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在北方（二）
木屋的大厅里，康斯坦丁面色阴沉的的坐在一张高背椅上，右手托着下巴，左手则放在了桌子上，不停地在上面轻轻敲打着。
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就坐在他面前，哭得泣不成声，一边擦着眼泪和鼻涕，一边咒骂着某位“绿林好汉”。
胖子哆哆嗦嗦的蹲在椅子上，浑身上下只有一件老旧的毛毯遮体，紧紧地抓在手中，小眼睛不停地在司令官的脸上瞄着，希望能看到一点点悲悯的神色。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那张凶狠的面容已经快一个小时都没什么动静了。
大厅里的壁炉烧的通旺，黑黑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焦灼声，热浪滚滚。但是屋内的空气依旧冷的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副官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记录着胖子说的每一句话，眼睛甚至都没有抬一下，只有手中的水管笔在不停的划动着。
“所以，你怎么能确定，那些人是高地人？”
康斯坦丁突然冒出一句话，让胖子喜出望外。
“千真万确啊，我的大人！”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肥肥的右手来回挥舞着：“那些人的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他们穿着的衣服和那些高地人一模一样！而且都是用斧子的！还有几个是用标枪的，下身还套着格子裙，绝对是高地人！”
“而且！他们的脸上没有花纹！对没有花纹，所以他们绝对是高地人！”
康斯坦丁的脸色更阴沉了，手指敲击的声音越来越大。
虽然迷雾山人和高地人长得都差不多，换身衣服确实很难区别。但是如果是迷雾山人，就一定会在脸上涂上花纹，有的甚至连身上也要被涂满————他们相信这东西可以赐予他们力量，这就如同鹰旗会赐予罗马人力量一样。
而高地人，他们或许是接触文明世界比较多，习惯上改变也较大，加上那种富含蓝色或是白色的矿物颜料多在北方山区，所以这种习惯在很早以前就从高地人当中彻底消失了。
本来康斯坦丁觉得就算是高地人想要打劫商旅，至少也要做做准备——比如化装成迷雾山蛮族冒名顶替之类的，现在居然连这一步都省了，明目张胆的就敢干这种不要命的勾当！
这是挑衅！
“我的马车，我的积蓄全都被抢走了，他们甚至还抓走了我的仆人！”富商哭丧着脸：“求求您，请您伸出正义的援助之手，要不然我就要破产了！”
“你到底被抢走了多少东西？”
“四十桶上好的葡萄酒，还有二十捆的亚麻布料。”眼泪就像流不尽一样，哗哗的往外淌：“那些都是瑞恩的大酋长订的货呀！”
“这以后的生意可怎么做啊，完了，全完了…………”
“闭嘴！”
一声暴喝，让胆小如鼠的胖子一下子缩了回去，也不哭了，也不叫了，就真么蹲在椅子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好了，你出去吧。”康斯坦丁朝他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道：“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的，保护罗马的人民，以及他们的财产，是我们的责任，你放心吧！”
“感谢您的仁慈！”商人点头哈腰的说着，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挪着步子走出了门：“愿墨丘利永远庇佑您，永远庇佑！”
“有吾主尼普顿的庇佑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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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您怎么看？”
“不知道！”康斯坦丁没好气的说道：“谁知道会是哪个小部落干的好事？！”
“这批货物是瑞恩大酋长的东西，那个胖子明显没有说实话。”副官仔细地分析着：“只要他把这句话喊出来，那些人不可能还有这个胆子！”
“我管他有没有！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康斯坦丁冷冷的说道：“那就是还有些不懂事的蠢货不清楚，罗马人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我们递出了橄榄枝，却被人还以利剑。”司令官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自己的爱剑：“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请您稍微冷静点儿。”副官摁住他的肩膀：“这里是瑞恩，不是凯撒里亚！”
“至少在罗马的威名传播到这里之前，我们都要尽量保持友好的态度，我们只有六百名士兵，还肩负着保护来往商旅的安全！”
“我明白！”康斯坦丁把剑挂在身上，扭过脖子看着自己的副官：“我会尽量保持冷静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件事是谁干的。”司令官穿戴好外衣和头盔，把深色的披风套在身上：“然后，冤有头，债有主！”
“您的命令，长官！”副官微笑着低下头。
“让人把马准备好，把弟兄们都叫醒，叫上一个百人队的人跟我走。”康斯坦丁吩咐着：“顺便再带上两桶好酒，我要出门去跟人喝一杯！”
“您要去瑞恩？”
“去见见我那位好朋友。”康斯坦丁笑着回答道：“既然决定了要解决这件事，先去安慰一下那个丢了东西的当事人，应该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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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恩，嗯，和所有历史上有名没名儿的部落一样，它首先是一个地区，其次才是某个部落的名字。
这个地区叫做瑞恩，这个地区最大的一个部落（或者是母部落），也叫做瑞恩。
在古代社会还未进如城市时代之前，大概都是这个样子的。
至于原因，这很简单————人类聚落的大小和数量总是要被这个地区的出产能力所局限，土地里产的粮食，森林里的猎物，都在限制着部落的大小和人口。
所以在部落时代人类往往有这个习惯————小儿子留下来继承家业，而相对有能力的大儿子，则会跟随者他们这一代的某位能力出众的人物出去闯世界，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建立一个新的子部落，让这个部族能够繁衍壮大。
当然这个开创基业的过程是非常危险而艰难的，毕竟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这不仅仅是一种勇于开拓的精神，更是牺牲自我，将好的生活留给比自己弱小的亲人，一种朴实的牺牲精神。
而分出去的小部落一般都和母部落有种依存的关系，它们可以为母部落提供更多资源，同时来自母部落的知识与习俗的传承也帮助它们，不至于在大自然的力量下轻易地烟消云散。
而此时的高地人就在从这种比较原始的部落朝新的方向转型中————因为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畜牧，并且可以从与南方的商贸往来中获得更多的生产资料，让他们能够壮大自己的力量。
瑞恩就是这样。
作为附近最大的部落，也是这里的母部落，瑞恩拥有着五千多户的人口，并且周围大大小小的子部落超过二十个，实力绝不容小看。
对于一个部落来说，有五千户人口，就等于它随时可以召唤五千名优秀的战士为部落而战，再加上它大大小小的子部落，招来个万把人就跟喝水一样简单。这个优势对于南方的文明世界来说，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
虽然已经是拥有五千户人口，城市级（古代）的聚居地了，这里看起来依旧和村子没什么区别————高高的尖木墙，还有几个形似哨塔的建筑将整个“村子”围起来，里面的房屋也是大同小异的长屋，至于道路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唯一算是标志姓建筑的，就是“村子”中央的酋长大厅了。
而这里也是唯一一个和罗马有所交好的高地人部落了，按照季节，哦感谢伟大的海神尼普顿，瓦伦湖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罗马的商队会来到这里两次，在这里组织集市进行贸易，然后乘船原路返回。主要是可以跟着为军营运送物资的船队一起来，安全系数可以高上不少。
杀人放火金腰带。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套理论可以说是全世界通用，即使是最优秀的勇士都会有比较窘迫的时候，这时候就看他的内心道德底线如何了，而很多时候都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么高。
沿着雪中的小径，康斯坦丁骑着马，身后跟着八十名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押送着一辆装满了货物的马车。
当然不可能是原本水兵的装备——除非他们打算冻死在这里。完整的罗马军团制式装备，并且外面还罩上了一件非常厚的深色披风用来挡风御寒。
突然，两旁雪地里发出一阵搔动的响声。
“全体停步——！”
警觉的队长赶紧下达命令，招呼身旁的士兵们：“所有人——！列阵，保护马车！”
“哈————！！！！”
几乎同时，两旁的士兵们就将马车围在了中央，把盾牌护在身前，平举长枪，等待着有可能窜出来的敌人。
“长官，请您下达命令！”
“我的命令是————放松！弟兄们，哈哈哈。”康斯坦丁朝身后摆了摆手：“不要这么神经兮兮地，都放松，放松。”
听到这话，士兵们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听谁的命令好了，只好把长枪举起来，盾牌架在身前。
康斯坦丁哈哈大笑着，高举起右手，像是在说自己没有危险一样，纵起战马围着马车周围跑了一圈，大喊着：“谁是你们的主人？！是个男人就不要躲在一旁！”
“谁是你们的主人？！”
一个穿着厚实外衣的中年人从雪地里站了起来，手里还握着短斧和一面小圆盾，大步走到康斯坦丁的马前，神态骄傲的像个国王。
“向您致敬，勇士，我是他们的首领。”中年人略微点了下头：“请说出您是哪里人？好让我决定接下来是与您决斗，还是热情的款待。”
“瑞恩希安.康斯坦丁，我来自罗马，是这些士兵们的指挥官。”康斯坦丁翻身从马上下来：“也请你们说清楚，为什么要打劫我的队伍，伤害我们双方的友谊？！”
“您是康斯坦丁阁下？！”中年人一副惊喜的表情：“我是大酋长麾下的的乌玛拉特，曾听大酋长说起过您！”
乌玛拉特在高地人的俗语中是“勇士”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中年人是瑞恩大酋长手底下某个直属部落的首领，算是家将一类的人物了。
“那么，尊敬的勇士。”康斯坦丁继续问道：“请说清楚吧，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
“虽然是无心之失，但还是请让我递上一份歉意。”这个淳朴的中年首领深深地弯下了腰：“我们并没有伤害朋友的意思。”
“我们在伏击一队强盗，而最后有关他们的消息是在这里。”中年人说道：“所以我们决定在这里等待，看能不能抓捕他们。”
“强盗？”
“对，他们抢走了我们部落的猎物和麦种，如果不能抓住他们，今年孩子们就只能饿肚子了。”说到这，这个首领也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一副忧虑的神态。
“看来我们目的相同啊。”康斯坦丁笑道：“我们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不过呢，既然要路过老朋友的家门口，不去喝一杯实在是不像话。”康斯坦丁很豪迈的拍了拍一旁马车上的酒桶：“所以我还带了这个。”
“那么，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做的事情吗？”中年人问道。
“去告诉大酋长，就说他的老朋友康斯坦丁来看他了。”司令官得意洋洋的说道：“还带上了最好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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