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妖月天狼
一身白袍，带着士子的温文尔雅从东方缓步而来，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间的博闻浩然让自诩“博览群书”的滕煜也感到自卑。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可滕煜突兀的就产生了这种所学浅薄的自卑的感觉。
“朋友从东方来！”清羽道长出现在滕煜身后，大声笑道，“妖狼你什么时候皈依玄道了？”
“蜀山三剑之首的清羽道长什么时候也喜欢隐居了？”中年男子和清羽道长相视半晌，同时大笑起来。
“煜儿，他就是我常对你提起的妖月天狼。”清羽道长说罢，长袖一拂，滕煜顿时眼前一黑，百丈方圆如阴影消融，等眼睛恢复过来时已经到了山顶灰松树下。
“羽老鬼的大挪移越来越深不可测了！”妖月天狼赞道。
“相比天狼一族的邀月碎空，大挪移也只能相形见拙。”
妖月天狼闻言不置可否，环顾四周，大树参天，青藤为椅，顽石为桌，药圃菜园在青藤绿竹之中若隐若现，传来淡淡香味。
“地方简陋，只能煮以清茶，妖狼你可不要嫌我寒碜。”
妖月天狼瞄了瞄青藤杯，顿时一头黑线，若是千年古莲泡的茶也叫寒碜，那天下之人喝的都是白水了。
“煜儿你也来，妖狼是九州上闻名的土财主，既然来了，总得讨个见面礼。”
滕煜闻言顿时忍俊不禁，重新打来一壶水，坐到木藤上。
“怎么样，这百年在树窟中呆的还算顺心吧。”清羽道长道，“昔日一别，我们已经有九十六载没有再见面了，不过，妖狼，你是什么时候信奉玄道的，在我的印象中，你只信天地大道之道，只证九道未证之道，可从未见你对自己千年修行的大道产生过怀疑。”
“嘿！”妖月天狼摇摇头，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哦？”清羽道长惊异的看了妖月天狼一眼，“这可太不像你了，什么时候妖狼也开始相信虚无飘渺的启示和命运了？”
“我看到了我天狼一族的末日之劫。”妖月天狼叹息一声，看着杯中虚莲化瓣，忧道，“每当深夜我仰观天狼星，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就会接踵而来！”
妖月天狼说完，自嘲的笑了笑。
“你是要去西方蛮荒之中寻找答案吗？”滕煜在一旁忍不住道。
“嘿，小娃儿倒是聪明。”妖月天狼有些诧异，重新打量了滕煜一眼，奇怪道，“羽老鬼，你为什么不教他你蜀山道的心法。”
“我能感觉出来，他的真气运行和你修行的蜀峰书意截然不同，很有些古怪，意境不稳从他外溢的真气就能看出来，正像望海之人，望海为宽，遇湖则窄，心境不一。”妖月天狼奇怪道，“我记得蜀山道中正是有心法道意参修为境，可以弥补他化境的不足。”
滕煜闻言惊异的望着妖月天狼，不愧是传说中天狼遗族，仅仅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现在的境界瓶颈，这种困惑已经困扰他好几年了。
“妖狼你又不是不知道蜀山道的规矩，在没有师兄的同意下，我是不能将本门心法外传的。”清羽道长摇头道，“更何况他修行的功法远在我蜀山道的心法之上，我不过是代他父亲传授而已，若不是他父亲远走异域，我又岂要担心煜儿化境的不足。”
“哦？”妖月天狼登时好奇道，“蜀山道是天下九大门派之一，还有哪派的心法能与蜀峰书意相比？”妖月天狼顿了顿，又疑惑的问道，“他父亲又是谁？”
“你听说过。”清羽道长道，“滕王！”
妖月天狼闻言顿时把刚喝进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不可思议道：“滕王？”
清羽道长点点头。
妖月天狼登时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滕煜，把滕煜看的浑身不自在，“果然，果然，嗯，是有点像。”
“难怪自从楼兰谷成为废墟后九州上一直没有滕王的消息，原来滕王已经远赴西荒了。”妖月天狼若有所思，忽然道：“难道他也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去那蛮荒绝地寻求答案？”
“这个我却是不知道。”清羽道长道：“二十年前，滕王将煜儿托付于我，留下法诀让我代为传授就离开了。”
“前辈知道楼兰谷在两百年前发生了何种变故吗？”这个疑惑在滕煜心里很久了，此刻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时楼兰谷为九州第一大派，几乎是排在其后两个门派韶水阁和小凉山的实力总和！就是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门派在一夜之间成为一片废墟，这在当时九州之上造成的震撼几乎让人以为世界的末日就将来临，人人自危！
“我也不太清楚。”妖月天狼摇摇头，接着说道：“两百年前，正是楼兰谷百年大祭蜃雨节，散布在九州上的楼兰谷弟子几乎全在那天回到楼兰，而变故也就是在那天夜晚，在楼兰谷的方向爆发出了一道毁天灭地的浩荡之气，几乎在九州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感觉到了那股灭世的力量，甚至在遥远的四域蛮荒那些深处沉睡了无数年的上古神兽都被惊醒，让人恐惧战栗的威压一遍又一遍的在九州之上扫过。”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妖月天狼回想到那夜的情景也是心有余悸，那些古老陌生的庞大气息让同为妖族的妖月天狼心惊胆颤，天知道那些老怪物已经活了多少年。
“那是一个不眠之夜，没有谁知道那天夜里楼兰谷发生了什么样的灾难。”
“第二天，九州上无数强者纷纷前往楼兰谷，九大门派，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八大门派也派出大量高手前往楼兰一探究竟，你师父也是其中之一。”
“啊？”滕煜有些惊讶的看向师父。
“接到师门的命令，我当天晚上就动身前往楼兰，因为我当时就在柢山哭云盘，距楼兰谷不过千里，所以我也是第一个到达楼兰谷，结果遇到的了当时几乎不敢想象的事情！”
妖月天狼和滕煜闻言同时紧张起来，妖月天狼更是瞪着眼睛，心中大奇，羽老鬼天不怕地不怕，究竟什么事情能让他忌惮如斯！
清羽道长看着两人的模样，突然笑道：“当年我答应滕王，那夜所见之事终生不能对第三人讲起！”
“羽老鬼。”妖月天狼顿时黑着脸骂道，话说一半急死人，更何况是当年惊动九州的大事。
“除非是煜儿。”清羽道长见滕煜翘首看着自己，道：“当年我承诺你的父亲，将来有一天你的修为能胜过为师，我就可以将那晚遇到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告诉你。”
滕煜刚有喜色闻言顿时没了想法，也许别人不知道师父的真正实力，但他可是亲眼见过的，荒原上这些令九州强者闻之变色的洪荒巨兽看到清羽道长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滕煜曾经想过，也许这世间只有道义强者才能与师父比肩！
“嘿嘿，羽老鬼，我打败你算不算？”
“当然可以。”清羽道长笑道。
“咦，今天天气蛮好的。”妖月天狼厚着脸左顾右盼，对清羽道长和滕煜的鄙视恍若未见。
“那天夜里，我遇到了滕王，你的父亲。”清羽道长看着滕煜，缓缓道，“也正是那天晚上，你的父亲救了我一命，否则，那天夜里我就已经死去了。”
“难道你隐居于此也与滕王有关？”妖月天狼道。
“除了是照顾煜儿外，还有其他一些原因。”清羽道长不欲详说，妖月天狼点点头，“今日一别，不知我们还是否有相见之期，那黑老妖也不知如今如何，可惜流州与树窟相隔万里，不然我倒想在去蛮荒绝地之前再见他一面。”妖月天狼露出缅怀之色。
“小娃儿，既然你是滕王之子，那这嗜齿我便送与你，说不定在西荒之中还会遇上你父亲，我先结个人情遇上滕王了也好说说。”妖月天狼嘿嘿笑道。
白色如玉的狼牙残片出现在妖月天狼手上，隐隐有一丝血气萦绕在狼牙之中若隐若现。
滕煜接过莹白的狼牙，入手微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在周身弥漫开，滕煜心中一动，缓缓的放出神识，却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清羽道长看向妖月天狼，道：“妖狼，既然你都已经准备去蛮荒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被妖兽吃了，身上的宝贝平白便宜了那些妖兽岂不可惜，要是有什么用不上的，就都拿出来，再过几个月就是煜儿的及冠之礼，我这做师父的没什么东西给他，就借我几件宝贝，我看你以前一直用的须木玉山不错，将就着也能用了，要是你活着回来，我再让煜儿还你。”
妖月天狼满头冷汗，原来这老家伙竟然惦记上了自己的本神之物。
清羽道长见妖月天狼一副不舍的模样，笑道：“要是舍不得，那枯木尺，本物藏或者弥天戒什么也勉强可以。”
“你这老鬼，把我身上值钱的东西摸的一清二楚。”妖月天狼没好气道，“有你这样的做朋友的吗。”
“我这也是为你好。”清羽道长循循道：“你这一走，在九州上的徒子徒孙怎么办，受委屈了谁给他们撑腰？先把我煜儿收买了，等以后你徒子徒孙出了什么事，煜儿记得你的恩情也能照看着他们。”
“他现在这点修为连我族化形初期的都比不上。”妖月天狼想到，不过也仅仅是想想，他当然知道眼前少年的潜力，他将来的成就未必就低于他父亲。
“羽老鬼你又不是不知道须木玉山，枯木尺都是我的本神之物，除非我魂飞魄散，否则无论谁得到它们都无法发挥其本身百分之一的威力。”
“不过这黑竹泪是我机缘之下在南疆枯水涧底的一个竹妖坐化的尸体旁捡到的，虽然不是什么法宝，却能让人不受弥天幻境的影响。”
“这算什么，煜儿也许今生都不会遇上弥天幻境，换一个。”
“那这寒铁之精是我从东海深渊得到的，天下仅有三块，其他两块都已经被铸成天域神器，如今只剩这最后一块。”
“煜儿又不是铁匠，寒铁之精再稀罕，用不到有什么用。”
“那这……”
“妖狼，我怎么不知道你去过这些深渊绝地？”清羽道长打断妖狼的自言自语。
“九州之上，无人敢涉足的险域绝地没有我妖月天狼没去过的。”妖月天狼自豪道。
“哦。”清羽道长点点头，“我说你这些年都去了哪，几次去树窟看你都没见你人。”
妖月天狼心头一暖，想到，“九州之大，苍生芸芸，也只有羽老鬼和黑老妖才是我真正的朋友！”
“那就把你去过的这些险域绝地得到的东西都给煜儿吧！”清羽道长道骨仙风，脸色不变，“这倒也省的你一一介绍的麻烦！”
滕煜愕然。
妖月天狼两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