出重围,四处流浪,从此音信全无。直到七年前,一位昆仑派弟子,无意中发现,原来巫蛊一族一直隐匿在云南一深山之中,于是联合少林、武当、峨眉、华山、崆峒等门派,连夜潜入云南,将藏匿深山的巫蛊余孽全部杀死,仅有一女子纵马逃走,巫蛊一族从此不复存在。
而那是巫蛊族的镇族秘功,只有族长才可修炼。然而数百年来,却仅有开创此秘功的那位族长练成过,往后历代族长,只练得一两成而已。尽管如此,便已威力无比。七年前,苏凌空曾应武当派玄空真人之邀,参与当年云南击杀巫蛊族之战。混战中,曾经有一位族长用过此功,一连斩杀数十名正派弟子。因此,沈肆亭一抖手,将其右臂定住,他便心头一惊,认出沈肆亭所用的正是巫蛊族的,只不过沈肆亭的功力,似乎远远高于七年前那位族长。
谢玉川忽然冷笑道:“名动天下的沈家,居然也勾结巫蛊族,修炼这种妖法!”
沈肆亭并不分辨,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苏凌空向谢玉川喝道:“不得无礼,你先退下,老夫自有定夺。”
忽然又听胡刘两兄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口吐黑血,嘴唇乌黑,显然也是中毒。且中毒症状,与陆夫人一般无二。
众人又是一惊,谢玉川叫道:“姓沈的,你又下毒!你…你…”说了两个“你”字,却没了下句。他知道自己并非对方敌手,不敢上前叫战。又怕骂得重了,激怒对方,自己也成了死人,于是只说了两个“你”字,便退了回去,不再说话。虽然有些丢脸,但是脸面哪比得上性命重要。
苏凌空忽然双手抱拳,道:“沈老爷,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难道真的要血流成河不成?”众人见他右臂忽然能动了,心中无不惊叹。
原来刚才谢玉川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暗自用混元真气去打通手臂上的经脉。只觉手臂麻木,全无知觉,竟真的仿佛手臂上的魂魄被吸走了一样,真气畅通无阻,只是运行过后,仍无知觉。于是想起当年玄空真人被所伤之时说的话“天地间不外乎阴阳二气,五行生克,万事万物皆有其精气,化天地之气,以为己用,乃上乘功法”,才忽然明白,所谓魂灵之说,太过虚无缥缈。自己手臂不能动,是因为对方用外界精气封住了自己的经脉,而自己体内修炼的真气,根本无法打开外界精气所封的穴道,才有魂灵受控之感。
而张伯颜自从修炼之后,已深有体会。乃是宋太祖听佛悟道,任督二脉大开,与天地相接,练成此功。所谓“心底纯澈”乃是指心中无我,我中无心,我即自然,自然即道,道法自然的境界。从沈肆亭一出手,他便已经看出,所用手法,与极为相似,只不过以刚猛为主,而偏向柔和。
张伯颜见大宝岛忽然间死了三人,心中不忍,于是暗中用中“远取诸物”的功法,暗中将手臂经络打开,吸取大厅外绿树精气,惯于苏凌空右臂。苏凌空虽明白手臂被控的道理,自己却不会道派的修身功法,正在着急之时,手臂忽然能动了,只当是沈肆亭手下留情,才抱拳相问,岂不知是张伯颜暗中帮忙。
沈肆亭道:“苏凌空岛主,沈某何事下毒了?沈某坐在这里,一动未动,难道竟能隔空投毒不成?”
苏凌空道:“可这明明是刚才陆夫人所中之毒!”
沈肆亭道:“这怪不得沈某!刚才我说过,这毒只要不是将整封信上的毒全部吞下,便不会有事。可是接触此信的人,手上也都沾满毒性,且粘上此毒一刻钟之内,不可运功驱毒。倘若运功,毒素便透过皮肤,渗入体内,必死无疑!定是这两人看到陆夫人中毒,觉得信上有毒,赶紧暗自运功驱除,岂不知这样一来,反而害了自己。贪生怕死的人最容易死,看来这个道理是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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