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节 灵波 下
生物的本性是竞争，人类又是最擅长竞争的生物，国家之间，家族之间，本姓之间，主脉之间，嫡系之间、庶人之间……处处存在竞争。
庶人之间的竞争，有时候远比嫡系更为激烈！
这是因为嫡系具有天然的地位优势，无需晋升数士，家主或父母就会投去更多的关爱。而庶人虽然也是父母的儿女，但地位却比嫡系低得多，天生就是被忽视的那类人。庶人要想获得父母的关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光芒万丈——比如晋升数士。
有句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所以除了良性竞争之外，还有一种方法也能获得父母的青睐——恶意打压其他庶人。
良性竞争靠的是数士能力，恶意打压靠的是阴谋诡计，人类作为智慧生物，当然更擅长后者。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哪位庶人表现得更优秀，其结果一定是受到其他庶人的联手打压，比如群体孤立，比如食物下毒，比如推人坠楼，甚至买通杀手！
要想在激烈的竞争和残酷的打压中活下来，聪明的庶人必须学会一件事：隐藏实力。
逐浪作为庶人，难免要遭受打压，所以他必须学会隐藏实力，否则早就被人推下楼摔断腿了……
既然逐浪会隐藏实力，他的兄弟姐妹自然也会隐藏，所以在成人礼之前，互相都无法精确判断其他兄弟姐妹的实力。
不仅要隐藏实力，还要努力装傻，所以在外人看来，逐浪是个性格木讷，没什么朋友，谁也不喜欢的笨小孩。
听完小天的解释，杨开心忽然回头盯着逐浪，表情相当古怪。
逐浪被盯得发毛，结结巴巴：“开心叔您、您要干嘛？”
“我只是在想……”杨开心忍不住叹道：“在你们纳信家，能活着长大还真不容易。”
不错，父亲胆小怯懦，母亲不闻不问，兄弟虎视眈眈，朋友敬而远之，自己还要忍辱负重……这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言，简直是地狱一般的青春！
杨开心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逐浪！
逐浪眼神一黯，似乎也想起了那地狱一般的青春。但不知为何，他忽然展颜笑道：“没关系，只要顺利通过通灵原石的考验，大奶奶就会注意到我，就会跟我多说两句话，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杨开心一怔，许久才道：“你这么拼命，只是为了让你娘跟你多说两句话？等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古怪道：“你娘上一次跟你说话是什么时候？”
听到此话，逐浪表情略显尴尬，只见他捏着衣角道：“按理说过年的时候大奶奶会跟每个孩子都说说话，但……这两年她没跟我说过，也许是家族事务太过繁忙。”
杨开心不耐道：“说清楚，上次对话到底是什么时候？”
逐浪低下头，用小到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道：“九、九岁……”
我去，九岁到十六岁之间都没说过一句话，这到底是怎样铁石心肠的母亲？杨开心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大奶奶家，左右开弓抡起大嘴巴子……
“喂老杨。”小天忽然表情古怪道：“想啥呢？人家可是母子，容不得你去指手画脚。”
我的表情又出卖了内心吗？杨开心苦笑一声，摆摆手道：“我只是在想如何帮助逐浪，才能让他在成人礼上表现得更好。”
小天笑眯眯道：“这事问我啊。”
…………
…………
傍晚时分，夕阳余辉洒满大地，为纳信府披上了一层奇幻的色彩。
祠堂大院之外，人山人海却异常安静，每张脸都流露着发自内心的虔诚，每双眼睛都仰望着祠堂院内的巨大石柱。
石柱有五层楼高，在夕阳的照耀下如金色圣剑直插天际。而随着余辉的退散，其纯白的底色也逐渐显露出来。
这便是纳信府的通灵原石。
相传在几百年前，芒城本是无人居住的热带雨林，忽然一日巨石从天而降，其引发的大火烧毁了千亩雨林。大火之后偶有猎户路过此处，见巨石形状奇特，便不由伸手触碰，谁知这种偶然的行为却激发了猎户的灵波能力。
后面的事情不难想象：这名幸运的猎户定居下来，繁衍生息逐渐壮大，慢慢建立了纳信家族，以及之后的芒城。
这块巨石，自然就是通灵原石，这名猎户，自然就是纳信家的老祖宗，名为“灵女.纳信”，现在依然供奉在祠堂里。
按照老祖宗的规定，每年四月一日为纳信府成人礼，凡年满十六的少年可在当日触摸通灵原石，由获得灵波能力的多少评定级别，再由级别高低分配相应的资源。
今天，便是每年一度的成人礼。
小天是新近崛起的社会名流，家主允许他旁观成人礼，杨开心谎称自己是随从，也破例蒙恩准许参加。但小天关注的并非通灵原石本身，而是石头周围的人：正面跪着一百多名少年；左右两侧站着十七位长者，正面首座是位老太太。
老太太银发如雪，年纪最少也有八十，但她目光犀利气态沉稳，精神比很多年轻人还要好。小天知道，这位老太太就是纳信家的大长老，即当今家主的母亲，族人通常尊称为太奶奶。
小天记得传说中纳信家有三星老怪物，便对杨开心挑挑眉毛以示询问——他自己是没能力分辨高级数士的。
杨开心撇撇嘴，他的意思很明白：老太太骗不了我，她真的只有二星。
莫非三星仅仅是个传说？小天暗暗思忖，目光再移向那些中年长者。
中年长者大部分是太奶奶的儿女，也是纳信府目前的管理层，包括逐浪的母亲——大奶奶胡姬，以及之前在门口遇见的三奶奶留香。
与常见的氏族关系不同，纳信家女子当权，所以这些中年长者也以女性为主，偶尔有几个男子，在体格和气场方面也明显逊色。
小天之前查过资料，所以对这些中年长者比较清楚。
三奶奶留香是纳信家战斗力最强之人，早年曾带领家族军团征战沙场，为纳信家立下赫赫军功，后来年纪大了告老还乡，目前统管家族军事。
三奶奶不光个人实力极强，膝下子女也是人中龙凤，其中长女为家族军团现任团长，目前仍在前线指挥战斗，另有两男一女也是数士，在军中职位都不低。
由于纳信家保留着母系氏族的传统，而女人的生育能力有限，所以通常来说每个家庭每年最多只有一个孩子会参加成人礼。但三奶奶家今年与众不同，她的小儿小女相隔十月出生，所以都能参加成人礼，在晚辈中分别排行第九和第二十。
这两位少年，据说是今年“纳信之光”最热门的人选！
小天顺着三奶奶的目光望去，很快就找到了九姑娘和二十少。尤其是九姑娘，鼻梁挺拔面容姣好，穿著考究漂亮大方，目光中透露出过人的机智，浑身散发着吸引人的灵气，是诸多少年中最亮眼的明星。
相比之下逐浪就是个反面教材：穿著寒酸相貌平凡，眼神呆滞气质萎靡，整个人还不如九姑娘的背影显眼……
当然，小天知道这只是逐浪自我保护的方式，因为他不受母亲宠爱，很容易被地位更高的同族少年欺负。
至于逐浪的母亲胡姬——也就是现任家主大奶奶，她现在似乎只关注天色，目光偶尔扫过那些少年，也从不会在逐浪身上多待一秒，即使逐浪是她唯一参加成人礼的孩子，即使逐浪始终期盼地望着她。
也许，她早已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孩子……
小天忍不住叹口气。手握重权之人必须沉稳有度性情淡漠，这种事可以理解，但小天却不希望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孩子都当做政治筹码，变得只关注实力强大者，而忽视弱小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恐怕会在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如同这越来越暗的天色。
小天正想得出神，忽听胡姬大声道：“我宣布，纳信家一年一度的成人礼，现在正式开始！”
小天这才发现，最后一丝余晖已从通灵原石彻底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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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礼几乎是纳信家最重要的节日，规矩也特别繁琐：胡姬先背诵了一遍家训，接下来太奶奶回忆了祖先灵女的光辉事迹，紧接着内务主管汇报了家族最近的成就，之后在乐师的演奏下，新晋的数士展示了自己的能力。
最后，才轮到一百多名少年接受通灵原石的考验。
考验是分批进行的。在胡姬的指挥下，第一批少年依次出列，他们围着通灵原石站成一圈，正好十三人，其中就包括九姑娘和二十少。
胡姬清清嗓子，众人立刻竖起了耳朵，因为胡姬会按照个人潜力介绍这些少年。换句话说，越早介绍到的少年越光荣……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胡姬缓缓道：“我要介绍的第一位少年，便是三奶奶的嫡闺女——九姑娘。”然后她微微一笑：“当然，不用介绍大家也能猜到是她……”
众人立刻会心而笑。不错，九姑娘潜力无穷实力惊人，十四岁起便可独闯热带雨林，十五岁带着弟弟击破多股悍匪，最近还击杀了前来寻仇的土匪头领——此匪已晋升数士。
九姑娘，其名号之响亮早已超越其母！
这样的少年，自然是公认的成人礼第一名——纳信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