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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天边微白割昏晓,琉璃炫彩映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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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天边微白割昏晓,琉璃炫彩映霞光

乱世一浮萍,随波逐流。漂沦憔悴际,韶华正好。雨打芙蓉,声声乱,心绪寥落,盈袖皆伤。适秋,落叶萧然,一梦惊千古,魂兮,归来。

又睡着了。梦中的他,居然也面容模糊了。她究竟是怎么了,在梦中居然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了。宁芜歌,你的心,当真如此不值一钱么?

梦境还是熟悉的,是他在帮她梳头。

“你想要什么发式?”

“你会梳的。”

“你家主子我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区区一个梳头岂能叫我折腰?你且看着,我梳个流云髻给你。”

梳完之后,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天上有地下无。

“我本来脸上就有疤,丑;你现在给我头上放个鸡窝,成鬼了。”她语气淡淡。

“哪里哪里?你自己好好看看,这发式大,不正好显得你脸小么?再者,本少爷我从来不梳头,一头秀发鎏金烁彩。依我说,这头,不梳则已,一梳,自当惊人。”

“那要不你也梳一个一样的,我们主仆两个合起来艳绝天下?”

“小歌子,我错了。”

“嗯?”

“我错了。”

“大声一点。”

“我,错,了!”

“还闹不闹梳头了?”

“不闹了。”

“还梳不梳流云髻了?”

“不梳了。”

“还夸不夸海口了?”

“不夸了。”

“还逛不逛天香楼了?”

“不逛了……耶,不对!”

“晚了。齐叔,把那天香楼的什么挂名优惠金券给当了,钱汇到我的户头。”

“是,歌儿姑娘。”

“唉,别,别……那是我的,我的……小歌子,你太过分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女子!”

“承蒙夸奖,小女子不胜感激。”

……

长笑,轮到我说对不起了,对不起,差点差点,忘记你。你知道寂寞的滋味吗?烧着的,不是孤独,是恐惧,恐惧忘记应该铭记的。

“小歌子,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哦。”

“你这是什么态度?!”

“听到了的态度。怎么,我要跪下来抱着你大腿说:主上垂怜,主上垂怜……小歌子,小歌子感激不尽……小歌子这一辈子当牛做马也不能够回报主上的大恩大德,唯有以身相许……么?”

“好啊好啊,可以开始了。”

“庄长笑,你敢再无聊一点么?”

“小歌子,我可是向你告白耶!以我庄长笑天人之姿、富可敌国、学富五车向你一介无才无貌无权无势小女子表白,你不感激涕零至少也要热泪盈眶吧?”

“你脑袋被门夹了啊?”

“我是认真地在说。”

“我也是认真地在问。”

……

长笑,我好想告诉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那一天,我在你离去之后,激动得一个人哭了笑,笑了哭。可是要怎么办呢?现在我不会笑了,不会那样笑了。缺了你,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这样单调的世界,怎么承受得了,我明丽如花的笑颜呢?

“歌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知道我的意思。”

“是在我面前装纨绔对不起,是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对不起,是隐瞒皇商身份对不起,是半夜去天香楼听曲捧场对不起……还是,喜欢我对不起?”

“除了最后一个,都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

“这就原谅我了?”

“是想跪搓衣板么?好像是有一块来着,我给你找找。”

“不是,不是,娘子大人您息怒!三思啊,三思!”

长笑,我不如你冠世聪颖,腹中经纬天下,但也不比小斑小兽痴愚,有些事,我早知道,比如,整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庄长笑,不过是伪装着的你。我说过,别人看你,是用眼用钱用地位,我看你,是用心。

“庄长笑,你究竟有多少钱?”

“城池十座,谷米万石,不值吾一顾。”

“藏起来吧。但愿此生不必动你那倾国之财。”

“你……”

“是,我怕,我虽不知你的执念缘自何方,但怕这执念害你我一生。千金可活命,也可祸国。”

“放心,我自有考量。”

“长笑,钱重要,还是我重要?”

“都重要。”

“要是只能选一个呢?要是钱和我,只能选一个呢?”

“若真到了那个境地,我会选择把钱全部给你,我再要你……”

长笑,我当时太傻太傻,我应该早早告诉你,若是你走了,我不会帮你守着那些钱,我会毫不犹豫追上来,我不会听你什么嘱托,不会苟活下来,不会答应你什么狗屁愿望……不会不会统统不会……我不要钱,我只要你。

“长笑,我会救你出去的。崔大人那里我已经去过了,可以有所松动了,翻案并不难,你在这里好好的,等我。”

“我在这里吃好穿好,所以说,有钱坐牢也是一种享受啊——等我出去了,在全国搞个监牢客栈……”

“长笑……我还是担心……”

“傻丫头,担心什么啊。都跟你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官员大人们是舍不得送你相公这尊财神爷下去的……还指望着我给他们创造价值呢!”

“可是……长笑……”

“没有可是。明天你就按我的计划,和齐叔他们到雪域去,取我要的东西来。破财消灾破财消灾……嘿嘿……”

“长笑……你……保重!”

“丫头!”

“嗯?”

“答应我,这一路跟着齐叔他们快马加鞭赶到雪域去,不要迟疑……”

“知道的。”

“丫头!”

“嗯?”

“小斑带上,它是灵狐,血可以解毒。关键时刻用。”

“知道了。”

“丫头!”

“又怎么啦?”

“过来。”

“嗯?啊!”

……

“庄长笑,你想死啊!这可是大牢!你个登徒子!”

“小歌子……”

“我走了。”

“小歌子……”

“你到底要干嘛?”

“我爱你。”

“你酸不酸?等我回来救你。一天到晚在外面招摇,现在身陷囹圄,后悔了吧?麻烦精。”

“我爱你。”

“我说你有完没完?我要走了。”

“我……爱你……”

长笑,我怎么会这么傻?我自诩女中豪杰,智慧无暇,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会听不出你话中的死别相惜?长笑,我真是世界上最最最蠢的女人,我居然转头就走了,我怎么可以这么蠢,直到那么晚,才发现一切不对劲……我愿用我的所有,换你那夜,无止无休的那句,重来一遍……

“你骗我!庄长笑你骗我!你说你不会死!你说你从小这种诬告见过无数次!你说破财即能消灾!你骗我!……你说话,你说话啊!庄——长——笑——”

那天下雨了,瓢泼倾盆,轰轰烈烈地就灌下来,冲掉了满地的鲜血。我从雪域快马加鞭赶回来,却眼睁睁看你尸首分离……我早就死了,死在,知道你必死的那一瞬。

天际缓缓泛起鱼肚白,一夜无眠。西风寨主堂的血迹都被洗刷干净,一切井然有序,恰如寻常。宁芜歌看着连夜赶制的一张张人皮面具,栩栩如生地悬在半空中,无声胜过千言——血债,又一笔。忽然有些疲倦了,这一晚回忆汹汹,就像又经过了一次轮回般。宿命,你何时可以停止这残忍的游戏,给我片刻的安宁呢?宁芜歌忽然勾唇一笑,哦不,我错了,宿命,你注定与我为敌。即便如今你想向我示好,也来不及了,你损了我的,你赔不起。

“主人,面具已经准备好了。卯时西风寨的帮众就要到大厅汇集了。”

一张张苍白的人皮面具空洞洞地看着宁芜歌,仿佛控诉着她的无心无爱,残忍如斯。

她却不在乎,满满的不在乎,甚至都不屑给这些昨日惨死在她屠刀下的魂灵一个眼神,只是挥挥手:“吩咐下去吧。把那盏琉璃杯拿出来。”

天边霞光大盛,火烧云雄奇地燃遍半边天,橙色近似红,仿佛朱砂泼了漫天。

七彩的琉璃杯,华光闪烁,尽是皇家的威严与雍容。

长笑……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旋着他的名字,就像永无解药的蛊毒,蚕食着她每一根坚强而脆弱的神经。她是个茫然无措的孩子,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岁而已;她是个孤苦无依的魂灵,无心无爱,背下满身血海深仇。

宁芜歌的纤指勾勒着琉璃杯繁复的花纹,一朵笑意绽放在温柔的眼角,徐徐道:“好杯儿,你说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漫天烧着的红霞,急切地扑进来,不管不顾地在琉璃绚烂的表面舞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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