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谁没有过懦弱
郑瑜没说话,直接走上前去，恰好挡住了那个小流氓飞来的一拳头。他本来就是没有正义感的人,在他看来,强者就是唯一的正义。
那边“轰”得炸开了,犹如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罗拾五耸了耸肩，也跟了过去。说到底,他们不过是群孩子，还是会在朋友遇到事情的时候不管不顾一拥而上仗势欺人的年龄。
何子扬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一瞬间觉得心里很烦躁,希望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在他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做了这件事。
罗拾五一张贱嘴，外加上一口利牙，硬是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本来是人家自己的情感纠纷，小打小闹的口角，硬是让罗拾五弄得跟人家犯了危害社会治安强迫良家少女勾三搭四的大罪似的。
起初欧文他们几人在一旁看着，还都有些担心，本来一个暴脾气的郑瑜加上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袁楚就已经足够危害人民的了，再加上个不知道那根神经不对的何子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是罗拾五加进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最后一出严肃的群架事件，硬生生被他扭成一部家庭伦理剧。
最后，只见小流氓满脸愧色，眼泪混着血水在迷了一眼睛，还深情款款看着人家小姑娘说着，苏苏，我真的爱你。小姑娘瞪他一眼，眼泪也掉下来，哽咽着说，我也是，那是我哥。
于是两人抱头痛哭，哥哥大人站在一旁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如果这是一个言情剧，那么何子扬同学的角色，无疑才是那个推动男女主角感情的反派。罗拾五觉得事情解决的差不多，自己可以功成身退的时候，悄悄退下了历史舞台，将赔偿医药费的事，留给了林染。
这件事最终以林染赔偿了他们一笔医药费结束，。不大的一件事，让大家都觉得啼笑皆非。那不该是何子扬做出的举动，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煞鬼入窍。
出了饭馆的门，林染才看了看被罗拾五勾着肩膀走在他身后的何子扬。比起刚刚的样子，他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丢了魂魄的小鬼，苍白的可怕。
林染停了下来，眼光扫过众人，轻轻叹了口气，最终面色森冷地说道：“我们所有的补助，已经赔给他们做医药费了。所以这个月，我们都不用领钱了。”
他不提刚刚何子扬惹事，只说赔了钱，也完全没问有没有人不愿意垫这个钱。就好像认定了，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帮何子扬收拾这种烂摊子。
韩奕轻轻笑了，语气很淡，却难得带着些调侃：“那怎么办？这个月我们只能吃食堂了吗，想要改善伙食的话，子扬该不该拿私房钱请大家？”
气氛微微轻松了起来，陈晓本来就是十分敏感的人，今天发生的一切不寻常，他猜一猜也明白与当初集训之事有关，只恨自己问的话多余。现在有了台阶可下，也跟着打哈哈将事情带了过去。
何子扬抬头看了看陈晓，眼神很复杂。他说不出这种孤独感是什么，他活在十五岁的夏天，可是很多东西却没有配合他留在这个夏天。
他已经习惯了，去做一个团体中打哈哈的人，他习惯了，去维持一种表面上的平衡。他已经学会了控制情绪，他虽然告诉自己，是的，他回来了，他可以将第二次的人生过得很完美。
可事实上，他除了变成一个瞻前顾后心思敏感畏手畏脚的大人，披着一张青春的皮躲在少年中间，他什么也没改变。
过去这个时候的他，曾毫不顾忌地去打架，之后打架还能称兄道弟混在一起。而现在，他即使被同一个队的队友误解，却也懒得，不，是不敢去解释和表明自己。
偏偏这些心情，无论在胸腔里发酵蒸腾再变成空气，他都没办法说出来。或许不是因为末世，或许不是因为性格，又甚至不是因为病毒，将一个人变成了异类。而是一个人，无法让第二个人知晓的离奇经历，才会将一个人变成异类。
罗拾五感觉到何子扬身体微微的颤动，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很小的时候，他就能扑上去将一个大人打得头破血流了。他拦住何子扬，很体贴地什么也没点破，只将这件事当做他抱打不平的小插曲。
“小扬子啊，你这样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我也看那个小流氓不顺眼，怎么说流氓应该长成我这样么，那个鸡窝头的人，怎么配被叫流氓么。但是这个世界上，再怎么丑的人也有人爱，你不能看人家小姑娘漂亮，就剥夺人家爱上流氓的权力么……”
罗拾五是真的很认真地在讲道理，他的表情是严肃的，眼神是清明的，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当然，有可能只有他自己这么觉得。
郑瑜抿了抿嘴唇，跟在他们后面，眼睛却一直盯着何子扬。这么长时间的搭档，他再粗神经，也能看得出来何子扬今天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情感爆发。
可是他从来不是罗拾五，有说笑话帮人调节心情的能力。而何子扬，虽然表面和他关系不错，但内心中并没有多少信赖。
何子扬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和所有人之间，划出了一道细细的线，不仔细观察，绝对无法发现。可是郑瑜却偏有种动物的直觉，他知道何子扬的心里有隔阂。
几个人一路扯着不着边际的话，一路向着宿舍区走。陈晓今天难得遇到他们，本来是想带着他们续摊的，看这个情况肯定是没戏了。
好在，他们的宿舍在一个区，今晚还能聊聊。
何子扬恍恍惚惚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整个人都僵硬了一样，。前段时间，他情绪再压抑，都能告诉自己，不能崩溃，他们都还是些孩子，你必须振作起来。所以，心情再不好，他都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和每个人开玩笑，调节大家之间的气氛。
可是今天，所有人都在努力地让他开心，让气氛活跃起来。只有他没有办法跟着调笑一句，也没有办法应和任何一句话，只能沉默着，任由绝望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晚上回去分宿舍，也完全没有异议，很久没一起聚聚聊聊天，大家都觉得该凑在一起聊个通宵。对于这种无理要求，林染居然也同意了，甚至也欣然前往。而一直没有说话的袁楚小朋友，却款款上前，拉着何子扬小朋友的手，很平静地对众人说道：“该睡了，晚安。”
说完，拉着一直呈呆滞表情的何子扬同学一起进了屋子，洗洗睡觉。其他人愣了几秒后，都不约而同看了看墙上时针指向8的大钟，然后摸摸鼻子一起进了进了林染的屋子。
何子扬被袁楚拉着，心里才有点舒服。其实不得不承认，他今天做错了事，袁楚一直没和他说话，让他心里不安稳了。
这种不确定感，是从前不会有的。过去的他，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被他得罪光，他都不会怀疑袁楚会厌恶他。可是自从再一次回到袁楚身边，他却有点小心翼翼了，有意无意的，他总怕会被厌弃。
简单来说，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擅长考试的学生，在发挥失常后得到了一次补考机会，所以总是努力地想考到最好。可惜最后事与愿违，他不但没有努力被所有人喜欢，反而让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
袁楚牵着何子扬坐在床边，自己去淘了把毛巾，蹲下来给何子扬擦脸。他还是面无表情，脸部的线条都不见得一点变化，可是手下的表情却很轻。
何子扬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但还是乖乖让袁楚给他擦脸。两个人像演一出默剧，一个刚刚擦完了脸，就又是湿漉漉一张脸。而另一个，就像是爱上了这种无意义的重复动作一样，丝毫没有不耐烦，默默再帮他擦一遍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楚才勾了勾嘴角，笑得特别放肆，宛然像是当初偷偷砸邻居家玻璃的坏孩子：“你连脸都要我帮你擦，还要装大人，没有我你怎么办呢？”
这话说得，就像是温柔的父亲对着自己刚上幼儿园的小儿子。
何子扬心里一颤，突然间心里漫天飞舞的柳絮一样烦人的东西全部消失了。他笑了，懒懒散散和袁楚斗嘴：“我怎么装大人了，你才是，对我这么好，到底有什么阴谋？”
袁楚笑容又扩大了一圈，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对你好了这么久了，你才想起问我为什么对你好……”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何子扬轻轻地呼吸，转头看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角弯弯的袁楚，等着他的答案。很久很久，袁楚才轻轻接了句：“那么久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理由。”
说完，他很快坐起身来，看着何子扬的眼睛：“你从小尿裤子的样子，生气高兴的样子，我通通都知道，你根本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大人，像奥特曼似的有意思不？我看你憋着气憋着委屈那样子就想给你一巴掌，什么不高兴直接说也没什么，你又不是娘们。”
旖旎温柔的气氛还没散去，袁楚一番话跟刀子一样全全飞到了他心里。一瞬间，何子扬的脑中炸开了一支颜色璀璨的烟花，他想说：“你大爷！”
可最后，他还是说，我害怕拖累你。
这或许才是实话，他只是有些不自信，怕被所有人讨厌。所以才想要委曲求全，才想要隐藏真实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住院了……之后继续日更，依然晚上八点~~放心吧，只要我活着，就会回来更新的……