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艰难抉择
看着他们相拥的身影。叶青站在门口迟疑良久。最终还是沒有上前打扰。然而天不从人愿。他刚刚背过身去。就听到身后萧婧的一声惊呼。
叶青忙冲进房去。只看得夏昱一眼便已心下了然。迅速扶了他靠在床柱上。一手扯开他胸前衣衫。一手已准确地将三枚银针刺入他胸口穴位中。他正要回手去囊中拿出更多的银针。夏昱却按住了他的手。
叶青愕然抬眸。只见夏昱眼光中竟现出些乞求之色。叶青心下一沉。知道他是不愿让自己在萧婧面前施针医治。少不得咬牙扶起他向外走去。他眼角余光见萧婧揭了身上的薄被要跟过來。白忙中只得回头厉声道:“若想看他多活些时日。你就不要跟來。”
他是第一次对她这般疾言厉色的说话。萧婧一怔。已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耐着性子留下。眼睁睁地看着他扶了夏昱出去。
刚刚出了门槛。堪堪避过萧婧的目光。夏昱脚下便是一个踉跄。一口血喷了叶青满襟。叶青知道再也等不得。于是让他靠在廊下。便摸出针來专心认穴施针。就是这片刻的工夫。夏昱的脸色已经变得几变。待到叶青额上已见了汗珠。情况才算是稳定下來。
见夏昱闭目调息。叶青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你这样忍着瞒着。她就真的会不知道吗。”
夏昱半晌未语。待他扶着墙壁站起身后。才回了一句:“我宁愿她装糊涂。也不愿在她面前这般狼狈。”
他的声音透出极致的虚弱來。然而语气却十分坚定。叶青叹息一声。见他扶着墙壁向前走去。又忍不住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进去陪着她。”
夏昱回头看他一眼:“那一件事。我总是要个了断的。你若是不放心。尽可以同我一道去。”
叶青知道他是要回夏府。把自小困扰他的心病了结。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但叶青最是清楚他眼下的身体情况。在这个时候他去要个了断。无疑是在承认自己的性命已经沒有指望了。这一趟不过是为了了却心愿。
虽然事实如此。但叶青无论如何不愿去承认。这位向來沉静平和的医者。竟也在此刻红了眼圈。像幼童赌气那般顿足道:“我不愿看你胡闹。这种事情还是叫宋易陪你一道去吧。”说罢。他便拂袖而去。径直回药房去了。
宋易不知从哪里钻了出來。面上虽不见异色。神情却与以往的跳脱飞扬大为不同。
夏昱淡淡一笑:“怎么。连你也要劝说我么。”
宋易无奈地撇撇嘴:“夏公子既然吩咐下來。我哪里还敢多嘴。当初是说好的了。一世为人一生兄弟。不管水里火里。我总跟你走一趟就是了。”
听得走廊上脚步声渐远。萧婧才慢慢扶着墙走到了门口。
就算夏昱不说。她也能隐约能猜出。刚才他苍白的脸色。几乎咬出血痕的嘴唇。还有叶青眼底沉重的忧虑。所有这些细枝末节都指向了她最不愿接受的事实。
端着粥碗进來的婢女看她一个人站在门口。忙放下手里的托盘把她按回到床上。然后取了粥碗來服侍她吃。萧婧将她递过來的勺子推到一边。郑重握了她的手道:“你可知道一个名叫芡实的蛊师现在何处。”
她从前在宫里和夏昱身旁。都沒见过这个婢女。料想着她会推说不知道。谁知那丫头竟是个伶俐人儿。当下回道:“那人就在这里。不过姑娘要先将粥吃了。奴婢才给您传人去。”
萧婧无奈。只得就着她的手吃了半碗粥。那婢女收拾了碗盘去了不多会儿。果然传了芡实來。
芡实进來就先谢道:“多谢姑娘信守诺言。将我那孩子送了來。”
萧婧沒工夫与他说这些。只从怀中掏出那扁平的盒子來。命他将其中的药瓶一一检视。待查看到一个朱红瓶子时。芡实脸上登时带了喜色向萧婧道:“若书上记载不错的话。这瓶中盛的必是那朝夕的蛊母了。”
萧婧情不自禁欠起身子。喜道:“当真。”
芡实道:“书上说只要以产自灵山的暖玉雕琢成玉瓶。再用白蜡封住瓶口。这蛊母在其中便可沉睡千年不死。如今想要验证再容易不过。只要点一支引魂香。蛊母便会苏醒……”他本说的兴奋。但此刻竟忽然面现踌躇之色。
萧婧追问道:“怎么了。难道引魂香难求。”见芡实摇头。她又问出了心底最担忧的那个问題:“你说蛊母可解这世间百毒。可是真的。”
芡实迟疑道:“是真的不假。只是……您是想用它來解蛊。还是解毒……若用來解蛊。解蛊之后蛊母会被反噬而死。就再也无法用來解毒了。反之……亦是如此……”
萧婧愣了一会。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不错。她是找到了解药。但是这解药却只能救一个人。虽然萧驰已死。但同样中蛊的还有萧妤和萧骥。而夏昱所中的毒。也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更何况还有一个苏翩翩……
纵然萧妤一直在与她作对。那夜她也几乎命丧其手。但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衰弱而死。萧婧也是不忍心的。在这一点上。苏翩翩和萧妤给她的感受几乎是一样的。而且。还有萧骥。她费尽心思选出來的皇位继承人。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难道也要让他为了上一代的恩怨纠葛献上无辜的生命吗。
换而言之。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私情而选择放弃三个人的性命吗。
无可否认。她一开始最先想到的就是夏昱。只是再深想下去。便是进退两难。
见她神情犹疑不定。芡实却还有一句话不得不说:“这件事要早做决断。那位苏姑娘和夏公子一样。毒血已近心脉。再也拖延不得了。”
一字一句如重锤落在萧婧心底。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良久。她才挥挥手。示意芡实退下。饶是这般心神俱震。她仍不忘让芡实将盛放着蛊母的瓶子留下。
手中那瓶子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与打开秘库的钥匙似是同样材质。然而无论它握在手心怎样的热。始终都无法让她有任何暖意。
手中这小小一个瓶子。成了压在心上的千钧重担。亦是身后不断抽下的长鞭。催促着她尽早做出决定。倘若是要她在己身性命和夏昱中选一个。她会毫不犹豫。可偏偏是旁人。还不止一个。
生平所遇之难。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