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没有留意，他与蓝灵越走越近。

也许，是由于我常常心不在焉的缘故。

蓝灵看我时，总是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她想要对我说什么，也不好奇。

直到一次醉酒，蓝灵才酒后真言，她说：“我实在忍不住了……”说这句话时，距离我和莫唯分手，已经三个月了。

她说：“平凡，我知道了所有关于你们之间的事，就在……就在我照顾莫唯的那段时间……你……你知道莫唯都为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我的酒量比蓝灵好，所以，我还能气定神闲地问话。

“他跟模特公司毁约了，赔偿了三千万。”

“那又如何？”我不以为然，“莫家很有钱，他可以回去继承莫家的生意。”我浅抿了一小口鸡尾酒，“这与我何干？”

“他拒绝继承莫家的生意……”

我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他在上课。”蓝灵说此话时，眼中的忧郁浓重地快滴下来了，她抬眼看我，有着深深的怨恨，“忙着考教师资格证……他要当一名普通的教师……”

我想起，奶奶临终前说的话，她希望莫唯成为一个好先生……

“那是奶奶的遗愿。”提到奶奶，心上还是很难过。

那个老人，教会了我幸福是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蓝灵突然猛地站起身，醉酒的她，站立不稳，有些摇晃，身边的方一鸣伸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拉得坐到他的身侧，蓝灵的情绪有些激亢，脸色涨红，“李平凡！”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我，愤怒地指着我，“你真是不知好歹！莫唯如果是为了奶奶才这么做，那么五年里，他有千千万万个机会……可是，他宁愿奔波在两个角色里，也不愿放弃自己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但是，为了你，他放弃了，一切选择重新开始，他知道你喜欢平静，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知道你洁身自爱，不喜欢花花公子，他知道你只想找一个跟你门当户对的男人过安安分分的生活……所以，他放弃了一切，一切优越感……你知道做这样的决定是多么艰难的选择？可是，他全部放弃了，他是为了你，为了你，才放弃那样的生活！你明不明白？你到底明不明白？”说到最后，她的眼泪狂飙。

她在说什么？

她到底在说什么？

心，重重跌落。

“哐……”手中的杯子滑落，半杯鸡尾酒洒落在大腿上，湿了裤子，冰凉的感觉由大腿的肌肤渗入心底，冰凉，冰凉，我却毫无所觉。

“你说什么？”好久，好久，大家都没有说话，我才迟钝地挤出四个字。

其实，她说了什么，我都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而且深深地烙在脑海中。

只是，我不能相信，那些都是真的。

莫唯当真为我做了……一切……

回想到他当时的绝望，此刻在我心底，翻成了滔天巨浪。

“我说……”蓝灵安静了下来，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然后看着我，眼底的醉意已经撤去，目光轻浅而温柔，“圣诞节那天，你生日那天，就是莫唯准备向你求婚的那天……戒指很美……是我陪他去买的，我永远记得他买戒指时的表情，很兴奋，像个孩子，他问我，用这个戒指向平凡求婚，她会答应吗？我点头，说，平凡一定会答应的……他却不放心，让我拿着戒指向他求婚，说想看看那个戒指有没有让人感动的魅力……”蓝灵缓缓道来，回想那一日，她的目光愈见温柔。

身边的方一鸣看着她，眸光始终低垂，突然抬起，猛地迎上我的视线，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他问：“平凡，后悔了吗？”

后悔了吗？

是的，我后悔了，好后悔，好后悔。

昏天暗地的后悔。

从未有过的后悔。

“为什么现在才说？”三个月了，蓝灵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莫唯一直不让我说……”蓝灵叹息一声。

“为什么？”

“他也有自尊。”蓝灵撇开头，不愿看我。

是啊，他也有自尊，那么骄傲的人，为我牺牲了那么多，我没有资格要求他对我低声下气。

不断打莫唯的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是关机。

他在躲我，或者说，他不想理我。

对不起，莫唯，对不起……

我不知道发了多少个‘对不起’，直至指头按得麻木了。

几百条短信，他一条也未回。

从蓝灵那里打听到他上课的地方。

我悄悄摸了过去，刚好看到莫唯从教室里出来，戴着黑墨镜，鸭舌帽，白色休闲服，我几乎没有认出他来，身边围着很多女孩子，万紫千红，对他绽放着美丽的笑容。

不奇怪，莫唯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一堆女人围着他转。

他很冷漠地抱着几本书，绕开身边的女生，置之不理。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跟着他。

抬眸间，四目相对。

莫唯愣住，尽管墨镜遮住他的眼，我还是能从他倔强的唇角看出他的愤怒。

他在生我的气，三个月了，还在生我的气。

“莫唯……”我欣喜地奔上前。

莫唯却顺手搂过身边的一个女孩，姿态闲适，唇角轻佻，他性感的唇贴近女孩子的耳边，“想吃什么？川菜、火锅，还是烧烤？”

女孩涨红了脸，幸福得仿佛下一秒便要晕厥过去，根本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旁边的女孩们都一脸羡慕地尖叫。

我飞奔的脚步猛然顿住，面上的笑容也在顷刻僵住。

莫唯仿佛没有看到我一般，冷硬的唇角上扬着弧度，似笑非笑，我却感觉一股冰寒的气息自他身上袭向我，推攘着我，呵斥我滚！

与我擦肩而过，他几乎是目不斜视，搂着怀中的女孩，他大步离去。

我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